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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零四九:尸骨未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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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大将军慕容建所说,金国此时确实找到了耶律承泽的遗体,但是他的遗体却已经被动物啃食的不像样子了。
若非他身边的御用弓箭,前来找寻的人都不敢确认他的身份。
耶律承泽的遗体还没被运送回盛京城,他暴尸荒野的消息,就已经像是一阵风一样先吹回了盛京城。
盛京城的达官显贵们,在一片难以置信的哗然以后,就是一阵人心浮动。
毕竟此时的时机极为巧妙,自大的耶律承泽在登基之前就杀光了他所有的兄弟,因为前段时间的大典混乱一事,左右贤王也被先后处死,耶律承泽的堂兄弟也被他杀掉了。所剩无几的几位沾亲带故的堂兄弟,全部都不成气候。
新汗刚继任不久,就突然暴毙,后继无人,这汗位就又空出来了。尊贵无匹、号令金国的至高权柄,谁不想要?
八大部王都想要!
金国除了最大的耶律部族为黄金家族外,还有其他八大部。他们分别是宇文、赫连、完颜、波桑、伯颜、孛儿斤和大小拓跋部。
但是此时,八大部王聚集在大拓拔部的王帐中,脸色却都极为难看。
“我伯颜桑切早就说过,不能相信楚国那个狡猾的小公主!哼,现在耶律承泽死了,拓跋宏你想当新汗,我伯颜桑切第一个不同意!”壮如狗熊的伯颜桑切不屑地看着坐在上首的拓跋宏,大声嚷嚷着。
拓跋宏冷笑一声,坐在原位,眯起了眼,沉声说道:“伯颜你的意思是,本王暗中勾结楚国小公主,杀了新汗?”
伯颜桑切被拓跋宏的眼神看得火大,猛地站起身来,壮硕的身体像是一座铁塔:“拓跋宏你少学楚国那些酸人叽叽歪歪,我伯颜桑切不吃你那套。如果不是你勾|搭楚国小公主,为何这几日求见耶律承泽的朝臣都被你拦了下来?耶律承泽出宫游猎之前,也是你阻拦着不让我们派部族子弟跟他一起去!”
汗王游猎,八大部派部族中的直系子弟随侍,乃是金国传统。这样不仅能让汗王加深对自己部族的印象,也能巩固部族在金国上层的地位,还能让部族子弟在汗王面前露脸,以求上进,一举三得的好事情。
耶律承泽此前出宫游猎,乃是登基大典后的第一次,更是重中之重。
可是由于拓跋宏的暗中阻拦,八大部未派一人前去。
说到这个,拓跋宏就满腔愤怒。当初楚国暗中使人接触他时,他虽然知道楚国小公主对耶律承泽不怀好意,但对于楚国小公主不过是带了五十几个人,又是一个弱质女流不以为意,只是以为她想给耶律承泽一个天大的难堪。
毕竟,耶律承泽对女人的态度,整个大金上层人士无人不知。在金国,大家了解他,又有地位和武力的魅力加持,还好一些。但那楚国小公主在楚国皇帝面前极为得宠,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恐怕是因为之前在汗宫内苑被耶律承泽的态度伤到了自尊,才想要给耶律承泽一个教训。
为了不让八大部的人在事后被汗王迁怒,拓跋宏便暗中说服了八大部不遣人跟随耶律承泽出宫游猎,事后好卖八大部一个人情。
甚至为了让耶律承泽出丑顺利,拓跋宏还拦住了那段时间,有事求见耶律承泽的一些朝臣。
但是,没想到耶律承泽如此不中用,带着五六百个护卫,都能在游猎中,死在一个弱质女流的手里,不知此前的勇武是不是夸大出来的。还让他此前做的事成了招人怀疑的话柄。
心中所想,拓跋宏当然不会显露分毫,反而看着伯颜桑切笑道:“如果照伯颜所说,你部应该感谢我才是啊。毕竟,跟着汗王的护卫可是全部有去无回!”
“拓跋部此言差矣!若是我等当时都派人随同,盯着的眼睛多了,总能发现那小公主的不妥之处,汗王说不定就不会惨死在外了!”宇文钊笑眯眯地插了一句话。
孛儿斤部坐在宇文钊的旁边,听他说完哈哈哈大笑道:“宇文部就不必装得如此忠心耿耿了,总之如今汗位空置,想要,那就凭各部本事去拿!”
赫连崇见状大摇其头,面上露出不忍道:“大家是不是都忘了,汗王尸骨未寒。尔等不思为汗王报仇,却在这儿争夺汗位。赫连部实在是羞与尔等为伍!”
此话一出,赫连崇直接犯了众怒。
拓跋宏阴恻恻地笑道:“自然要为汗王报仇,赫连部如此忠勇,不如这就回去出兵楚国,活捉楚国小公主,为我大金汗王报仇雪恨!”
实力最弱的波桑和小拓跋部坐在末尾,互相对视了一眼,继续装透明人。反正不管其他六大部谁抢到了汗位,这汗位都轮不到他们两部,谁让金国以拳头大讲道理,而他们两部又实力最弱呢。
年纪最大的完颜博见众人争得越来越不像话,终于忍不住出声怒斥道:“各位都少说两句。别忘了我们八大部当初的盟誓——亲如兄弟,共抗耶律!如今黄金家族虽然已经不足为惧,但是楚国大敌当前,若我们此时为了汗位挣个你死我活,岂不是正中楚国小公主的下怀,让楚国得利!诸位族亲兄弟,三思啊!”
完颜博的话鞭辟入里,说得小拓跋氏忍不住默默点头。
但是他抬头环视一圈,发现账内其他几大部的部王虽然嘴上答应,眼中却暗藏风云的模样,就知道并没有一个人将完颜博的话放在心上。
唉——
小拓跋氏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毕竟,能对眼前的肥肉视而不见的人,都是少数。大多数人都目光短浅,只顾眼前的蝇头小利。
想到这里,小拓跋氏突然对前路忧心忡忡起来,若是几大部为了汗位争得几败俱伤,这大金也差不多是完了,那他们小拓跋氏作为八大部中实力最低微的部族,未来的路又在哪里?
若是大金能出个楚国小公主那样的人物就好了,哪怕是个女人,他拓跋部也愿意追随。小拓跋氏坐在原位,忍不住天马行空的想着。
拓跋、伯颜、孛儿斤、赫连、宇文五大部一如所想,为了汗位挣得是头破血流。就连一开始专注于劝架调解的完颜部都被牵扯了进去,完颜博虽然看得远,但是他的儿孙可没有他那么长远的眼力,为了汗位,他的孙子直接将老完颜给架空,然后亲自上场。
仅仅几天,金国上下已经处于一片混乱、各自为政之中。
朝堂乌烟瘴气,政令军令不通。
楚国大军杀进金国,一路势如破竹,仅仅五天的时间,已经连下五城。一天一城的破城速度,让整个大金国都陷入了巨大的惶恐之中。
而不管上面怎么争斗,两军前线的战士们,此时却已经杀红了眼。
时间已经进入初秋,入目一片肃杀。空气在战场上变得粘稠凝固,血腥味充斥着战士的口鼻,刺激着他们的大脑,让他们的脑子里除了挥动手中武器劈砍挡杀,别无他念。
楚骄阳身着重甲,站在中军的战鼓前,看着前线的楚国战士扭曲狰狞的表情,远方金国的战线已经摇摇欲坠。楚骄阳双手拿起巨大的鼓槌。
咚——
闷雷一般的巨大战鼓声传遍整个战场,这是前进的战鼓声。
已经筋疲力竭的战士听见这象征着前进的战鼓声,纷纷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咬着牙继续向前杀去,战鼓不停,脚步不住。
咚咚咚——
楚骄阳擂鼓的双手越来越快,巨响的战鼓声如同天雷滚滚。这一刻,所有的声音全部后退,天地间的厮杀仿佛变成了一帧无声的默片,断肢飞舞、头颅崩裂、血肉四溅,有多少人还在誓死拼杀,就有多少人无声倒下。
楚国战士的耳中只剩下这轰轰战鼓声,战鼓声催促着他们踩踏着地上的尸体前进、前进、不断地前进。
终于,金国的一名小兵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压力,丢掉手中的武器,转头向后逃去。虽然他的头颅立刻就被身后的监军无情斩落,但是小兵出逃的动作,还是引发了连锁反应,一人逃,人人逃。甚至有的金国士兵为了逃跑,拿刀砍死了那些阻拦他后退步伐的监军。
胜利在望,楚军感觉身上的力气似乎又回来了。他们呼号着、大叫着,响应着战鼓的轰鸣,狂奔着、追砍着逃跑的金军。直到鸣金收兵的号角响起,楚军的战士才将自己身上挂满了人头,退了回来。
这一场局部战役,一直打到了月上中天。
楚军以两万大军对战金军两倍的敌人,丝毫不落下风,杀敌三万,俘虏一万,可谓是大获全胜。
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却沾染着几分血气。
大战过后的战场上,凄厉的哀嚎痛呼声此起彼伏。楚国的后勤兵员正在打扫战场,他们将楚国的士兵遗体分拣出来,以便事后集中下葬。又将战场上的楚军伤员都小心翼翼地搬去医疗处进行诊治,顺便给那些还未死透的金军补上致命一刀。
楚骄阳此时还未休息,她正带着木易在医疗处探视伤兵,这些从战场上活下来的伤兵对楚骄阳来说,都是精华,只要他们能熬过这一劫,以后就是她扩军的基础。
医疗处忙而不乱,十几个军医有条不紊的为伤员治疗开药,上百个军医学徒在为伤兵清洗包扎伤口。
楚骄阳将所有的伤兵都一一探望慰问完,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走出医疗处,想到伤兵们看到自己时,脸上流露的感动和妥帖,楚骄阳脸上露出几分黯然,忍不住幽幽地叹了口气。
木易见状,忍不住问道:“明珠公主为何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