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仙劫》银鱼的天空

3、第 3 章

　　这个问题景华没想过。

　　他确实想让临渊成为和他一样的人，但不知道临渊会不会愿意。每每看到他笑，他就特别开心，如果他今后和自己是走的同一条道，也许这辈子就能一直走下去吧。

　　但临渊知道他这个私心，长大后又会如何看待他？

　　龙母的话让景华想了很久，最后他拜别龙母，继续带临渊云游天下，只要没去过的地方，或者临渊想去的，他都会带他去。

　　随着临渊长大，景华这才发现，这个孩子看他的眼神像哥哥一般，根本不会有别的异常。甚至他都做了很多暗示，临渊依然把他当哥哥。

　　后来的时候，他带着临渊回天山再次求见师尊，请求师尊收临渊为徒。

　　临渊那个时候刚满十岁不久，站在天山山门前，身上是白色的衣衫，目光沿千阶梯朝上望去。一双清冷的眸子，眸光极为冷静，像个小大人一般，对着不远梯子上站的那个人看了一眼。

　　“晚辈傅临渊拜见尧离真人。”语气不卑不亢，头朝前微低。

　　若不是临渊额头上掩不去的黑色龙角，这般清冷的气质境诺还真的会误以为这是仙族了。

　　他摸了摸下巴的胡子，不是惊叹临渊小小年纪容貌仪度就不俗，而且他的眼神太过冷静，根本不像个十岁的孩子。

　　想必这么多年，这孩子在外边经历地不少。

　　确实，临渊从记事起，经历过的刺杀几乎是家常便饭。而他好战，时不时就喜欢和人打架定输赢。只是每次拿着战力品回去找景华的时候，景华的脸色就很难看。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外边不要和别人打架！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你的命！”

　　“临渊知道，所以临渊也想告诉他们，临渊也不是好欺负的！哥哥以为临渊是在给哥哥添麻烦吗？还是哥哥就希望临渊一辈子就这么小心翼翼地躲躲藏藏像个缩头乌龟似的。可我是男儿！我也想强大起来，以后保护哥哥！”

　　“等你长大再说。”

　　“哥哥教临渊剑术还有法力吧……”

　　景华是很想教，但是他怕他教了，临渊出去和人打架的次数更加频繁，无奈之下只好带临渊回去，也许师尊心软收了临渊也说不定。师尊比他会管人多了，临渊交给师尊的话，以后他想下山都难。

　　“你叫我真人就该知道，你不是我天山弟子，既然如此，你离开吧。这千阶梯魔族的人上不去的，只有人族能上。”

　　境诺说完这句话就往回走，他原本以为临渊是会向他恳求的，但走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临渊的恳求声，但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回头一看，却是临渊踏上了千阶梯，每走一步就会被阵法针对魔族的戾气所伤，一共走了十阶的样子，确是身上被割了数道血痕，伤口沿着破裂的衣衫滴出血来，沿着白玉阶梯散开，形成一朵朵红梅花，触目而惊心。

　　只有十岁的孩子咬着苍白的唇角，即使是咬破了也不吭一声，脸色白得跟鬼一样，却依然不减他身上那份清冷。

　　“你这性子是不是他教出来的？”境诺很是意外，没想到这孩子小小年纪竟然这么能忍，即使是大人，身上这么道伤，流这么多血，也会忍耐不住吧。

　　他竟然一声不吭！

　　“回前辈的话，不是哥哥教的。”临渊又再上走了一阶，刚踏上又是一道阵风割过他的膝骨，割破了皮肉，深可见白骨。

　　他双脚微微打颤，牙关咬得死紧，不让自己发出一声痛吟，也不求境诺一句。

　　他要凭自己的能力走完这千阶梯，而不是靠着景华的引荐，前辈的心软。

　　境诺用灵力探索了临渊体内，除了有龙族天生的灵力，但因为从来没修炼过，根本用不了。也没有修炼过，就是一副血肉之躯沿阵风残忍而上，忍常人所不能忍，想凭着自己的本事，去成为天山真正的弟子，不求任何一个人，每走一步身上的衣衫就会破一处，血肉就会割一刀，这种痛苦就像人界的凌迟之刑。

　　境诺沉默了，随后他也遂了临渊的意，没有再问，径直回了山门，说他会在最后一阶的引门前等临渊来拜师。

　　临渊点头。

　　景华站在山脚下，神色镇定，心里却如滴血一般，临渊每走一步他也亦如同身受。但他很清楚，他拦不住临渊的坚定。

　　虽然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但是临渊的心性比他想象的更坚韧，更能隐忍，他个性好强地让他有些后怕，和他精致的面容背道而驰。

　　他欣慰、心疼、难过、不忍、甚至是有些后悔。

　　临渊走完千阶梯的时候是第二日黄昏时分。

　　走完后，已经不能用人来形容，他身上所受的伤比十年来的刺杀都要多，但是那一双眼眸抬头看境诺的时候，境诺终于从他伤痕累累的脸容看到依然坚韧不定的眸眼。

　　“我的天啊，我都没想过，这孩子也太能忍了吧！才十岁啊！”

　　“何止，我都没见过仙族有这么能忍过！你看他体内天生的灵力还是根本没起用过的，等于一个凡夫俗子，而且还那么小。凉安那老头也真是想不通，自己的儿子被族内追杀了十年，硬是不闻不问，有这么当爹的我还真没见过！”

　　“根骨还真是如传闻中的好，不过可惜的是，入门后根骨也必须先废重塑，他才受过千阶梯的阵伤，能活得过去吗？”

　　一群长老围着居中小孩子议论纷纷，面容上仍有对临渊身份的芥蒂和存疑，但见过临渊忍耐力，有些已然有些对他看法改观了。

　　看来魔族也不是一无是处的阴险狠毒，至少从这个孩子身上看来，他身上都是纯粹的气息，极其是一身魔气深重，也探查不出丝毫入邪的征兆。

　　小少年在众人面前跪下，拜师的三叩首一步不错地朝面前的境诺叩下。

　　叩完后，地上全是血。

　　境诺挥手除去临渊身上所有伤痕，灵光一闪。临渊原本身上血迹斑斑的衣衫已然成了亲传弟子才有的纯白服饰，雪色云纹沿着衣襟延绵而至衣摆。

　　“亲传弟子？二师兄你这有点不合常理吧？他毕竟是魔族，就算是收入门中，内门弟子已经算是破例了。”

　　“就是，听说还是魔君那老头的长子。迟早也会回魔界去的，说不定还是下任魔君呢。这要是让其他仙门的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们和魔界勾结。到时候天庭惩罚降下，谁来顶？”

　　“如果各位也能封住灵力，以魔体之身上了这千阶梯，再来说这个孩子。”

　　清冷空透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人未至威压已到。只见一人持红伞而背对众人，白色的衣摆下连绵的雪白花盛开。

　　那人未转身，也没有想要转身。

　　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众长老的表情很微妙，似乎没有想过，临渊拜师还会引来冥界的执权者。

　　“不知孔雀明王殿下到此，是为何缘由。”境诺上前行礼。

　　“没什么，只是本殿感应到你们这里有一个魂魄即将入冥界，却很可能会入不了。过来看看，究竟会是谁？不过嘛——”明夕话锋一转。

　　“我倒是很好奇，究竟是为什么你走修仙之路？”

　　这句话问的是临渊，临渊抬头看了明夕一眼，不说话。

　　众人倒吸一口气，这孩子竟然不把明夕放在眼里？胆子也太大了一点。

　　临渊不了解明夕，也看不到他的脸，也感觉得到大家都看不了他的脸。潜意识里，他不大喜欢明夕，总觉得这个人身上气息太冷，冷到刺骨的那种。

　　“还不快过来拜见你师伯！”境诺也真是服了临渊了，这个娃娃究竟还是太小，可能是真不知道明夕是谁。

　　这可是三界修为最高的神祗，谁跟他打架都没赢过。

　　“而且，他是你大师兄的师尊，你别失了礼数。如果你和他关系搞好了，以后都比其他师兄师姐们过得舒坦。”境诺小声地对临渊说道。

　　“可是临渊不喜欢求人啊。”临渊一脸的不情愿，他又不喜欢明夕，而且明夕的语气来听，他好像也不喜欢他。

　　明夕轻笑两声。

　　你会求我的。

　　明夕入世多年，看人一向很准，就临渊这个一根筋，他一眼就能看穿临渊心里所想。只是谁都年轻过，经历过，才会发现，实际上越是交心的人，越是猜忌更多。

　　甚至有些人愿意对陌生人敞开心扉，再也不会相信身边的那个人。

　　只是这个孩子的路，今后太苦了，他不忍看。

　　“说什么呢，他是你长辈，你赶紧给我上前行礼。你师兄没教过你要懂礼数吗？”境诺发现临渊滞留不前，还有些害怕明夕，更是催促了他赶紧行礼。

　　临渊揣着不安的心行了礼，行完后想偷瞄明夕长什么样子，却是只听到“嗯”的一声轻描应答，明夕已然不见了人影。

　　明夕向来没有几次是待在天山的，严肃点说，其实他和天山门没什么关系。只是早些年天山门的一个没有仙根的弟子被他看中，收了做弟子。因为这层关系，天山门自动把这位神祗划入门中。而他也不在意，偶尔的时候会来传授功法于那位弟子，也就是天山的大弟子雪遥，其他时候在哪里谁都不知道。

　　准确的来说，临渊最多只能喊明夕一声前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