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四个大佬徒弟》十一琅

8、第 8 章

　　秦雪棠几乎是在瞬间就唰地一下睁开了眼睛。动作之快，竟让赫连有些怔愣。

　　好像师父以前躺在床上装病又被他识破时，也是这般模样。

　　能屈能伸，古灵精怪。

　　到底是思念深切，竟都开始在旁人身上寻找她的影子了吗？

　　赫连垂眸不语。

　　秦雪棠不知道他心中所想，笑了笑，支起手肘想要起身。奈何刚一动作，四肢灵脉便涌起一阵酸麻，害得她当场又没了力气，又要跌回到床上。

　　幸好一只手掌稳稳地扶住了她的后背。

　　赫连掌心宽厚，借着这一下，他缓缓地为秦雪棠渡送了些许灵力。灵力温和，缓缓地抚过她受了伤的灵脉，痛楚顿时又削减不少。

　　做完这些后，赫连扶着秦雪棠坐起身，从床边抽来一个软垫，垫在她的腰后。

　　好像无论什么时候，大徒弟总是这样细心。

　　秦雪棠又对他笑了一下。

　　她飞快地在屋子里扫了一眼，发现整间屋子只有她和赫连两人，这正是一个告诉赫连真相的好时机。

　　“赫连，我……”她刚开口，只见赫连取出几片蝎甲，放到她面前。

　　“这是？”秦雪棠认得，这是唐棠想要送给赫连的闪电蝎蝎甲。只是她之前一直揣在怀里贴身收藏，怎么会落到赫连的手上？

　　见秦雪棠疑惑，赫连解释道：“你中毒昏倒以后，这蝎甲从你怀中掉了出来。听你师弟说，这是你从闪电蝎身上亲手取下来的，想要送给我？”

　　秦雪棠“啊”了一声，想起来道：“对了，陆巍然怎么样了？”昏迷一场，差点忘了这个半路捡来的傻师弟。

　　秦雪棠思维跳跃，赫连顿了一下才接道：“他情绪激动，被我暂时安置在隔壁客房，你想见他？”

　　秦雪棠摇摇头：“那倒不用。”

　　赫连：“…………”

　　他莫名觉得眼前的“唐棠”和他印象里的有些不大一样。

　　赫连对唐棠其实没有太多印象，只模糊记得几年前在仙吾派时，她总爱跟在他屁股后头，小尾巴似的左一声“赫连师兄”，右一声“赫连师兄”。

　　她修为平平，资质也是平平。赫连曾经教导过她几次术法，小姑娘嘴上逞强说着“懂了，我懂了，赫连师兄”，可是真正施展出来却是驴头不对马嘴。

　　赫连稍稍严厉一些，小姑娘还十分委屈，憋着眼泪在那儿使劲点头，像一朵被雨水打蔫的娇花。赫连叹了口气，终究没有再责备她。

　　这样一个平庸怯懦的小姑娘，怎么敢在灵堂上，对着那个几近疯魔、凶神恶煞的秦无夜吼出那样的话？当真连性命都不顾了？

　　秦雪棠坐在床上摸了摸那几片蝎甲，手一抬，递给赫连道：“你就收下吧。”

　　秦雪棠道：“陆巍然不是也说了，本来就是送给你的呀。”

　　怕赫连不明白，她直言道：“是唐棠送给你的。”

　　言下之意，这东西是唐棠给你的，而我，不是唐棠。

　　秦雪棠在汀雪阁呆得久了，不知道琼澜大陆时下流行，现在的年轻女道者们自称时并不用“我”、“小女子”、“在下”等等称谓，而是用本名。好像这样可以显得萌一些，更显女子娇嫩。

　　所以，她刚才说的那句“是唐棠送给你的”，和“是我送给你的”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这句潜台词是要揭露自己身份的话听在赫连耳里，反而像是在……撒娇。

　　赫连：“…………”

　　“唐姑娘。”赫连道，“这东西恕在下不能收。”

　　秦雪棠不明白了。这东西怎么就不能收了？人家唐棠为了送你这几片蝎甲，可是把命都给搭上了！

　　一想到“把蝎甲送给赫连”很可能是唐棠死前的最后一个心愿，秦雪棠更急了：“这可是唐棠的一片心意啊！”

　　赫连蹙眉。正是因为是她的一片心意，所以他才更加不能接受。

　　“唐姑娘。”赫连看着秦雪棠，神情语气都严肃起来。秦雪棠第一次听他用这样的语气对自己说话，不觉一怔，静静地看着他。

　　赫连道：“在下并非不知唐姑娘的心意，只是我……”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再抬眸时，一字一顿说得十分清楚。

　　“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秦雪棠：“？？？”等等，喜欢的人？她的大徒弟什么时候有喜欢的人了？她怎么不知道？秦雪棠的关注点一下子就从蝎甲跳到了赫连的心上人上。

　　她脱口而出：“是谁？”

　　赫连垂下眼，避开秦雪棠的目光：“这个……就请唐姑娘不要细究了。”

　　他语气疏离，动作疏离，这样陌生的态度让秦雪棠一下子意识过来，她在他眼里已经不是他的师父秦雪棠了，而是仙吾派的弟子唐棠。这样私密的事情确实不该过问。

　　赫连顿了顿，转移了话题：“你之前在灵堂上说，有重要的事要告诉我？”

　　秦雪棠忽然觉得嘴巴里有些发涩，不知道是不是先前服下的祛痛散的缘故。

　　她沉默了一会儿，垂下眼眸轻声道：“没什么，就是想把蝎甲给你。”

　　赫连点了点头：“多谢唐姑娘一片好意，在下心领了。”

　　秦雪棠：“嗯。”

　　赫连又交代了几句什么，秦雪棠也没有听清，等他退出房间又将房门关上以后，心思才勉强又收回来一点。

　　赫连啊……秦雪棠叹了口气。

　　回想起他刚才坦白自己有了喜欢的人的样子，秦雪棠知道，他没有说谎。

　　赫连有个小毛病，他自己并不知道，那就是——只要他一说谎，眼神就会变得躲闪，耳垂也会隐隐发红。

　　可是他刚才目光坦荡，耳垂也是正常颜色，这就足以证明，他说的都是真的。

　　可是，赫连怎么会有喜欢的人呢？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那个人是谁？作为师父，秦雪棠竟然一点儿也不知情，这也太不称职了！

　　秦雪棠垂下脑袋，开始反思自己平日里对徒弟们的关心是不是太少了。

　　想当初汀雪阁建立以后，秦雪棠为了帮助赫连一壮声势，主动把自己的宅邸卖了，搬到青茗山上，直到如今。

　　几个徒弟里，她与赫连相处的时间最长，关系也最为亲密。可是直到刚刚她才发现，这个她自认为最熟悉的大徒弟，自己其实并不了解。

　　赫连尚且如此，更遑论其他徒弟。秦雪棠忽然愧疚起来。

　　她本来是想告诉赫连自己的真实身份，可是突然发生这么一件事情后，秦雪棠又不想说了。

　　一直以来，她专注于道法修行与维系琼澜大陆的稳定，被无数道者尊称为“道者第一人”，可是却恰恰忽略了身边的四个徒弟。他们个个声明赫赫、出人头地，可是真的和她有关系吗？

　　先说赫连，他心性沉稳，不用多加教导也能自行研习出来。而纪云深，一心剑道心无旁骛，他要是不成功，这世间都没天理了！就连李星回，天赋资质摆在那里，换个师父说不定能学得更好。唯一的秦无夜……咳，唯一从小养着的秦无夜，还让她给养歪了！

　　作为师父，她真的很不称职呀！秦雪棠抱头。

　　秦雪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更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侥幸重生，但既然天道给了她这个机会，她就不打算浪费！或许，她可以借着这具新的身体，去重新了解自己的这四个徒弟……？

　　秦雪棠想了想，猝然抬头。

　　她决定了！她要以唐棠的身份好好活下去，不辜负天道的转机与小姑娘的身体，她还要查清楚自己的死因，还自己一个公道！

　　***

　　赫连走出客房后，并没有立刻离开。他在门口凝神驻足了一会儿，然后才提步前往议事阁。

　　“唐棠”的事令他有些分心。

　　坦白说，他不是不知道小姑娘的心思，他如今也有二百四十多岁，人情世故，处世之道，说一点儿都没察觉是假的。

　　先前在仙吾派时没有言明，不过是因为那时候唐棠还小，赫连觉得她对男女情爱懵懵懂懂，喜欢跟在自己身后多半也只是少年人的一时冲动，等到时间久了，过去了也就淡忘了。没想到再次相见时，她还是那样执着。

　　闪电蝎的蝎甲不是多么名贵的宝物，但以她的修为而言，想要亲手拿到，该是吃了不少苦头。

　　回想起“唐棠”刚才坐在床上一脸落寞的样子，赫连有些于心不忍。他想要出声安慰她两句，但想了想，还是作罢了。

　　感情这种事情不能拖泥带水。他既然已经心有所属，又怎么能够容得下其他人？还是早早地同她说清楚，不要耽误她才好。

　　想到心中的那个人，赫连心中又是一痛。但他很快掩去眼中痛楚，神色如常地迈入议事阁。

　　议事阁内的汀雪阁弟子见他来了，纷纷退到一旁，躬身一礼。

　　赫连心里明白，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不可以在这上面被绊住脚步。

　　赫连登上二楼，一手推开了议事房的门，除了秦无夜，三位道门宗主还有纪云深和李星回都在。

　　一看是他，李星回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想要问他唐棠怎么样了。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问出来，沈炼已经比他先一步开口。

　　沈炼放下茶盏，十指交叉看着赫连：“终于来了，是时候谈谈正事了。”

　　而在另一边，秦无夜已经悄无声息地破开了缚身阵，神识向外轻轻一探。

　　他走出房门，足尖在地上一点，整个人便如同一只飞燕一样轻巧地掠上房檐，然后顺着神识指引的方向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