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潜伏的暗影 ...
-
躲藏在重重阴影下的小生命瞪着圆圆的眼睛，匍匐在潮湿的地面上。沾满尘土与落叶的黑色皮毛，瘦弱的体侧隐隐透出肋骨，介于绿色或是金色之间的竖瞳滴溜溜地转着，三角形的耳朵支棱在侧方，像是在注意什么。
黑色的猫咪舔了舔鼻子，夏天的燥热经历过一整晚的沉寂后终于褪了个干净。清晨的路面还残留着昨夜的露水，空气中游荡着一丝腥甜的味道，红色的诱惑溢满了鼻腔，促使它伸出爪子朝着气味的源头追去。
“喵~~”
殷红色的水渍从幽深的小巷里缓慢渗出，猫咪低下头，舔了一口。
香甜的气息混杂在肮脏的沟水里，引得它既嫌弃又惋惜，猫咪赶忙向前窜了一窜，期望能找到自己预想中的食物。
熬过了这么多天的酷热，几天没能出门觅食的它现在非常饿。
低头闻嗅的鼻尖碰到了温热的东西，黑猫吓了一跳，下意识炸起了毛，嘴角露出的尖牙张得极大。
比起恐吓更像是警告的哈气声响彻在空荡的小巷中，随着渐散的晨雾消失在空气中。
“啊呀，来了个小家伙呢~~”
站在荫蔽处看不清身形的人影蹲在地上转过头，祂撩起自己银色的长发别到耳后，露出隐藏在发中的单片眼镜。
黑猫盯着眼前的人，眼睛直勾勾的，爪子突然往后缩了缩。
底垂下的耳朵贴到了头的两侧，它摆出顺从的姿态，轻轻地唤出一声喵叫。黑猫肮脏的皮毛下露出一截纤细的皮质项圈。
蹲在地上的人一愣，直起身来，祂缓慢的朝猫咪伸出手，竟得到了黑猫亲昵的舔舐和磨蹭。
黑猫好似看到了人影手上的伤痕，一面喵喵叫着，一边舔掉伤口边上的血痕，介于黄和绿色中间的眼睛不断眨巴着看向伤口，爪子纯纯欲动却又不敢上前触碰。
“咦？”
祂没有管自己手腕上的伤口，只是温柔地抱起黑猫，用手指将贴在猫颈侧的项圈理出来。
项圈上挂着一个小小的金属片，上面雕刻的“G·S”两个字母格外清晰。
G·S
Ghost . Sir……幽灵.sir
“原来如此，你是它的主人吗？”
像是自言自语，祂抱着手中的猫咪，按着自己的步调拐出了巷子。
不知什么牌子的皮鞋敲在地面上，发出“咔咔”的声响。
巷子深处，被垃圾掩盖的尸体抽搐了两下，露在外面的半截手臂被一种透着介于蓝或者红色间的光泽的液体缓慢包裹，随着不知名的节奏，腐蚀成一滩散发着恶臭的水渍。
巷外的大街上，短发的青年一手抱着猫，苦恼地看着手中的怀表，停驻在某家咖啡店面前。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允许宠物进入的店，结果却关门了吗？”
青年关上了怀表收进口袋，无奈地摸了摸怀里的猫。
猫咪发出一阵舒服的呼噜声，连眼睛都不睁开。
“十二点了，我该吃饭了啊……”
——
深邃的甬道中灌充着由经压缩机冷却过的空气，重复的脚步声在用于运输的宽阔的地下通道中响起。沉寂的僵硬气氛铺散在众人的脚边，黑衣人大气都不敢喘，只得默默地履行自己引路的职责。
白发的少年低着头，沉默地跟在他们的身后，似乎因为用惯了能力，带有一点厚度的皮鞋磕在地上几乎没有发出脚步声。轻飘飘的步伐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诡异感，不协调的警报在大脑的深处不断发出，被理智拦截下来。
不应当是这样，不该是这样——
踏着以常人来看几乎会摔倒的姿势，少年的足尖在地面上随意地点过，以常人绝对做不到的奇异姿态飘向走在最前端的那名黑衣人。
“够了。”
白发少年独特的嗓音突然在通道中响起，一群人突兀的驻留在道路的中段，站在外围的黑衣人已有不少拔出了枪，就算没反应过来的，手也多半隔着衣服按在了武器上。
剑拔嚣张。
领头的那名黑衣人吞了吞口水。
是反悔了吗？还是注意到了什么？
一方通行没有理会他们，只是自顾自在一面墙前站住。
“……Accelerator，请不要在中途随意停留，你的所有异常举动都会被视为对权威的挑衅……”黑衣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许颤抖，但他还是坚定地说了下去。
一方通行咂舌。
“还没意识到吗？……也罢，不过一群虫子，这些·重·要·地·点·怎么会随便告诉你们呢？啊！”
从一开始就猜到了，这些家伙根本就不知道要带他去哪里。恐怕这些黑衣人的任务只是巡逻并搜索他的位置，功利心也好，害怕被他发现也罢，做出不符合“工具”行为的他们已经成为了弃子。——要说是给他“一方通行”的见面礼也差不多。
虽然没有闲到路过的蝼蚁每只都特地去踩上一脚，但他也不会和故意挡路的家伙客气。
该说自己的脾气也被这帮人摸得挺透的么？
不爽啊。
“你跟我说‘挑衅’？需要我教你吗？！”一方通行一脚踩在了墙壁上，不正常的扭曲力道瞬间令结实的复合金属连环皱起，盘旋在空气中的向量不断集束增压，其中的作用力和反作用力在重复几次后达到了极为恐怖的重量，将支离破碎墙面生生压成了另一条光滑的岔道。
“所谓的·挑·衅·，至少应该是这种程度吧！啊！！”
裸露的金属的碎片闪烁着电光，电力系统被突如其来的破坏引起了连环故障，仅仅是闪烁了几下便陷入一片漆黑。因为电线裸露闪现出火花的地方冒出胶皮被灼烧产生的难闻气味。没理会那些被波及的小角色，一方通行皱了皱眉，在反射掉那些有毒气体后，径直从自己制造的岔道走了出去。
“喂！不管最终目标是什么，交易也好设局把我骗过来也好，你们总归的目的至少是得先见到我吧？！看了这么久还不肯出来吗？！”
岔道的另一边，是一间没有人的实验室，铺满墙面的荧屏像是魔方一样被分成许多看不出缝隙的格子，此时正不停闪烁着。
骤然亮起的莹白色墙面几乎要闪瞎人眼。长久处于黑暗中的人眼突然看到强光，对眼部神经的刺激是不可避免的。但这对一方通行来说没有任何用处，在感受到刺激的一瞬间，他的能力就自动过滤掉了那些多余的光线，即使在极端的视觉差异下他依旧能看得清东西。
【啊……差点忘了，趋光性是虫子的通病，就这点来看还真是死性不改。】
听闻见身后传来些许痛呼的声音，一方通行冷笑一声，心情还不错的他用脚尖轻磕了下地面，平铺于足下的钢板顿时像弹簧一样竖了起来，整条岔道在巨大的爆裂声中轰然崩塌。
“碍事的家伙都没了，再不出来，我可是要回去了啊。”
烟尘散尽的通道顶部摇摇欲坠，几束阳光从头顶上撒下来，在丁达尔效应的作用下形成几道零散的光柱。
刚才那一下，一方通行不止打断了能力构造出的捷径，也将地面上方的建筑尽数清除。面前的实验室他只保留了连接设施和基本的电力。
经过这么多年的研究，他的能力数据都被这些家伙摸清楚了，面对在正躲藏在暗处的他们，即使能力再强，该有的谨慎还是要有的。
因为自大而在无能力者面前栽了跟头的第一名，这可是个天大的笑话。
荧屏上闪烁起了雪花，半秒钟后才真正成型。
虽然成型的只是昏暗的光影。
贯穿整个屏幕的桌子后面，坐着一名双手交叠，穿着灰色西装的中年男性。
样貌特征简单到几乎从外面随便抓个人就能替代。
“请不要介意我以这幅样子和你会面，虽然只是个投影，而且呈现在投影上的我也只是个替身。”
“我无意对你进行任何方式的激怒，而我知道你能猜出来，但这些事情还是一开始就讲开比较好。”
“啊？”一方通行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虽然还是摆着一副和往常一样不耐烦的表情，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接下来的每一个字，他都会好好听进去。一字一句刻录进脑海，模拟思考方式，探查所有可能，找出最细微的破绽，只要他想，就能沿着微薄的血腥，从最细小的伤口中深挖进去，像食人鱼一样用尖牙捣毁整具躯体，吞吃入腹中。
虽然整个学园都市里能熟悉他的，只有木原数多那个老混蛋……
“绝对能力者进化计划，关于计划的一部分，我的部下已经给你看过了吧。”
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那又能说明什么？难道你们真的打算准备128个超电磁炮给我杀？”开什么玩笑，先不说超能力者克隆的难度问题，除了他这个一开发就是level 5的，每个超能力者培养所耗的资源都是天文数字，学园都市要是真有能力量产超能力者，又何必在意他这个连接触都得小心翼翼的炸·弹？
“不，比起这个，我个人更想知道你对复制人有什么想法？”
“……？难道你觉得我会对她们感兴趣？”一方通行挑眉。
“不，毕竟在我们这些上位者看来，无论多么生动的实验体，呈现上来的终究只是数字，就算产生的罪恶感也相当有限。对我们来说，再优秀的克隆体也不过是道具而已。”
“你到底想说什么？”
“别总是这么着急……好吧，我承认发现了一点有趣的东西。因为不知道你是否真的感兴趣，所以暂时没有当做和你交流的筹码。”
“那么Accelerator，你知道——‘A计划’吗？”
“……”
一方通行瞬间明白了对方想表达的意思，顾忌着电子设备的监视，他只是无声的做了口型。
只有知道这个计划的人才能从口型表达的几个字母中推测出他想表达的意思。
A·C·P——Accelerator’s Clone Project
一方通行复制计划。简单粗暴，这一下直接撕碎了前期你来我往的试探，谈话被迫直接切进了正题。
“看来是知道了。”
两人之间相对有了一段时间的沉默，不管是整理思绪也好，重新定位自己在天平上的重量也好，双方都默许了这段短暂的思考时间。
A计划在学园都市的资料库里是没有记录的，因为这不是研究所接下，而是私人发起的，带有目的性的禁忌实验。为了保密，这个计划本身甚至没有名字，很多不方便明说的东西也常用些简单的代号替代，因为实验对象的特殊性，在实验进行期间，这个计划暂时用“A”指代。
这个A，就是指Accelerator，一方通行。
因为是背地里的实验，参与的知情者全部是研究员，经费都是他们自己自掏腰包以个人名义筹集的，因此知道的人就更少了。
【这个家伙是当时参与的研究员。】不需要任何疑问，这就是事实。私底下没经过理事会的同意就对学院的“公共财产”下手，就算根据都市内部的法律也是重罪。
在一方通行沉默的同时，灰色西装的那头也不太好过。
他虽然预料到一方通行可能听说过“A计划”，但一方通行似乎比他想象中的更了解这个计划。
一开局的时候，他就白白给对方送了个免费的筹码。
“实验开启的时候，因为经费问题，最终得到的素材一共有208具，但实际上参与实验的个体只有207个，包括死亡记录也是。”
“因为计划失败的太过彻底，我有些不甘心，就私底下回了一趟废弃的研究室，里面的很多资料都被改动过，而本该死在培养皿里面的最后一具素体也失踪了——”
一方通行猛地抬头，在顷刻间就意识到了对方的意图。
“你难道不想见见吗？世界上存在的另一个自己。”
【这家伙，是把百合子当成了成功品？！】
“和128名超电磁炮的战斗是不可能再现的，毕竟克隆体显示出的水准在没经过训练的情况下只能和本体刚觉醒时差不多，即使能用特殊的思维网络进行经验共享，按树状图设计者的计算，你得至少杀掉20000个个体的数量才能进阶。”
一方通行的表情变化没逃过灰色西装的眼睛，也在这个时候，他才自认找回了上位者的自觉。
“在御坂网络没有成长起来的时候，和20000个废物战斗一定很无聊吧？若是换成计算量、能力都处于同个阶层的‘自己’，说不定很快就能达到level 6的水平。”
【能说出这种话，这家伙对我的认知程度基本为零吧？】任何一个参与过他能力开发实验的研究员都不会说出这种话，即使都属于level 5的阶层，一方通行能肯定，他现在的水平把五年前的自己秒杀都没问题。
若是对一切都毫不知情的一方通行，这的确是充满诱惑的决定。但对现在的他来说，这个消息直接封锁了他参与实验以外的其他选择。
铃科百合子的存在已经暴露。而他不能表现出对她身上任何消息的知情。
倘若百合子被他们找到，必然会发现她是个无能力者，而一旦他们为了履行承诺对她进行能力开发——
百合子必死无疑。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潜伏的暗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