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huket的天空是永蓝》卓云

11、第十一章 □□分子

　　半夜里，沙马龙在半睡半醒间，被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惊动，睁眼一看，蒋采薇背对身后的杂物，将绳子在一块木板上磨蹭。
　　这个女人倒挺有胆色。他压低嗓音在她耳边说道：“外面有看守，万一被抓回来，我可救不了你。”
　　蒋采薇一顿，又继续用力磨蹭，额头上滴下一滴汗水。“不能坐以待毙。”
　　“也许会有人来救我们。”
　　难怪这种时候他还气定神闲，原来是指望有人来救他，果然是个公子哥。她白他一眼：“靠人不如靠己。”
　　他一晒，在一旁看她奋力磨绳。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手一松，绳子断了。她拉扯下绳子，摸了摸两个火辣辣的手腕，低头一看，有的地方破皮渗出了血丝。她替沙马龙解开绳子：“我们快逃吧。”
　　沙马龙有些踌躇，屋外的天空已经露出第一线晨光，蒋采薇心中着急，以为他是不敢逃走，鄙夷地说：“再过几个小时，他们就知道你的签名是无效的了，到时候你想跑都跑不掉！你还是别指望有谁会来救你。”
　　沙马龙被她嘲讽的笑容给刺激了一下，正要站起来，忽听门口一阵响动。蒋采薇立刻靠到他身上闭上眼睛，佯装手仍被缚在身后。守卫见无异样，又关上了门。沙马龙在她耳边吹气如兰：“投怀送抱。”
　　蒋采薇怒极，心中鄙视这个登徒浪子。她立刻站起来，向早就观察好的一个气窗走去。那扇气窗离里面大约3米。

　　“托我上去。”
　　“什么？”沙马龙不可置信。
　　“快呀！”蒋采薇扯着他到天窗下，“蹲下。”
　　沙马龙看看窗外的启明星，蹲了下来。蒋采薇踩在他的背上，用力一跃，双手扒住了窗户。沙马龙站起来将她托住，她小心翼翼的推开窗户，然后翻了上去。
　　她将腹部搁在窗台上，尽力探出身体，一只手拉住窗户，一只手伸向沙马龙。沙马龙看着她伸出的手，一怔。她急切地说：“快啊！”
　　沙马龙助跑两步，蹬墙的同时，拉一下她的手，借力向上，另一只手几乎是同时拉住了窗户，用力翻了上去。沙马龙先跳下去，蒋采薇觉得太高，犹豫了半天不敢下。
　　沙马龙伸开双臂，戏谑道：“跳到我怀里来，我接住你。”
　　蒋采薇瞪他一眼，一咬牙闭着眼睛跳了下来，当然不打算跳到他怀里去，但却“啊”地叫出了声音。
　　“怎么了？”与此同时，仓库里响起了声音。
　　“脚扭了。”蒋采薇痛苦地回答。
　　“你！”沙马龙很生气，这个女人你说她是聪明还是愚蠢？

　　“喂，站住，别跑！”守卫追了过来。
　　蒋采薇回头看看，再看看沙马龙，一刹那间痛下狠心地说道：“你快走！通知警察来救我！”眼睛里却有掩饰不住的绝望。
　　沙马龙看着跪在地上捂着脚脖子的蒋采薇，从她颤抖的话音中看出了她的害怕。
　　“走哇！”蒋采薇厉声喊道。
　　沙马龙向前方看看，再瞟一眼她，深呼吸一口气，举起双手喊道：“我们不跑了。”蒋采薇大惊，狠狠地看着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色。
　　一个守卫跑过来，将他的双手扭到背后，沙马龙假装配合，猛地向后一踢，守卫惨叫一声后退几步。沙马龙挥手猛击，打到他的头部，守卫倒了下去。他的动作干脆利落，如此惊变令蒋采薇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
　　“站住站住！”又有两个守卫追了过来，他们见自己人倒地，有一些紧张，与沙马龙他们保持着距离，手中端着枪。
　　枪？蒋采薇的心脏一抖，汗毛直竖。我这不是做梦吧？她拼命掐自己。

　　“砰”一个守卫忽然对着围墙开了一枪，蒋采薇吓得尖叫起来。她抬头一看，围墙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几个黑衣人。
　　两个守卫看清来人比较多，情绪有些失控，开枪乱射。一时双方交上了火。幸好他们交火的射程不经过蒋采薇他们。
　　一个守卫中弹倒地，另一个躲在杂物堆后面头也不敢抬，乱放枪。蒋采薇就听见一声巨响忽然从沙马龙身上传出，再看见他痛苦地捂住胸口，惊恐地意识到——他中弹了！
　　沙马龙毫无知觉地直直倒下，正好压在蒋采薇受伤的脚上。她在惊吓和剧痛之下，一下子晕了过去。

　　交战仍在继续，倒在地上的沙马龙动了动，捂着胸口坐了起来，脸色发怔。他愣了一会儿，从衣服里面掏出一条项链来，上面挂着一个嵌着一颗子弹的佛眼。
　　他凝视着那个已经破裂的佛眼，带着从死亡边界重回人间的震动，思绪万千。
　　第二个守卫也死了。墙头的黑衣人纷纷跳下来。背后忽然有人喊道：“哥哥！”他立刻将佛眼塞进衣服，转身看着那个一脸惊喜的少年。
　　“哥哥，你没事吧？”少年扑上来。
　　沙马龙皱起眉头，沉着脸：“你怎么来了？这是好玩的吗？”
　　旁边一个黑衣人说道：“少爷听说您出事了，一定要亲自来。”
　　“哥～”少年有一点委屈。
　　沙马龙冲地上昏迷的蒋采薇点点头：“送她去医院。”旁边立刻有人将她抱走。

　　“哥，是什么人做的，我一定不会放过他！”少年的眼眸在晨光中像最清澈的海水，波光潋滟。
　　沙马龙抬头看了他一眼，移开视线：“还有几个呢？”
　　“早就被解决了，他们还在睡梦中就去见那迦了。”
　　沙马龙犀利地瞪了少年一眼：“你把他们都杀了，叫我怎么查？”
　　少年语塞：“可是他们敢绑架哥哥你……”
　　沙马龙心中不悦，冷冷道：“你怎么出来了？”
　　少年一愣，继而笑道：“想了大半年，我知道该做什么了。”
　　“哼，还是回家去吧。”
　　少年听出沙马龙话中的轻视，他咬住嘴唇，脸上显现倔强的表情。

　　蒋采薇从昏迷中醒来，看见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白色的……Ken？
　　“Ken？”她的声音有些虚弱。
　　“你醒了？”身穿白色T恤的Ken眼眸一亮，那脸上的一丝惊喜让她忽然觉得很温暖。他的下巴青青绒绒的，刚刚长出的胡子，令他显得有一点憔悴，但也更添男子气概。
　　“你睡了一天一夜。”他微笑着说，给她倒了一杯水。
　　她接过水杯正要喝水，忽然顿住，急忙问道：“沙马龙怎么样？他，他还好吗？”
　　她黑黑的眼珠紧紧盯着Ken，神情紧张，带着不忍。
　　“他……”Ken忽然为她的紧张有一点点吃味。

　　“哈，你这个女人，真没良心。好歹我也是因为你才没逃走掉，你居然醒了半天才想起我。我可是中弹倒在你面前也！”沙马龙靠在门口，一如既往地戏谑口吻。
　　“是倒在我脚上。”蒋采薇神情严肃地补充，“祸害活千年，这句中国古话正适合你。”她放心之余，见他身上一道包扎都没有，颇感吃惊。
　　“佛祖保佑！”沙马龙双手合十，“说明我平日里行善积德，功德无量，善有善报。”蒋采薇不理他，咕咚咕咚喝下一大杯水。
　　他又对Ken道：“Ken，你都不去救我！”
　　“你当我是Rambo？再说了，你的好弟弟不让我去，说那种场合我去了也是累赘。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对他和那些人也很有信心。”Ken镇定自若地回答，帮蒋采薇掖好被子。
　　蒋采薇被Ken的殷勤吓了一跳，但是想起黑衣人和火拼，立刻转移了思维内容，充满疑问地看着他们。沙马龙忽道：“你不担心我，那这个女人呢？”
　　“我确信她会没事。”Ken看着蒋采薇在他和沙马龙之间转来转去的眼睛，微微一笑，将手放在她的眼睛上，“好好休息。”蒋采薇闻言，乖乖地闭上眼睛，耳朵里却听见他说，“再说，你弟弟向我保证，你和她都会平安无事。”
　　“保证？那个笨蛋！我差点死掉，他还有脸保证！”沙马龙忿忿道。但是想起什么，不再作声。
　　“他知道吗？”
　　“别告诉他。万一吓出个三长两短我可没办法交代。”沙马龙装作不在意地说。
　　Ken摇摇头，这对兄弟啊！他走过去拍拍沙马龙的肩膀：“好歹是他送你的佛眼救了你。大难不死，我明天陪你去拜佛。回头再谈谈土地的事情。”

　　宽敞的办公室里，Ken坐在真皮沙发上轻轻一旋，转个方向，问沙马龙：“你觉得刀疤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想过了，既然他说出那句话，说明他知道我是谁，也清楚我的身份。所以不可能是哪个乡下暴发户土财主，猪油蒙心了来绑架我。至于是不是岛上的另外两帮，我不敢确定。但是目前岛上势力大体稳定，他们聪明的话，应该不会冒这么大的险，只为一片土地。”沙马龙将自己当日所思一一道来。
　　“这也难说。岛上的三大帮，如今都面临老将换新人的问题，难保没有新人为抢功铤而走险。”Ken沉吟片刻说。
　　“这我也想过了，有实力且有这种野心的，就是新生代的几个□□小头目。我会派人去查的。除此之外，也可能是国外的一些人看中了你的地。你的那块土地正好有片大沙滩，沙质好，水也好，如果修建一个度假村或者酒店，一定财源滚滚。”
　　Ken站起来走到窗前，外面是繁华的帕通沙滩，人潮涌动，彩色的帐篷一座连一座。他抬头看向远方，阳光反射在海面上，耀眼得有些刺痛眼睛。“你看看普吉岛已经变成什么样了？那片沙滩是岛上最后的净土。我不希望破坏它，我想让人们知道，普吉岛以前是一种怎样的宁静。再说我的珍珠养殖场在那附近，如果将土地卖出去，养殖场附近的水质和生态都会发生改变，那就养不好珍珠了。”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你不是还有个岛吗，为什么不把养殖场搬到岛上去？”
　　“这边的水质和温度更适合。而且那个岛……”Ken没有说下去，而是突然说，“暂时不要告诉她我的真实身份。”
　　沙马龙一愣，立刻明白他说的“她”是谁，他迟疑一下，点点头。他有一些疑惑，但没有问出口，这一次Ken是真的动了心吗？

　　蒋采薇只是脚扭了，并无大碍，但是Ken坚持让她多住几天院。好在泰国看病住院比较便宜，她就多留了几天。玛娜每天都去陪她，这一天还带来了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
　　“小黑？你怎么来了？”蒋采薇看见他和玛娜一起来的，非常吃惊，“你们……”
　　玛娜快人快语：“是我喊他来的。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能不来看一下吗？”
　　小黑不好意思地笑笑：“薇小姐，我一直在PP岛那边，不知道你出了事情。没有及早来看望你，非常抱歉。”说着，还送上一个果篮。
　　“哦，谢谢谢谢！”蒋采薇一边道谢，一边还是不明白，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熟捻的？
　　玛娜洗干净水果，切了一个青芒果，脆脆的，甘甜带着植物的芳香。蒋采薇一边和他们吃着水果，一边又把当天的遭遇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故事扣人心弦，引得玛娜和小黑时不时惊呼。
　　小黑听完故事犹在叹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沙马龙，是沙马龙•猜瓦卡普？”
　　蒋采薇费力地想了想：“嗯，是这个姓，猜瓦卡普。”
　　小黑大惊，愣了半天才说：“难怪啊！你们不知道吗，他是普吉岛最大的□□长街帮大头目的儿子。”
　　“啊？”蒋采薇手中的芒果落地，“□□？！”脑海中想起枪战，斗殴，金钱，毒品……
　　“你胡说！沙马龙先生文质彬彬，风度翩翩，像英国绅士一样，怎么可能是□□分子？”玛娜赌气嘴巴，长长的睫毛因为愤怒而一抖一抖的。
　　绅士？蒋采薇暗自撇嘴，此男明明就是一个奥斯卡影帝，人前君子，人后恶魔！
　　“是真的，只不过他虽然是大头目的儿子，但并不是长街帮的人。因为他是大头目的私生子，夫人不许大头目认他。他用的是他母亲的姓氏。”
　　那个嚣张的公子哥竟然有这样一段身世？！蒋采薇非常惊诧，简直不敢相信。她的内心里莫名一软，有家归不得，有亲认不了，说起来，他也算一个可怜人了。

　　两个女人都为这一消息震惊失神，小黑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抱歉地笑笑，到一旁接了个电话。
　　蒋采薇见他打完电话后，面带笑容，喜不自胜，问道：“小黑，什么事这么高兴？”
　　小黑挠挠头，羞涩地说：“我的女朋友说下个月回来。”
　　“啊？你有女朋友？”蒋采薇很吃惊。玛娜也呆呆地看着他。
　　他拿出手机，伸到蒋采薇面前，略带自豪地说：“这就是我的女朋友。”
　　手机上，一个皮肤白皙，打扮时尚的少女对着镜头，头微低，瞪大眼睛，嘟着嘴巴，露出无辜可爱的表情。蒋采薇哑然失笑，看来“非主流”已经流行全球了。不过这位姑娘虽然是标准的“非主流”照相姿势，但是化妆还是很正常的，的确娇美可人。玛娜也探过头看了一眼。
　　“你的女朋友不在普吉岛？”蒋采薇问道。
　　“她在曼谷。”提起女朋友，小黑又笑了。
　　“切，曼谷有什么了不起。”玛娜嘟囔着说。
　　蒋采薇看她一眼，她不自在地扭过头。蒋采薇心中突然明白了，笑道：“小黑，你的梦想是什么呀？我知道有人的梦想是去曼谷学习舞蹈呢。”
　　玛娜脸有点儿红，小黑不明所以，呵呵乐道：“我的梦想就是攒钱买一艘游艇。不是沙马龙先生的那种游艇哦，是我哥哥那样的，用来运客人的。不过我哥哥是三驱动的，到时候我要买个四驱动的，更大更好。”他年轻的脸庞闪动着对未来的憧憬，有一种生气勃勃的希望。
　　“哼，没出息，哥哥开船，你也开船。”玛娜看来很喜欢和小黑作对。小黑斗不赢她，只好对着蒋采薇无奈一笑。
　　玛娜十七岁，情窦初开，喜欢上了十九岁的小黑。只可惜来晚一步。世上的爱情就是这般，只有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才可能造就圆满的缘分。
　　蒋采薇在心中轻轻一叹，她其实很喜欢这对小儿女，但见小黑的样子，似乎对女友是颇为重视的。
　　缘分，缘分。她有一点失神。

　　Kim钟慷慨地给了蒋采薇一个长假，让她修养。她借机向这位老江湖打听了一下沙马龙的事情。原来沙马龙的亲生父亲，是普吉岛三大□□之首长街帮的头领。长街帮势力庞大，掌管岛上大片地盘，“生意”甚至拓展到了曼谷。
　　他在结婚之前与一个当地普通家庭的女人生下了沙马龙。后来娶了意大利□□分子的女儿，又生了一个儿子。那个女人不允许他认沙马龙，因此这么多年来，沙马龙都不是长街帮的人，他从小就没靠过他父亲的家族德纳家。但是凡是知道他身份的人都不敢为难他。
　　“他的父亲不认他倒罢了，难道从来没管过他？”蒋采薇问Kim。
　　“那个外国女人来头不一般，德纳家不敢得罪她。所以沙马龙先生从没得到过家族的帮助，他母亲的家庭又很贫穷，幸而听说他从小被一户有钱人家收养，才能出国留学，回国后开了不少公司，发了大财。”Kim像是在讲一个传奇故事，连他自己都感慨不已。
　　蒋采薇想想自己，虽然没什么钱，可是从小生活在一个幸福的家庭，即便生活里遇到挫折，身旁也有亲人朋友的关怀。幸福，从某种角度来说，是金钱无法购买到的。再富有，缺失了一份亲情，人生还是有遗憾的吧。这么一想，她对沙马龙的偏见讨厌便变淡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