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年少都不知》伐如是鱼

3、第三章

　　过了一段时间，霏郁收作业的时候发现程圻没有交。现在两人，已经算是相熟级别了。
　　“程圻，作业呢。”毫不客气地伸出手指点点他的肩膀，打扰了好梦正酣的某人。
　　他睡眼惺忪：“没写。”然后又趴在桌子上会周公。
　　霏郁有些恼火，程圻啊程圻，你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原来先跟我套近乎就是为了不交作业啊。哼，我语文科代可是不会徇私的！
　　“不行，全班就欠你一个了。”
　　“你替我写。”撂下话，程圻头也没抬。
　　霏郁气乎乎地在他耳边威胁：“你这个混人，你想害我啊，王老师认字迹的好不好！你——”
　　话音未落程圻突然抬头，吓了霏郁一跳，差点坐到地上去。
　　“哦？这样啊，写就写吧。”呵欠连天地写开了。
　　霏郁差点被刚才的小意外吓得魂飞魄散。她没吱声，默默地坐在了一旁。

　　“你说差点亲到啊？”小疏差点喷菜。
　　“是啊，吓死我了。”霏郁暗自庆幸。
　　小疏瞥她，奸诈地笑：“喂，笨鱼，艳福不浅，程圻的皮相还不错嘛。”
　　霏郁怒瞪小疏：“吃亏是我啊破梳！”
　　只是，当时那种奇异得难以言说的感觉，现在还难以平复。
　　女孩子嘻嘻哈哈一阵换了话题。“就要期中考了，高二你想报哪科啊。”小疏问。
　　“政治啊。我想做记者。”霏郁说。
　　“你不当作家啊？”小疏有些意外。
　　“我怕养不活自己。”霏郁还是很现实的。“你呢。”
　　小疏笑笑。“历史，我想去考古，拜访木乃伊。”
　　霏郁汗颜：某女可怕的想法啊。
　　不过突然有些伤感，现在已经不是同桌，将来大概，连班都不一样了。
　　我们的未来，好像越离越远了。

　　下午和路雪一起回家。自从路雪做了霏郁的前桌，两个女孩子很快也发展成为好朋友，意外发现也是半同路的，可以走到十字路口再分开，所以后来就一起结伴回家了。小疏的家和霏郁倒是不同道，小疏家比较远，所以每次放学闪得都很快。
　　“郁，程圻有没欺负你？”路雪问。
　　“拜托，你不就在我前面，看得还不清楚，程圻不错啊。”实话实说。同桌差不多一个月了，程圻好像非常安分，以前的传言，大概，是传误了吧。
　　“是因为你那么好，他不敢放肆。以前和小宓做同桌，都不知道多欺负人。”路雪说。
　　“啊？”霏郁那时什么都没注意。
　　现在的程圻，会帮她一起将作业送到办公室，会帮她灌水，会认真做笔记问功课——这，真的是改变么？
　　以前的程圻，霏郁竟像从来想不起来那样。或许，当时没有真正注意过这个人，只是知道他是个坏学生，所以离得远远的，只受到传言熏陶不敢走近。
　　而现在，真正和他相处起来，发现他和心中的定位差太多。他已经不知不觉，把霏郁这个一厢情愿的朋友，发展成为两相情愿的了。

　　回家冲完凉，吃饭的时候妈妈问：“快期中考了吧。”
　　“嗯，还有两天。”
　　“好好复习。我们不多说什么了。”
　　每次这句“不多说”，却总像千言万语，压得霏郁心里沉甸甸的，像是一颗大石头砸下来。听天由命的感觉非常不好受。
　　“她自觉就好，咱们也不操心了。”爸爸边挟菜边说。
　　霏郁越来越觉得压抑，好像总有什么攫住她的心，让她呼吸不过来。
　　进房间顺手打开收音机，调好音量，让音乐萦绕在周围，心才有些放松。妈妈走进来，有些不悦：“听着歌怎么写作业？”
　　收音机被关掉了。
　　“嗒”的一声，霏郁的心又紧了起来。

　　临睡前，霏郁悄悄打开收音机听电台。
　　“欢迎各位听众收听FM80.4，我是主持人晨音，今天的心灵驿站依然为您的心灵提供休憩的场所，请欣赏……”
　　迷迷糊糊，霏郁睡着了。

　　午间的教学楼被浓浓的树荫间楼下的阳光装点得如同油画般美好，宁静的长廊寂静而优雅。偶然的虫鸣听起来格外动听。
　　“程圻？”霏郁看见倚靠在廊柱边的男孩子，低垂着头，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听见她的声音，程圻抬起头，弯起嘴角：“HI，韩霏郁。”
　　“你怎么在这里，快上课了。”霏郁说，焦急地想拉他走。
　　“那你为什么又在这里？”程圻突然问。霏郁困惑地皱了眉头。
　　“我，我来找你。”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来这里。
　　程圻微弯下腰，对上霏郁的眼睛：“你是不是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
　　霏郁愕然，退后一步，转身就跑。
　　走廊依旧静谧，却感觉无边无尽。
　　霏郁只是一直跑着。跑着。

　　迷蒙地被妈妈从被窝里摇醒：“多大的人来还改不掉踢被子的毛病，被子都掉到床底下了。半夜还听收音机，真是不听话…….”
　　一边听老妈的碎碎念一边迅速刷牙洗脸，然后叼着面包就走。
　　“不在家吃完？”
　　“我今天回学校背单词。”霏郁迅速编了个理由。她不善于说谎，每次说谎音量就会降低。不过妈妈没发现：“快去吧。慢点吃。”

　　走在上学路上，霏郁感觉心跳得飞快。她被自己的梦吓坏了。
　　偏偏还那么清晰。
　　还记得梦里程圻的眼神，和第一次对上他眼睛时一样清澈，认真得不掺假。
　　真的是一个梦么。历历在目的梦。
　　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自己，是喜欢程圻的么。
　　什么是喜欢？霏郁不知道。16岁，她没有过初恋，只是，在初中的时候，喜欢过一个男孩子，一个从头到尾没有说过话的男孩子。那时候，他的偶然经过，会让她心跳如同擂鼓。
　　不过程圻，好像不会让她这样。

　　“HI，韩霏郁！”程圻一如既往打招呼时，霏郁有些恍神。
　　“魂飞了？”程圻拿起霏郁的书，念念有词，“飞～飞～飞～”
　　恍惚间，程圻噙着笑意的声音让霏郁面红耳赤。
　　他在说“飞”，还是“霏”？
　　“还我书！”一把夺过书本，转过身去不搭理程圻。
　　“怎么了？不舒服？”程圻问，脸上写着担心。霏郁有些歉疚，因为自己一个无聊的梦，突然不知怎样面对程圻，却还让他担心自己。
　　“是不是太紧张期中考？”程圻笑，拍拍她的头，“你肯定考得好。”
　　霏郁“嗯”了一声，然后补充：“谢谢你。”
　　“谢什么，傻瓜。”他不以为意。

　　路雪这天有事，没有跟霏郁一起走，下午放学霏郁走得比较早，所以拐到了一家新开的书店，她偷偷侦察过很久了。
　　“新到的书，很不错的。”店主殷勤地介绍。
　　霏郁翻了一下，嗯，很对眼缘。期中考后一定买。

　　期中考如期而至。
　　考试的时候霏郁还是和以往一样紧张得手脚冰凉，一边安慰自己没关系考砸了还有下一次，一边却又头疼自己怎么看到这些题目会有陌生的感觉。
　　做了那么多习题，怎么还是这样。
　　考完后，微微发颤的手被霏郁掩饰地别在身后，表面还挂着自信的微笑，身边是潮水般对答案的声音，如同无数虫子爬在霏郁心里：是这样吗，我的答案也是吗？
　　想装聋作哑都不行，同学们眼光如狼一样寻找同盟。
　　“飞鱼，你作文题目写什么？”宁宓问，一边猜测，“一定是文驺驺的吧。”
　　“夜阑珊。”霏郁说。
　　“果然是文人啊。”宁宓苦恼，“月微的是‘听，那夜深沉’，白雅的是‘夜未央’，我竟然是‘不平静的一夜’——好俗啊！”
　　霏郁笑着摇摇头：“又不是光看名字，文题相称，内容充实，言之有物才行。”
　　突然有人叫她的名字，霏郁看过去，是程圻。他冲霏郁比了了“OK”的手势，然后用口型告诉她：“加油！”霏郁读到了，微微一笑。他跃过桌椅，轻巧地从狼藉的课室中离开。
　　霏郁觉得心里暖洋洋的，肩膀上一只圆润的胳膊环过来：“笨鱼，考得怎样？”
　　“你呢？”四两拨千斤回过去。
　　“一般一般。”“彼此彼此。”
　　两个人最客套的时候，都是在面对学习的时候。霏郁常常觉得很奇怪，无话不谈的两人总是在面对成绩时有了强烈的隔阂，大概，小疏家也会像自己家这样问吧。
　　浑噩了几天，周末，约了小疏出来玩，两人跑去书店。霏郁买了那本《寂寞吞声哭》。
　　“感觉名字很苦情。”小疏评价。
　　“会让我想到‘少陵野老吞声哭’。我对有熟悉感的书总是无法抗拒。”霏郁抚着封面的书名，轻声说。
　　“又拽文了不是。我听不懂诶。”小疏耸肩，突然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笨鱼笨鱼，是《最游记》精选集啊～”
　　“呃，你不是喜欢《犬夜叉》么。还有你家杀生丸。”
　　“不矛盾的嘛。”小疏抱着书笑得很花痴，“偶也很爱悟净……”
　　霏郁作汗颜状：“你，真是不专情啊。”
　　买完书后，两人又跑去精品店，不约而同选了对方星座的吊坠。心有灵犀地笑笑，然后帮对方挂到颈间。
　　“糊涂羊。”山羊座的水晶坠闪着光泽，在小疏白皙的颈上发光。
　　“笨鱼。”双鱼座的水晶坠垂在霏郁的颈上，映衬霏郁的微笑。
　　两个女孩子亲昵地笑着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