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闲景行

3、彩虹街上的幼儿园

　　小言初有一件很骄傲的事。提起的时候，她常常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偏头望天凝思一会儿，好似在计算什么似的。最后她会煞有其事地看着对方，说：“其实我早一年开始上学。只是那个时候太小了只能上托班。”若对方是自己的同龄人，她还会认真补上一句：“其实我比你多上一年学！”
　　但真相是在言初两周岁半的时候，幼儿园恰巧开了托班。在幼儿园做老师的妈妈果断抓住了机会，想着让言初提前适应幼儿园的环境，交些朋友，也让家里还要辛苦做家务的外婆轻松一点，就交钱送她先上了这个时长一学期的托班。
　　然而，妈妈的打算最后落空了。也就是说，言初多上的一学期——并不是一年——的学，并没有光鲜到哪去，也并没有让她在上小班时，有什么不同于别人的坚强表现。
　　上学第一天，早晨洗漱的时候，卫生间里妈妈扯着胡乱抹完脸的言初一边给她仔细擦眼角，一边嘱咐道：“今天第一天上幼儿园不能哭哦。要听老师的话，乖乖睡午觉。放学了妈妈就到班里接你一起回家。”
　　言初认真地点了点头，心里默默记着一定不能哭，不能哭。
　　但到了教室，当笑容温柔的妈妈只余渐渐远去、终在走廊拐角处消失看不见的背影，当整间教室只有闹闹哄哄哭得震耳欲聋的小破孩和被吵得发昏，无力地安慰着小破孩的陌生家长，言初终于慌了。
　　她害怕地看着四周，嚎啕大哭起来。
　　然而更加坑妈的是，言初妈妈所带班级的教室，就在隔壁。
　　于是丢人的场面就这样发生了。
　　言初哭得泪水糊满了小脸，咸咸的泪流进咧开的嘴角，顺着下巴流进脖子，领口都湿了一片。言初哭狠了，一边打嗝，一边扯着一个黑直发的，也看不清是年轻阿姨还是姐姐的不断抽噎：“我——我妈妈——在隔壁！你——你——带我——带我去找——妈妈——好不好——哇——”颤抖的小脸把那人都吓懵了。
　　结局是言初被妈妈毫不留情地拖回了自己的教室。言初直到长大了都记得，妈妈在自己几次三番跑进她的教室后，绷着脸，抿紧了嘴，在身后一群比言初个子高的小朋友目瞪口呆的注目中一言不发地拽着她的胳膊就把她拖回了托班教室。
　　后来还训了言初：“你怎么看见个陌生阿姨就要人带你找妈妈？万一她是坏人呢？直接把你带走卖了呢？”
　　吓得言初晚上做了噩梦。梦里一个看不清脸的黑发人带着她走啊走，走到不知道什么地方，白茫茫的一片。
　　在后来言初的记忆里，自己分明只在大班和小班上学期哭过。而且小班那一次本来不想哭的，可是大家哭得太热闹了，所才情不自禁跟着一起哭的。可是妈妈面无表情地咬定：
　　“你明明连着哭了四个学期好吗？”
　　“……”坚强的言初一脸不相信。
　　小言初磕磕绊绊地上了托班。历经了将近一个星期的涕泪如雨，终于稳定了心态。
　　她有些迟钝地抬起头，才看清这所幼儿园：淡黄色的房子，刷着红边。干净透明的玻璃窗上贴着彩色的小动物和小人，隐约露出浅色的窗帘和屋内的陈设。操场上，亮闪闪的金属旗杆上一抹鲜红的国旗飘扬着。小花园里长满了不知名的小草小花。
　　好像，还蛮漂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