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谱命数》幸运梁神奇

17、逢君（4）

　　陆离出掌，被红烟生生接住，“别闹了，陆离，回家。”
　　当下四人对一人，那方却淡定自若，轻轻柔柔地请陆离回家。
　　陆离挣开手，向后退了几步。
　　尹音催动常念刺向红烟，她眼睛往上一瞟，五指向前抓，蔻丹色的指甲闪着光泽，常念剑气涌动着，前进不得。红莲自右方飞来，原是红霞，她一手执鞭，一手运着法，红莲在半空被红烟截住，红霞复甩出一鞭，口中念念有词，红莲变成一条硬鞭，红霞二指运出橙光，将其往前推。
　　陆离分了心，此时红烟两只手不得空，惟余一张嘴，也不忘调戏他：“看她做什么？我也是用鞭的哦。”
　　柳宁常的无终已到了红烟眼前，红烟方才一心扑在陆离身上未注意，适才反应过来，她弃掉两边，向上脱去。左右两方始料未及，红莲与常念依着惯性，险些相撞。无终轻盈地调转方向，过处划出一道剑光，紧随着红烟，眼见堪堪划破了她的红衣。此时，红莲从后方而来，底下有常念，前方的无终更是虎视眈眈，三者同时发动，向她刺来。
　　她朝着尹音勾勾嘴角，身子往下俯冲，竟是迎着常念而去。尹音一惊，脑子一乱，常念抖了抖，出现一刻的停顿，有了偏差。那一瞬间，红烟不见了。
　　三件仙器在空中滞了一瞬，无终率先回膛。红霞同尹音面面相觑，也收回了仙器。
　　柳宁常劈了两块石头，划给四人，各坐一隅。
　　月光很亮，便没有生火，四人静默着，各怀心事。
　　红霞突然开口：“陆离。”
　　“嗯？”
　　“可以告诉我红烟那三年里的事吗？”
　　陆离不假思索，竟让人听出了欣喜若狂，道：“好。”
　　“我初次碰见她时，见她昏倒在一脸林子里。那日我下山……”
　　陆离可以剔掉了一些，有些不好说的他便含含糊糊地表达过去，红霞听懂就好。
　　故事讲完，天还未亮，山下有鸡鸣声传来。柳宁常给山下的师兄弟报了平安，请他们稍安勿躁，就在山下呆着。
　　陆西江着急尹音，催着任燕之问柳宁常。
　　柳宁常抬眸，尹音已盘膝入睡了，手支着头，好生安逸。才轻声道：“他同我一起。”
　　陆西江方安心。
　　四人闭目休憩了一会儿，天就大亮了。
　　尹音道：“既然现在已经明确是红烟杀的人，陆离，你可知红烟在何处？”
　　“若我没猜错的话，便在我府中。”
　　由陆离带头，众人又往山上去。红霞经昨晚，像是变了个人，脸上连笑都没了。陆离昨日受了伤，步伐慢些，时不时咳嗽两声。尹音这才想到问陆离，昨夜发生了什么，话到嘴边又固住了。陆离至今都只着一件玄色里衣，他若没猜错的话……也七七八八了。
　　至山顶，便是昨夜那处柳宁常定点的地方，有一处剑坑，两边分别蹲着一块石头。
　　只见陆离在虚空中手一抹，又对着空气一推，接着一抹黑雾散开，他提脚便进去了，其余人跟上。
　　“哪怕是我自己也看不到这道结界。惟准确找到此结界，准确触摸推他施法才能进入。”
　　红霞道：“那红烟又如何进的去？”
　　“她体内尽是我的灵气，这结界认主。”
　　“如此，她当日被你赶出之时，为何不回去？昨日，她又为何要诓骗我一道前来？”
　　陆离叹了口气，道：“说来话长。尽管我的灵力不如当初，但这结界认主，我若不让她进，她便进不来。如今我不在其中，这结界也并非什么神物，哪里知道那么多，她身上有我的气息，便放她进去了。”
　　话至此，他便停住了，绝口不提红霞后个问题。
　　眼前映入一座府邸，大匾上写着金光闪闪四大字：世外桃源。
　　……还挺有情趣。
　　陆离道：“见笑了，我随意起的，府内可无桃树。”
　　大门缓缓向里打开，红烟的脸现出来，她早猜到有人来，听到门口隐隐的灵力波动，率先出府迎接。满脸笑意盎然：“不知各位大驾，有失远迎。”
　　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
　　伸手不打笑脸人，四人随她入了府。入眼一处别院，院中栽着一些不知名的花花草草，院心有一套石桌石凳，桌上落了几片叶，置着茶壶茶杯。东南角搭着一葡萄架，葡萄刚刚过了季。
　　大堂门口大匾上题着“与世无争”，众人下了石阶，穿过别院，再上石阶，入了大堂。
　　尹音悄声道：“就依着她走？”
　　柳宁常道：“静观其变。”
　　方入座，红烟出了门。再进门时，手上拎了壶茶，原是沏茶去了。
　　她给各位一一添了茶，走至陆离身边时，一手拎茶，腾出只手点了点他额头，嗔道：“你看看你，分明是主，怎如此不知礼数，倒要我给你打点好？”
　　陆离几不可闻地倒吸口气，压下避开的冲动，像变了个人似得粲然道：“你倒知道你是宾了？”
　　红烟一愣，接着又是笑靥如花：“你我本是夫妻，怎的如此见生？”
　　“我才走了一日，怎的平白多出个便宜新娘来？”
　　红烟皎白的脸扭曲了一下，似是要压不住什么东西了。她的头低了一阵，压抑住脸腮动弹的肉，抬头又是一副春光灿烂，“便宜新娘就便宜新娘罢，好歹是你的。”
　　她倾身给陆离添了茶，转回茶几旁将茶壶轻搁下，却不坐到主位上，腰肢摇曳着走到陆离旁侧的位置上坐下。
　　红烟手指轻扣着桌子，笑望各位，等宾客开口。
　　红霞率先道：“你可杀过人？”
　　红烟答：“你不是最清楚了么？百鬼堂掌柜。”
　　“几时开始作案？范围至哪里？杀过几人？”
　　红烟手托着脸，思考了一阵：“杀过几人倒忘了，杀人吧，大概在两年前。范围最远不过淄临。”
　　淄临离清水不远，骑马半日就能到。
　　“为何不见尸骨？”
　　陆离昨日已告诉过她，今儿见了红烟，非得亲自求证才妥。
　　“尸骨？尸骨被我烧了。”
　　“埋在何处？”
　　红烟慵懒地拿手在面前扇了扇，道：“没有埋。我也没亏待他们，将他们置在水晶棺中了。”
　　“置？”红霞拍桌而起，美目圆睁，怒道：“他们不是物品!”
　　红烟嘴角勾着笑，不将她的喜怒放在眼里，继而道：“他们死前可求着我别走呢。说起来，这也跟做生意一样，哪里有买了东西不付钱的道理？”
　　“你这是……”红霞手指着她，气得发抖，话将说出口，好在还有些理智，觉得嘴边之言实在难听，只咬紧了牙关，道：“作贱自己。”
　　红烟倒不在乎：“我师从如鸳，你指望我像你一样高尚？”
　　“如鸳？我从前道是谁，竟是她？!她是伊人坊出来的人!”
　　伊人坊，名字起的好听，说白了就是秦楼楚馆。红粉胭脂气，贵人流连所。伊人坊最多王公富贵，普通人是消费不起的。坊内饶是扫地擦桌的下手姑娘，都是一等一的水灵。伊人坊为九州第一青楼，明面上打出招牌卖艺不卖身，内部的交易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交易一笔一笔地达成，银子大笔大笔地流进来，老鸨待姑娘们不薄，除去平日里公子哥们给的赏钱，每月还能分得五两。至于花魁头牌，那是日入斗金。
　　如鸳就曾是其头牌，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年轻时靠着花期大手大脚的过日子，老了才知日子苦。若要说相貌，如鸳在当时的伊人坊里连前十都排不上，但她能称霸玄武年间的伊人坊，自然是有些本事的。她的钱也非只投在外面的面首和自己的相貌上，同是一代名妓的母亲临终前告诉她，这世间有术法，名为媚色诀，记录于《媚谱》之中。习此法者，媚骨天成，祸国妖民。她母亲只得《媚谱》小份残本，尽数传与如鸳。如鸳却并不满足，她花大量银两到处搜集此法，终于拼拼凑凑，得了小半。
　　红烟道：“那又如何？谁不是靠自己本事？你是正道，你就高人一等？”
　　红霞手指着她，被她理直气壮的样子气道：“不可理喻!”
　　红烟不在乎她人想法，憧憬道：“我同你说，我最爱那些男人臣服在我脚下的模样。他们一个一个贴上来，舔我的脚趾头，我吸去他们精气他们心甘情愿，将自己的三魂七魄双手奉上。我将他们置到我的水晶棺里，用冥火焚烧九九八十一日，直烧的他们面目全非，硬如黑炭。他们不是说要一直同我在一起吗？我每隔几日就去看他们……”
　　红霞的脑子仿佛当头一锤，震惊许久，咬牙切齿道：“疯子。”
　　红烟从前脸皮薄，小时候别人骂她“饭桶”，先生也骂她笨。她虽气却不敢说，只满脸通红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被欺负。事后闷声不吭，偷偷躲在角落里掉泪珠子。就连在父亲母亲面前也害羞地不得了，每次考察她功课，她羞于表演，于是写在纸上给他们看。

作者有话说

　　从前心理铺垫够多吧，都是为了今时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