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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逃 ...

  •   夜深了,凌晨已至。

      天空中只剩下一道孤零零的月轮,井底水波寂寂,不起风,不闻犬吠。

      苏珮玖一直沉靠在井边,目光四下飘忽,思绪不定。他坐在这里已经快四个小时了,早过了平日里熄灯休息的时间,但他今天却毫无困意,脑袋清晰得如同刚刚呵过冬气的冰凉,刚刚触过刺骨的凝霜。

      他脑子里乱成一团,周围弥生的杂草被焦躁,疑虑,困苦,迷茫...所百般侵扰的苏珮玖悉数拔光,方圆一米之内黄泥翻崛,遍地都是惨遭连根拔起的杂草和被一条条撕开,掐断的草屑。

      在地上用同一个姿势坐了太久,苏珮玖感觉身体开始僵硬,只是稍微挪了挪臀部,改变盘坐的姿势,全身筋骨便咯吱作响,活像一块弱不禁风的木板。

      但即便换了坐姿,苏珮玖也觉得不舒服,腰杆处有什么东西卡主似得无法动弹。下意识地往腰部摸去,一块触感冰凉的牌状物随之被他抽了出来。

      衬着夜色才看清,这一块巴掌大小的令牌,整体呈浅棕色,模样和他昨晚在沈苏栄腰上,以及今早在衙堂上见过的‘一字真言’相差无几。只是苏珮玖手中这块相较小上一些,牌上的万字被客字代替。

      苏珮玖这才堪堪想起,在万宗阁带走乌浊己之前,方朗的确给了他什么东西,对他说了什么。但因为他这一整天都浑浑噩噩,思绪飘飞,对于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便选择性的遗忘。

      现在回忆起来,方朗似乎是邀请他参加一个月后的万宗大会。而这片令牌便是万宗大会的邀请函,能让他自由地出入万宗阁。至于方朗何故邀请苏珮玖这样一个对他来说非亲非故的陌生人,答案早就呼之欲出。

      和沈苏栄一样,沈苏栄之所以从昨晚开始就对他态度大变,无疑是看在‘绝品功法’的面上,他仍惦记着和苏珮玖的功法交易之约,不便把关系闹僵,在衙堂上也是惜字如金,极少表态。

      但因为方朗的出现,他害怕小心思暴露,也是出于想将功法占为己有的私心,选择隐忍。

      方朗也一样,他也在窥觑绝品功法,所以才想和苏珮玖打好关系,万宗大会的邀请即是他向苏珮玖抛出的第一根橄榄枝。

      苏珮玖紧紧地握住令牌,手心沁出汗液。

      老知县说了,方朗在沈苏栄的一字真言释放后几个小时就赶到县城,而万宗阁所在地距离县城至少有十天腿程。而县城又地处偏远边疆,他根本没有任何理由出现在附近。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早已等待多时,就等恰当的时间出现。

      二来酒馆老板的尸首下压着一个用血液写出的万字。

      他似乎想用最后的一点生命力,以及自己身体的阻挡来留下最有力和充实的证据。就连酒馆老板和常客之死也是方朗亲口引出来的,若非他那看似旁敲侧击的提醒,被人发现店门紧闭的酒馆里的惨案,恐怕还需要一些时间。

      提前发现是好事,可提前发现,并且踊跃相告的却偏偏是一个外乡人,便值得深思了。

      而且苏珮玖早在衙堂上就觉得,方朗身上处处透露着诡异。他的种种行为让苏珮玖觉得不适...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方朗却很有礼貌,处处都为别人着想,但因为太为别人着想,才导致他不太像一个真实的人。

      可苏珮玖又看不出一丁点装模作样的痕迹,他所有的态度和礼貌都好像发自内心,行迹自然。然而这才是真正让苏珮玖感到可怕和怵然惊悚的地方。

      苏珮玖深深地看着手中的令牌。

      他相信方朗才是的一切的幕后主使。是他杀死了酒馆老板和常客,并嫁祸给冒牌货。不仅如此,也是他在莽莽深夜制造了沈苏栄和疯剑的矛盾,而仅仅只是制造矛盾,他甚至还杀掉了同为万宗阁的同伴。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他何以能够使用永夜剑法?

      苏珮玖很想知道,但他已经顾不上考虑这么多。方朗嫁祸乌浊己,对无关此事的酒店老板和常客们痛下杀手,光这点就足以让他气愤。他现在只有一件事想做,一件老知县和猎户绝不会做的事。

      为老板和常客们报仇,以及从万宗阁手里救出冒牌货,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想到这,苏珮玖站了起来,他抬头,目光越过墙垣眺望遥远的天边。他自觉打架无双,十几年来揍过无数说乌浊己坏话的商队护卫,就连看起来和听起来都很厉害的沈苏栄都敌不过他。

      甚至还被沈苏栄和方朗对他绝品功法的胡话深信不疑,而这正是他的依仗。

      但所有的条件都是建立在他必须离开小镇的前提下。院落周围设有阵法,阵法外的县城又有阵法,要让两个阵法都发现不了他的离开,显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而正当苏珮玖绞尽脑汁的思考该如何无视阵法,掩人耳目地离开县城的方法时。

      县城靠山方向的东边隐隐有黑烟伴着火焰窜天而起。

      火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迅速扩大,不消片刻就已然烈火焚天,将整座县城照亮。连一直寂静仿佛死去的天空,都映照着令人不安的殷红火光,夜云在此刻如同腊月的晨光般历历在目。

      “发生什么了?”苏珮玖自言自语的说。

      很快,整座沉寂的县城被弥天大火所惊然唤醒。各家亮起灯火,院外的路上能听见嘈杂的脚步声,锅碗瓢盆的碰撞声,以及回答了苏珮玖的吵闹声。

      “城东发生什么了?”

      “听说着火了,就在城东的那个粮食仓库,因为防潮特意做了很多干燥措施,这倒好...”

      “粮仓烧起来了?周围不是特意挖了一条河沟吗?就算着火也烧不了那么大才对吧。”

      “我哪知道...粮仓里存了咱们全城人一半多的粮食,再加上这两天城里发生的事,这么一烧恐怕...会变天啊。”

      “说这么多干什么,走,赶快去灭火。”

      火势还在变大,逐渐蔓延到城东边除粮仓以外的周遭建筑。

      苏珮玖舒了口气,祈祷着不要有人在这场大火中受伤。

      旋即往家里抄来一枚水盆,昂首阔步的走出院落,跟上大部队的灭火步伐。几个熟脸的人见了他,纷纷点头示意,他也不作声色的回以寒暄。

      随着大部队的人越来越多,并逐渐靠近城东,火焰便更是无人能挡,热浪翻涌,乍看来犹如一尊庞大的火焰巨人。

      但除了火焰,苏珮玖还在拥挤的灭火人群中看见了老知县和猎户的身影。

      他没有声张,反而默不作声地放慢脚步,隐没身形地退到队伍的最后方。最终趁着骚乱钻进旁边一处无人问津的漆黑的巷道。

      他一咬牙,回头看了一样那密密麻麻的人群,以及漫天的火势,旋即下定了什么决心,用力抽回身子,丢掉铁盆,快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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