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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七年七月七日情 ...

  •   七年七月七日情
      杭州,中国最负盛名的天下美景胜地之一,在炎热未退的九月,迎来全国各地奔赴此地的大学新生们。肖筱,就是这新生大军中的一员。当她真正踏上杭州古老又不失新意萌动的土地上时,一下子就以她北方女孩独特的气质与说绵绵的吴侬软语的南方人区别开来,其实,可以说,她区别于整个南方的世界。
      肖筱上高三的时候,做白日梦也没有想过去考南方的大学,一心只想着在大西北或大西南落个脚就可以了,可高考第一年,她的分数却没有达到本科线。肖筱属于那种从幼儿园一直到高中都是优等生的学生,可不知怎的高考时发挥失常,乃至状态全无,最终只有选择复读。那一年,是她生命当中最暗淡无光的一年,也许她想抹去那种沉寂——那是一种地域长久积成的地域特质,在西北高原上,大大小小的盆地沟壑中,人们的心都归为一种沉寂,无关家国,无关天下,所以肖筱在十二月份的隆隆大雪中摔了一跤后,仿似打开了“任督”二脉,一心要来南方,而且非杭州不二。
      她这样想了,也就这样做了。后来第二次考试,她的心愿也就那么太不可思议的地实现了。在她下了决心以后,肖筱本以为应该拼了小命去学习,做到不寐、忘食的地步或许才会有那么五六成的希望,可肖筱不但没有因为苦命学习而瘦下来,反而长了有好几斤肉,也就是那几斤肉吧,才让肖筱在考试前保证了充足的睡眠,充沛的体力和敏捷的思维。那后来的一跃,肖筱大获全胜,九月份顺利来到杭州,只身一人。
      肖筱从小就很独立,她具有她所属的风向星座里所有的良好特质,但她有个不好的心理缺陷,就是很难不再相信自己曾经很相信的人,说白了,有些多疑,也有些自欺,经常骗自己这世界大同,人们生活无比幸福美满。四年前,她就是这样对待小羽的。小羽是她的同学,小羽不是这个人的本名,但肖筱喜欢这样称呼他,“有温暖的触觉”,肖筱如是说。
      暂且不说小羽,肖筱与他的故事,一时半会儿说不完的。当肖筱提着行李箱,走在学校的小路上的时候,就引来很多人的注目,并不是因为她长得多好看,肖筱不是那种人们普遍意义上的时尚美女,人们能注意到她是因为她一米七几的修长个头儿,要知道,南方的女孩高成那个样子的应该是比较少的,像她那样快超过一米七五样子的女孩儿,确实是可以引起别人的注意的。这让以后和肖筱打交道的那些本地男生们着实窘迫了好一阵子。
      寥翔,是和肖筱一个省的,在学校里,这都算是很亲的老乡了,他们在学校寒假面试的时候就认识了,当然,那时还不知道会不会被录取。两人各方面都谈得很投缘,也是真有缘,两人一齐被学校录取了,是寥翔在新生名单上看到肖筱的名字,查到她的寝室电话号码,找到肖筱,见面后,兴奋之极,谈及起考试的那段日子,都是感慨良多。因为有以前认识作为基础,两人很快熟络了,时间长了,寥翔便成为肖筱在这个陌生城市里最亲密的人了。
      大一的新生总是喜欢参加各种社团组织,以次想在新的环境中崭露头角,人总是不会讨厌别人瞩目的眼光的,更何况一直以来热衷学生工作的肖筱。她和寥翔商量了一下,也征求了师哥师姐的建议,决定只参加校学生会,毕竟机构大一点,便会具有一定的影响与号召力。
      竞选那天,肖筱没有说太多的话,只是流利地陈述了一下自己加入的理由,内容只有几个字,她对那个长得一点都不高但却很有气质的主席说:因为我熟悉。除此之外再无二话。显然那个男生有些赞赏肖筱的简短发言与直抒的回答。后来,肖筱被安排在宣传部,而寥翔,却被安排在了文娱部。工作去向公布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肖筱都在嘲笑寥翔堂堂七尺男儿却被安插在了有三分之二女生的文娱部,肖筱笑他说,肯定是文娱部那个漂亮的上海MM部长看上寥翔了,所以把他从体育部的名单中挖到她部里了。
      说到体育,寥翔几乎和大部分的男生一样为此项体育运动痴狂,所以他很郁闷不能在体育方面一展所长,后来他找了好几次主席要求转部,但恰巧主席又是一个态度非常强硬的主儿,没办法,寥翔只能委曲求全地呆了下来,当然,当中少不了老乡肖筱的好言相劝,他才勉强同意干半个学期,过后再说。
      今天,肖筱趁部里派她去校外采购宣传用品的机会,去手机城买了一部手机,那是NOKNA最新款的机子,肖筱第一眼看到它,便毫不犹豫地买下了;机身黑红色相间,是很经典的颜色搭配,手感极棒,假期里她看见小羽的手机也是这个款,当时她就很喜欢这部手机,听小羽滔滔不绝的给她讲它的功能,还用它拍了肖筱的大头照。或许,她想与小羽在某些方面有些相似的联系,才选择和小羽用一样的东西,尽管这种隐秘的联系只是肖筱单方面的。小羽和肖筱现在离得很远,要想见面,就得渡过滚滚长江,翻越绵绵秦岭,爬上黄土高坡……肖筱在杭州,而小羽,在长安。
      在经过民航售票大楼的时候,肖筱忍不住进去,第一眼,就看到“杭州——西安xxx公里里程”的那一串液晶字符,心里莫名的有一股冲动,突然想去坐上那一班飞机,千里迢迢的去那个也是古都的地方,瞒着全天下的人去看看小羽,给他惊喜,看看他慌手慌脚的样子,还有那让肖筱永远都满足的笑容。小羽是肖筱生命中的一次劫,注定要让肖筱铭记几辈子的人。
      那是四年前的一个有阳光的下午,当肖筱以一个初中黄毛小丫头的姿态怯生生地问高中一年级的学长,也就是小羽,她可不可以加入学生会的时候,同样青涩的小羽展开一个让肖筱几乎傻掉的笑容,略带腼腆地说:“当然可以啦,你有什么特长。”……自那以后,肖筱不短的睫毛下,便一直住着一个人,那,便是小羽。
      等到肖筱上高一的时候,小羽也自愿留了一级,他想再学一年,肖筱兴奋地以为他们可以同班了,可是,意想不到的,小羽选择去外地借读了,这一度让肖筱沮丧之极,甚至于为转学去那边和父母翻了好几次脸,可最终肖筱还是没能和他在一所学校,也就是那么一次,肖筱错过了七年之中的第一次机会,她不敢对小羽说什么,怕小羽再不和她做朋友了。其实,她知道,小羽也什么都明白,他只是不愿意捅破而已。“或许,他真的只想和我做朋友罢”。在那个花季雨季,女孩子最美好的年纪里,肖筱一直就是这样认为着。
      肖筱一直在等,等什么她也不知道。高二的时候,她知道她选择等是选错了,她在等,小羽却不会,他已经找了女朋友。假期的时候,肖筱见过那个女孩,看到小羽带着那个女孩玩转家乡的每个地方的景观时,奇怪的是肖筱并没有嫉妒,也没有吃醋,反而心里有些踏实;并不是说肖筱有多大度多高尚,其实在见过那个女孩以后,肖筱就是有预感的,“他们长不过两年”。果然,毕业以后,小羽去了军校,那个女孩也离开了他,他们真就“毕业之后我们一起失恋了”。肖筱说:“小羽不属于那个干燥的地方,小羽不属于那个女孩。”在肖筱十八岁成年的时候,她这样想,眼中波闪的光芒璨烂。但是她的坦然,使她又一次地失去了七年中的第二次与小羽在一起的机会,这一次,肖筱的感情又一次地被动地运转起来。在肖筱复读的这一年当中,尽管小羽念的是军校,纪律森严,但像小羽那样的人,不受女孩欢迎很难,再说小羽自己也是不甘寂寞的人,加上学校对学生的各种约束,小羽叛逆心理高涨,很快,便和一个背景非常不错的女孩成了情侣。
      肖筱开始鄙视小羽,因为他挑了一个父母都是军区高层的女孩做女朋友,而且他还坦白地对肖筱说他会尽量维持和那个女孩的关系。但鄙视归鄙视,肖筱还是劝他对人家认真点,对此,小羽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而肖筱的态度还是老样子。
      再后来,就是现在,坐在售票大厅里的肖筱回忆完以前的事情,有些惆怅,但却没有不开心。肖筱天生就会不把喜怒哀乐摆到脸上。当她拍拍屁股站起来,出了售票处,看到外面奔流不息的车流,也就抛开了刚才满心的惆怅,去做眼下要做的事情。
      在给新生的晚会上,肖筱让不了解她的人大跌了一次眼镜,其中甚至包括寥翔在内。文娱部在策划这次晚会的时候,各个方面都想的很到位,预计在正式演出的时候是不会出现大的问题的,可谁知道,就在第十个节目快要到的时候,那个准备唱劲歌的文娱部上海MM部长突然哑了嗓子,原来是她前一天晚上吊嗓子吊得太厉害,把嗓子弄坏了,偏生她又是极爱面子,磨蹭到这时才跟主席说了。摆在众人面前的结果就是她唱不成了,可节目单都已经发到观众还有学校领导的手中,取消这个节目是不可能的,用另外的节目替换更是行不通,手头上哪里能马上找到替换节目?这样一来,文娱部的招牌就砸定了;要是向观众讲清事实,MM部长是要面子的人,更是不会答应。就在这当儿上,寥翔把人群中穿梭着兴奋地派发荧光棒的肖筱扯到后台,正好碰上主席和那个女生在一起愁眉苦脸,。这会儿已经演到第七个节目了,情况迫在眉睫,肖筱眨了眨眼睛,问道:“她唱什么?”主席有些着急,但是还是回答了肖筱的问题,肖筱听了,皱了皱眉,看了眼一旁哑着嗓子懊恼成一团的文娱部长,说道:“找个人替她吧”,这句话说出来肖筱就被寥翔拍了一下脑袋,说:“那要找不早就找了啊,还用你说,这当儿上谁能唱那支歌,拜托你说点有用的成吗”,主席也汗涔涔的说:对啊,找不来的,没办法,只有取消了,丢面子就丢面子吧,下学期的晚会可能就再轮不到咱们承办了,青年协会他们虎视眈眈呢”,说完,满脸遗憾地往前台走去。没等主席走到前台,肖筱拉住他,说了一句话,让主席和寥翔都吃了一惊的话,只见肖筱轻松地说:“我来替她”。
      没等他们缓过神,肖筱便拉着一旁的上海MM,飞奔到更衣室,并在第九个节目快要结束的时候,以一身耀眼的衣裙,略带妩媚的妆容,站在了主席与寥翔的面前,不等他们再大吃一惊,第九个节目结束了,肖筱站到了台中央,定了定神,摆了个pose,向台下观众一笑,音乐声响起,肖筱开了唱……
      后来,寥翔告诉肖筱,那一晚,让他彻底猜不明白,肖筱到底还有多少本事没有显出来,当时他看到合着音乐跳起拉丁的肖筱,有着激情高亢嗓音的肖筱,怎么也无法和那个文静的甚至有些傻的趴在桌子上画下一期校刊插画和誊写黑板报的肖筱联系在一起。“怎么说呢,舞台上的你女人味十足,哪还是几分钟前那个窜上窜下散发荧光棒的傻丫头……”
      不光是寥翔这样想,很多人也是这样看不透肖筱的。自从那晚在校礼堂的精彩演出后,又有更多的一批人知道了肖筱这个名字,出色的肖筱无声无息地把自己的出色流露出来,其实她的本事,多多少少都有些深浅之分,肖筱还是很自知的,她什么都会一点,什么都不精,但就这一点,以足够让她在新的环境中发出别样光彩。
      但就是这么优秀的一个女孩,却陷在单相思的泥沼中,七年不能自拔,难道小羽就从未发现过有那么一个女孩,甘愿为他付出一切么?
      上高中的时候,肖筱属于那种如果有过剩的精力未耗完就会喋喋不休甚至变得脾气暴躁的人,在班上一直是很活跃的分子,但一进大学,肖筱突然老了十年似的,少年老成了起来,一天也不疯疯癫癫、叽叽喳喳的了,做起事、讲起话、应付起人来,都是稳稳重重的样子,这一点倒是给她凭添了不少特别的气质,也许是经历过那一段复读的日子,那一年层层的捶打与不少磕磕绊绊的教训吧,那个爱做梦的花季少女,也逐渐蜕去了稚气的外衣,开始为自己的前程规划,为梦想诸之色彩,为自己将来想要拥有的一切,而变得现实起来了呢。
      肖筱家境不坏,但也不阔绰,心细的她总是会打点好自己的一切花费,有时候,还会给花钱没头脑的阔少寥翔做他生活费的预算师和决算师,寥翔戏称,将来不用找很会过日子的老婆,请肖筱当他们家保姆就好了。说笑归说笑,几个月下来,寥翔生活费开支的不合理状况改善的很大,不用再过那种月初大款,月末贫下中农的日子了,寥翔室友对他这种反常的状况,归结为“找个会持家的女朋友就是好”上。对这种说法,寥翔与肖筱心照不宣,肖筱明白,自己不可能那么轻易放得下小羽的,再说了,寥翔是有女朋友的,在上海,灯红酒绿,花枝乱颤的地方,二人的恋情从高中开始已有三年,不过,寥翔很少提,肖筱也就不便问,在她看来,寥翔是不大情愿讲他和他女友之间的事情。
      作为报酬,寥翔要求每晚九点钟之前去肖筱打工的餐厅接她,肖筱是很特立的人,刚开始一直反对,便找理由说,你天天来接我,会让别人以为我“名花有主”了,那我的追随者会逃之夭夭的。寥翔拍拍她的头,说,就你,扔杭州大街上人家把你当处理品处理掉都不会觉得可惜,说正经的,杭州治安再好,你一个姑娘家,大晚上的总是不安全啊,我堂堂七尺男儿,保护你还是可以的,谁让咱们是老乡呢啊。听完他的话,肖筱在那一刻突然开心的大声吆喝起来,跳起身转手抡给寥翔一拳,说,你小子忘了我是跆拳道蓝带了么。说完就哭了,哭得伤心欲绝,前几分钟开心是因为寥翔,后几分钟难过地哭有被寥翔感动的成分,但伤心更多的是,她想起了小羽,那个让她付出了所有美好时光的人,却从未对她说过多一句体贴如斯的话语。
      曾几何时,当肖筱怀揣着对小羽单纯的好感去接近他,后来又将这种好感升华为爱的时候,她以为自己的付出老天爷可以看到,小羽也会看到的。那颗小小心愿,只不过就是想和小羽去家乡的山头上一座最高最险的亭子上看峡谷里奔流不息的涧水,她幻想只要他们俩一齐站在那最高的地方,老天爷就会看见,就会赐给自己一生的幸福,而这场幸福的本源,就是小羽。可心愿再远一点、再没好一点就成为一种奢望了,七年后,长大成人的肖筱再去回想这些当年的美丽心情时,多的,只是叹息而已。
      尽管这样,肖筱还是心有不甘。大二的时候,小羽告诉她,他要去成都的某个指挥学院去集训的事以后,在那个炎热的夏天,肖筱在长江口坐了船,逆流而上,晕船的她硬是挺到了成都。肖筱人到了成都,却没有直接去找小羽,她只是每天坐在小羽训练的学校后面,远一点的山丘上,听着嘹亮的军歌,伴着耳边清风,眺望着年轻的学员士兵飒爽的军姿。
      每当肖筱听到或是看到这些画面的时候,她就会想,这当中一定有小羽的声音,那些整齐如划的队列中,不知道小羽是站在哪里的,“真难想象总是一脸怀笑的他,竟然担负起将来保家卫国的重任,当年的那个有着青涩笑容的小羽已经找不回来了啊,可是自己呢,那个和当年的小羽一样傻傻天真的女孩,如今也不知是去了哪里。
      就这样,肖筱待了好几天,还是没有找到小羽,她总会觉得那样会让小羽厌烦她,再也不会和她做好朋友了,这种想法在肖筱的思想中坚持了七年,真难想象一个二十几岁的大人了,还会这样单纯地思考问题,可肖筱就是这样,傻起来无可救药,灵起来妙手回春。
      当肖筱准备在成都吃完最后一次火锅的时候,命运又一次地带给她一个不大也不小的惊喜。
      错就错在肖筱不应该选择那条最受学生欢迎的小吃街。当她红着脸,鼻涕眼泪地找服务生要餐巾纸时,她和小羽同时看见了对方,互相愣了几秒钟,小羽用他一贯的调侃口气说道:“你看你,鼻涕眼泪都快和到一起了 ,难道这是你精心为我准备的见面方式?”肖筱的惊讶无异于见到E.T,心中的狂喜却胜于惊讶,但心中的懊恼又压住了狂喜,老天爷竟然让她正在出糗的当儿上跟她开玩笑,她这么狼狈的样子不被小羽取笑半年才怪,事后,她一直骂自己没有出息。从小到大一直都想再他面前做一个款款的淑女,可每次都让他看见自己最疯最野最不淑女的样子,连这一次都不例外,“老天爷你对不起我!”肖筱在心里喊道。
      “喂,好久不见,拜托吱一声好吗,不想我?我可是很想念你的,”小羽说完便展开双臂拥抱了肖筱。看来小羽真的想念肖筱了,他给了肖筱一个太意外、太长久的拥抱,全然不顾在自己怀里傻掉的肖筱和一旁愣掉的他的女朋友。大约过了五、六分钟,肖筱看到了那个娇小的女孩,没有挪开目光,对小羽说:“小羽,鼻涕眼泪全蹭到你衣服上了,这衣服不便宜吧,”紧接着小羽缓缓放开了肖筱,看了看自己的肩头,抬眼看着肖筱,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肖竹签,今儿你不给我弄干净了,我是不会放你完整回杭州了”。
      听到“肖竹签”这三个字,肖筱释然。而肖筱心里的暖,又一次荡漾开来,小羽总是这样不经意地就点了她的死穴。
      肖筱转过脸,晃了晃手中的纸巾,说:“我赔你一张纸巾,自己去擦好了”。说罢,小羽和肖筱一同笑了起来。便又重新坐定,叫了新菜。那个女孩显然还在为小羽刚才出格的举动生气,但还是很礼貌地对肖筱问好,并介绍自己叫阳雪。肖筱没有抬头,只是点点头,说:“阳雪,好名字,阳春白雪,表高雅,你父母一定是很有文化的人”,显然肖筱的话阳雪很受用,便很有教养的谦虚道:“哪里,名字是随便起的,只是生我那天下雪,所以…..”未等阳雪说完,肖筱打断道:“哦,对了,我想起来了,小羽给我提起过你,你父母是部队上的人吧,怪不得,看你有种特别的气质。”肖筱说这话决不是昧心的,她本以为小羽看上的只是阳雪家的背景,现在见了,阳雪真是一个让人有特殊感觉的女孩子。“我见犹怜”,后来肖筱对小羽这样形容她对阳雪的感觉。
      肖筱随便编了个措辞儿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什么会在成都,小羽也就没有多问,只是说起第二天便要回杭州的事,小羽和阳雪都表示挺遗憾。席间,小羽不止一次地流露出希望肖筱能再多待几日的想法,阳雪也和热情地愿意在她的寓所给肖筱提供住宿,可肖筱看到小羽和阳雪亲密无间的样子,看到小羽能找到这么好的一个姑娘,看到他现在过的那么幸福,肖筱心里也满足了,她对小羽的爱中没有自私。为了不让小羽和阳雪之间夹杂太多复杂的东西,她果断地说:“真是对不住二位的盛情,我和我男朋友说好了的,后天要参加他主办的一个活动,所以……”,小羽听到这话时,筷子上的豆腐块没有夹稳,掉到汤锅里去了,几滴油溅到阳雪的裙子上,肖筱忙递过纸巾,小羽接过来帮阳雪去拭,神色漫不经心,问肖筱:“我怎么不知道你有男朋友了,小丫头长大了啊,也开始蠢蠢欲动了,”肖筱笑道:“去你的,又拿我开涮,大一时候认识的,是和咱们一个省的,只不过人家是省城人,讲普通话的那种。”小羽“哦”了一声,就再没有问什么,接下来,倒是阳雪与肖筱聊得蛮投机。
      饭吃完后,阳雪还吵着去了女孩个人用品店,挑了一对精致的发卡送给肖筱做见面礼,肖筱拗不过她就收下了。在这个过程中,肖筱心里一直有异样的感觉,她这是怎么了,竟然和自己的情敌称姐道妹的,难道自己不爱小羽了么?从店中的镜子里,肖筱看到站在一旁的小羽,也是一幅满肚子心事的样子,对阳雪问他的话也是后知后觉的,小羽这些一反常态的样子肖筱全部看在眼里,却也无心去考虑那许多。
      分别的时候,小羽让阳雪自己先回去,阳雪倒是很放心地让小羽多和肖筱再叙叙旧,阳雪临走时又对肖筱说了好些话,无外就是“经常来看我们”、“常联系”之类的话,还特别叮嘱,下次肖筱来一定要带上自己的男朋友,肖筱也笑呵呵地与她击掌为誓。
      待阳雪走了以后,小羽请肖筱吃夜宵,肖筱摆了摆手,说:“咱俩到江边上去逛逛吧”,小羽看了看肖筱,点点头,“好吧”。
      酷热了一天的城市,热气在夜晚来临时也没有散去了,若不是站在江边有凉凉的江风吹过来,肖筱觉得她真会变成一只烤鹅。小羽去买了杯圣代给肖筱,肖筱拿着小勺用难以置信的滑稽表情对小羽惊道:“天哪,这可是你第一次自觉请我吃东西,多新鲜,”小羽愣了愣,苦个脸道:“拜托小姐,以前不是没经济没机会嘛,再说你干嘛记得那么清楚,给点面子啊”,肖筱咯咯地说:“想起来了,高三的时候你给过我一根阿尔卑斯的棒棒糖,但我很怀疑那是不是你买的了,想想看”,小羽笑了笑,装模作样想了大半天,后来却说,“我忘了”,气得肖筱追着他一阵好打。
      在那一瞬间,肖筱突然有一种回到从前的感觉,当年她和小羽就是这样打打闹闹地度过了人生命中最美好的、最清纯的几年。那个时候,在小羽没有转学前,他们除了上课以外,就是呆在学生会的办公室里,把出黑板报的粉笔掐成一截一截,满屋子追着打,被主席教训,要不就是周末的时候,骑了单车去乡下玩。有一次他们抓了好多螃蟹,其中有一只只有大拇指指甲盖那么大,小羽把它放在肖筱手心里,痒的肖筱浑身怵怵的,小羽便在旁边轻轻微笑着……过去的那些美好时光,就在肖筱奔跑在长江边上的时候,从记忆的最深处全部倾泄了出来,肖筱知道,这一次她是真的要放手了,那些七年中反复回想的和小羽在一起的那几千个几万个画面,也许在这一晚,会像底片曝光一样,永远都找不回来了。
      临告别的时候,小羽自始自终也没有说出一些让肖筱别样心悸的话语,肖筱也没有告诉他什么肺腑之言。奔走累了,就在长江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聊聊以前的事,后来干脆就都沉默了下来。许久后,小羽才开了口问道:“你明天打算几点走,怎么走?”肖筱临着夜色看了看小羽,指了指江面,回答道:“明天早晨六点,坐船走”,小羽想了想,说:“这一下去,就到长江尾了,真远。”肖筱乐了,“这可真对上那首诗”,“什么?”小羽问,肖筱道:“君住长江头,妾住长江尾,日日思君……”,念到这里,肖筱脸一红,打住不说了,小羽笑嘻嘻地问道:“继续啊,妾怎么样了?”肖筱喃道:“我忘记下面是什么了”。只见小羽起身站在栏杆旁,眼底里是不缓不急的长江水,悠悠道:“我来替你念下面的,‘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几时已,但愿君心似我心,不负相思意。’”肖筱愣了,她几乎不敢相信平时毛毛躁躁的小羽竟然会把这首诗记得如此清楚。当年小羽的理化好的没话可说,可心思却粗大的像捞海鱼的渔网,毫无细腻可言,每每有古诗词背诵的考试,那几空也就两分而已。
      “也是,”肖筱心想,“要是他是那种心思细密的人,多少年了他还发觉不到一点蛛丝马迹么。”肖筱凝住神,想了想刚刚见到的阳雪,那么清纯恬静的姑娘,千万不能因为自己的介入让她对爱情失望,不能因为自己爱小羽,就去剥夺另一个好女孩爱小羽的权利,这些感受,自己已经受过了,难道让这世上再多一个似我这般辛苦的人儿么。她抬头看了看小羽,小羽也正在看她,眼神温存。肖筱咧嘴一笑,对小羽说:“太晚了,回去吧,别让阳雪等着,咱们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见面,小羽你要对阳雪好,像我这样的朋友满地都是,可像阳雪那样的姑娘,这世上可只有那么一个。”说这话的时候,肖筱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裂成几片的声音,这许多年来,她做的让步太多,等待的日子太久了,最终也没能够得到自己满意的结果,也许是她太爱小羽,怕给自己给不起小羽想要的吧。
      肖筱一直有莫名奇妙的自卑心理,总是觉得自己的什么都不如别人,其实,在旁人眼里,那个整天自怨自艾的肖筱,是个多么有才的可人儿啊,对小羽的感情,肖筱一直不敢跟他坦白的原因,也就是源于这种莫名的自卑,小羽是浑身都有光环笼罩的人,而自己,却是一无是处。
      直到今天,肖筱都已经二十一岁了,是大人了,可她还是那样想,不敢对小羽表白一切。七年这个数字对女孩子的青春来说,是很可怕的。
      肖筱自顾地想着,全然没顾到自己的电话响了,铃声很特别,是电影《黄河绝恋》的那首小提琴演奏的主题曲,肖筱的家乡是在黄河边上的,自己上大学的地方,却是长江的一畔。肖筱一直很自豪,正是这两条意义悠远的大河,培育出自己坚强独立的前半生,和温婉细韧的后半生。每每想到此处,肖筱总是很怅然,满心的泪水。
      小羽见肖筱六神不见了五个,根本没有想去接电话,便拍了拍肖筱肩头,肖筱回过神来,忙接了电话,是寥翔。只听他在那边气喘吁吁的说:“肖筱你得赶紧回来,翘了五天课了你知道后果又多严重么,老师那里我都快顶不住了……”肖筱听了,小声地回应着,告诉他,她明天就回去了,谢了寥翔,挂了电话。
      小羽问道:“你,男朋友?”肖筱看了看小羽,故作轻松地说:“就是啊,这家伙,催我回去呢,真是,没有我明天天不亮了似的。”小羽听了,表情闪过些许落寞,但又马上带着笑意对肖筱说:“他能关心你,那我就放心了,我一直担心你那幅尊容怎么会有人要呢,本来还想将来你要是真没有人要,我就勉为其难收了你,不过这下好了,哪天咱们见见面,好歹我也是娘家人呢啊,怎么着也得嘱咐嘱咐他两句。”小羽说完干干地咳了几声,肖筱听了小羽的话,心里便一下子空了。原来,小羽对她还是那种朋友、师兄妹的情义啊,七年中的长距离分别竟没有让他对自己有一丝一毫的眷恋,看来这次她真的不能再错下去了。肖筱深吸了一口气,对小羽说了再见,转身走了。这一走,便真的再也没有回头。
      可是,这个对爱情已经晕头转向的傻姑娘,由于她判断的失误,使得她失去了七年之中,第三次与小羽在一起的机会,也是这一次,她错过了她爱情长跑中的最后一次转机,这个机会,斯如流萤,一去无回。
      回到杭州,肖筱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剪了一个相当帅气的短发,以前肖筱留长发,是因为小羽喜欢长头发的女孩,悦己者已去,又何来为之?当肖筱以一头无比清凉的短发形象出现在寥翔眼前时,寥翔简直傻了,他不敢相信对自己长发呵护倍至的肖筱,竟会剪掉那一头让人艳慕的头发。后来,他才意识到,肖筱自从出去一趟回来后,不知是什么原因,那个有些傻傻的女孩子不复存在,取代的,是一个成熟、自信起来的肖筱。
      青春易逝,年华难驻。
      在肖筱高中毕业后的第十个年头里,二十六岁的肖筱以骄人的成绩从英国回到中国,回到自己的大学,留校任教。同年,她幸运地被驻我国西南边陲的解放军某部请去做两年的英语□□。
      命运总是捉弄的人如此不堪,肖筱本以为自己已经对感情不再会有什么大风大雨的动静了,那些年自己所经历过的,足以掩平当年因对一个执著而留下的伤口,可是,当她来到部队,见到那个已经有着上尉军衔的指挥员钟翌的时候,心里还是起了不小的波澜。
      在训练场地上,那个送她过来的参谋长朝着不远处大声叫着“钟翌”这个名字的时候,肖筱竟然没有想起来什么,她叫小羽叫惯了,很少叫他的真名,所以那么一下,肖筱没反应过来钟翌便是小羽,那个让她足足等了七年的小羽,那个改变了她后来的性格甚至人生轨迹的小羽。
      当钟翌应了命令整合队伍,列队迎接他们新来的外语□□时,是背对着肖筱和参谋长的,该他原地向后转,向参谋长报队伍列队完毕请首长指示的口令了,在钟翌转身立正的一刹那,时间有些凝固了,肖筱看见,小羽准备敬礼的那只右手迟迟没有抬起来,肖筱就那么平静地望着他,耳边短发丝丝被被风拂起。
      肖筱眼神太平静了,还好,她开始慢慢地微笑起来。时光回到以前的那些日子,个个画面像倒碟片一样,哗哗地从肖筱和小羽的脑海里汹涌过去……良久,小羽准备敬礼的手抬了起来,放在眼睛右边齐眉的地方,对参谋长报了口令,向参谋长、更像是给旁边的肖筱,郑重地敬了一个军礼。
      “那个军礼,是我一生之中,收到的最神圣的礼物。”每当肖筱回忆起这个场景,总是有一种油然而生的自豪感与满足感在心中充盈着,“尽管小羽不爱我,但至少他是尊重我的,他尊重我对他曾经那么执著的感情。”肖筱想到这些的时候,眼中流转的无限温情,一如当年初遇小羽时,那个有着暖暖阳光的下午,小羽、肖筱,两个孩子眼中散发出的金子般的光芒,令人心为之颤动。
      自那一晚在成都的分别后,肖筱就再也没有跟小羽联系过。当她决定失去,也就再也不会把它找回来。现在,已为人夫的小羽,也早已褪去了锐气的少年面庞,取代的是大学毕业后,那被戈壁风沙割磨过的棱角突兀的脸颊,他愈加的成熟,愈加的是个军人了,而自己...
      那种自卑的心理又一次在肖筱内心冒了出来,她觉得自己还是如此的及不上小羽,尽管她早已不会幼稚地要想方设法使自己跟上小羽的步伐。这种奇怪的心理,肖筱只有在小羽面前次才会有,也许这就是她的噩梦,这个让她在机会面前一次又一次地错过让自己变主动的根源。可现在,长大的两个人,都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空间与追求,在人生的这条路上,肖筱清楚,自己和小羽,只能越走越远了。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时间让人经历痛苦,让人学会去承受痛苦,最后去却又是它这个始作俑者去抚平那些痛苦与伤口。七年的离离合合,七年的落落寞寞,医好了肖筱心里认为愈合不了的伤口,这对时间来说,这易如反掌。
      哪个玲珑剔透的人说得好:一段感情的结束时另外一段感情的开始。
      肖筱回校后,寥翔来找她,很直接地、意外而又在情理之中的,寥翔给肖筱的无名指上套上一枚精致的戒指,向肖筱求婚,肖筱怅然,泪流满面。原来在自己默默地等小羽那七年的苦涩时光里,又一个人同样也是为默默地为自己守候了七年的姻缘红线。肖筱大二时那一场意外的文艺演出后,寥翔的心中便为肖筱筑起了一座城堡,等着他爱的人住进去,共建家园,然后,幸福美满。
      寥翔对肖筱没有生动的誓言,只是简单地陈述了一个事实,“你为钟翌付出七年的爱,现在,由我来替他偿还,我希望的,便是这个偿还的期限可以长一些,十年,二十年,都不够,我希望这一生,不管将来怎样,我的身边永远都有你在。”
      回到家后,肖筱翻出那本尘封已久的日记本,纪录高中时与小羽点点滴滴的本子,翻开新的一页,郑重地在页眉上写下:某某年七月七日,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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