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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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尺白雪皑皑，未见故人归来。”
他喃喃念道，似道尽无尽沧桑，又似阅尽人生百态。
前方是一处断崖，往下就是无尽深渊，不可见底。他离断崖处不过半丈距离，不再近前一步。或许，他已明白，等的那个人，永远不会回来了。
断崖上，长了一株不高的桃花树，花朵被连日的飓风摧残得不成样子，只留得小半稀稀拉拉的花叶挂在枝头。
境诺站在那里，像是一株不动的松，连衣摆都未曾浮动一下。
“师叔在做什么……”
雪遥本是想上前询问，却下一刻捂住了嘴，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看错了吗？
雪遥瞪大眼，再看了一眼。
那人一身白衣已然化为了红袍，手里持一枝短笛，横放于唇边。笛身烈如红火，映煞他清晰眉目。那双眸子很黑亮，将所有寂寞和沧桑掩盖，黑白分明地让人看一眼就忘不掉。
“老祖，这画上的人是谁啊？”
“是临夙上神。”
雪遥猜过很多次境诺的身份，却唯独没有想到过，境诺竟然是三千多年死于折仙台的那位战神。
若是临渊知道临夙就是他师尊，会怎么样呢？雪遥不敢想象。雪遥内心挣扎一番，决定还是把这个秘密搁肚子里算了。
境诺师叔在天山多年来，也未曾吐露过一丁点，想必是不想提起以前的身份。这件事宣扬出去，只会给师叔招来麻烦。
境诺师叔，最怕麻烦。
雪遥拎着手里折的野果串子，决定先回去找临渊。小师弟饿坏了，再不给他带吃的回去，就要闹了。
雪遥刚走不久，临夙就等到了背着明夕来的祈月。
祈月将明夕安置在石头边靠着，折身就朝临夙跪下来，他几乎是带着颤抖的哭腔求临夙的。“求师尊救他一命。”
临夙看了他一眼，祈月那满眼的悲沧，像极了一个人。
像极了为了他背叛三界的玖熙。
一股难言的滋味在喉咙间酸涩滚动，他终是不忍。“你起来，我救。”
祈月这才起来，他小心翼翼地看着临夙，生怕临夙一个不高兴就走。
临夙走到明夕面前，端看他数久。“魂魄被打散的神灵，没那么轻易就活过来。而且他的魂魄已经被打碎了，消散了。这孩子出世的时候，三魂之一的阳魂就被取走，后来又为了修复忘川，神魂不稳是早晚的事。”
“师尊当年散了魂魄和元神，都能死而复生。所以，徒儿觉得，明夕他定还能活过来！求师尊救他！”
祈月咬紧牙关，忍住要哭的冲动。
临夙看了祈月一眼，“你以为魂飞魄散是闹着玩的？说能活就能活？你不防看看为师，现在是怎样的。”
祈月一惊，探索了一下临夙，有些震愣，甚至不敢相信。“怎么可能？师尊只是一魂躯体？连魄都没有。甚至，连凡人都算不上。修为在……”
“我现在的修为在地仙阶段，而且停滞已经好几百年了。”临夙苦笑。
别说让他救人，他连自己都救不了。他很清楚，就算他到了天仙修为，也是没有办法回到天界。更何况，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那师尊……”
临夙扬手打断祈月接下去想说的话，“没用的，天道如此，谁也逃不了。我只是希望，我若能救回他，你能答应我之前所托之事。”
“师尊所指之事，是景华上仙吗？”
临夙摇头，“不是。”
临夙明白，即使是他有心救景华，也是不可能了。以景华的性子，定是回不了头。
“那师尊指的是……”
“临渊。”
祈月明白了。“原来是他，徒儿记下了。”
临夙叹气。
他有的时候，特别痛恨自己无能为力。救人？连自己的徒弟都没法保全。
“你将他带回冥界，放在诛心神殿，等到他残魂归来，以魂入轮回，一世之后，他的身体自然会和残魂相合，之后，他就会醒来。但是后遗症是，他就算活过来，之前的无情咒会更胜。你若是想让好好的，最好离开他。”
临夙手指间化出一片红色玉珏，将其注入明夕眉心。明夕周身泛了红光，直到好一会儿才尽数褪尽。
祈月听进去他最后两句话。
“我会做到的。”
临夙笑。“但愿你真的能做到。修炼者身上沾染不得任何有情的东西，不去伤身，甚至害了性命。无这东西，一身轻松，对谁都好。”
“师尊也忘记了他吗？”
祈月抬头，眉目如雪，亮得让临夙脸色一下子变了，紧接着是一阵沉默。
“没有。”
临夙做不到忘记的，却希望祈月做到。不仅祈月，他希望临渊和景华都做到。
情这东西，害人不浅。
不想他们都步他的后尘。
临夙走的时候，祈月没有再追上去。他只是盯着明夕沉睡的面容，看着看着，突然就泪满了眼眶，吸了吸鼻子，狠狠一擦，背着明夕走了。
“大师兄！你别抢我的，我不够吃。你那么大块头儿，都不知道让我一点，坏死了！”
境诺还未走近，就看见小徒弟和雪遥抢吃的。
是一条鱼，还冒着热气，应该是刚烤好的。
火堆还没有完全熄灭，上边的架子上还挂着一只剥了皮的野鸡，快要烤糊了。
他没有去吼小徒弟，拿着棍子拨了拨火堆，再把野鸡翻了一个面，刷上一层层密酱，认真烤鸡。
闻到一股烤鸡的香味，临渊疑惑地转头，看到师尊蹲在火堆前救那只烤糊了一点点的鸡，放弃和雪遥争执，跑过去乖乖地蹲在师尊边，左看右看就是发现师尊变沉静了。
“师尊……你回来啦。”
境诺点头。
临渊吞了吞口水，对着烤鸡眼冒狼光。“那……师尊烤好后，鸡的两只腿……”
“归你。”
临渊高兴地点头。
境诺叹气，临渊这孩子也实在太单纯了，以后他不在的时候，被人给骗走给怎么办？看来有生之年，一定要好好教。
“临渊，等下就随为师一起回去吧。”
“回去？”
临渊迟疑不决。
师兄没回天山，他不想回去。
临渊虽然极力掩饰眼中的神情，但还是被境诺看出来了。他手一顿，不过什么都没有说。
接下去师徒俩一句话都没再说过。
鸡烤好后，临渊拎着两只大鸡腿，一口都吃不下去。他担心师兄不能平安回来，没心情吃。他想了想，用纸包了起来，打算先收着。
境诺看穿临渊心思，“我之前带你去天界的时候明确跟你说过，最后一次。”
临渊不说话。
“回去。”
境诺起身，走了两步发现临渊还在原地，便不客气了，是徒弟也一样绑。
他绝对不会容许临渊和景华靠太近，怎样都不可以。
境诺的捆仙锁把临渊绑得结结实实，一动便是越紧。临渊憋红了脸，被绑着别说想挣脱，就连走一步都走不快。
后颈的衣领被境诺抓在手里，“你挣不脱的，听话。现在是天界和魔界交战的时候，你修为不足，能做什么？再说，你师兄都多大个人了，还需要你去操他那份闲心？”
“临渊不知，师尊为何这么担忧临渊和师兄走得太近？能不能告诉临渊？”
临渊不过是担心师兄，但不知道为何师尊反应这么大，直接把他绑起来。他要去找师兄，早就跑了，用得着被抓现行吗？
单纯师兄弟间的情宜，在师尊眼里就这么不能容忍？
“我怕你冲上去送死！你师兄在哪里你不清楚，不把你带回去又会去！”
师尊吼住临渊了，他有点发愣。他呆呆地看了师尊好一会儿，除了一脸怒气，什么都没有。
“师尊你别生气，我只是不想待在山里，想继续历练。师尊……带临渊历练好吗？山里闷。”
临渊声音带了一丝颤抖，生怕再次把师尊激怒。师尊脾气特别不好，甚至是极坏的。虽然很宠爱他，但是临渊也不敢惹他。
“历练？”境诺疑惑，都在交战了，指不定打到哪里。历练途中，谁知道会不会波及到人界。“不行。”
临渊怎么说，境诺还是不同意。临渊就这样被境诺抓回山关在后山苦练，想了各种方法都没法出来。雪遥也被下令不许离山，更不可探望临渊，否则上次私自带临渊下山的事，一并清算。
天魔之战持续了好几个月才结束，最后还是天界胜了，不过是险胜。凉安在这次战役中受了重伤，不得不带着剩余的魔兵回去修养生息。
天帝帝陌知道自己儿子明夕被凉安所杀后，失去理智反而伤害了自己这边的人，后来战役结束后，帝陌被关进了重华宫，被公选废除天帝之位。
魔界重创，天界也失了领袖。这场战役，谁都没讨到任何好处，伤亡惨重到人数减半。
景华站在天山门山脚下，望着高入云霄的千阶梯，夕阳的余辉将不见尽头的阶梯染上一层金色。
他迈步，踏上第一阶梯。
想起第一次带他走上这千阶梯的是师尊。
那个时候，师尊也不看自己，头也不回地朝上走。他人小，迈上去的时候很吃力，想让师尊拉他一把。
可是师尊说，第一步，自己走。走不动了，师尊再拉你一下。
他信了，就摇摇晃晃地走上去了。他只有三岁，腿特别特别短，每迈一步，都使了吃奶的劲，很累，后来他说累了，想要师尊拉一把，但是却发现师尊已经走得很远，在那里等着他，手伸着，他根本就递不过去。
“想要抓住师尊的手，就必须自己来抓。”
“师尊，你离我好远。”
“再坚持一下，走过来，师尊带你上去。”
可是，师尊从来没有带景华上过千阶梯。起初他不明白为何师尊为何这样做，后来长大才明白。
原来属于自己的道路，别人是不能也不该帮忙的。师尊借千阶梯告诉他，路，自己走。
“师尊，我回来了。”
境诺负手，点头。“回来就好。”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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