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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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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陆白野怅然若失地回去，瘫坐在沙发上。一切他所试图忘却的烦恼都卷土重来了。他有心脏病，虽然动过手术但也仍旧有发作的可能。医生建议他减少工作量，避免过度劳累也避免大喜大悲。叔父拿这件事当借口劝他减少工作量，其实就是为了分权。他也曾想过让弟弟来分担些责任，可如今看来这计划也要落空。请职业经理人是一条出路，但是董事会那里自然也不容易过。
每每这时他就感到无尽孤独，好像自己是站在悬崖边孤立无援的一人，只剩下用钱铸成的壁垒。至少我现在有顾襄站在我这边。陆白野突然有了一种笃定的松懈感，无论是虚情还是真心，顾襄似乎总是一个温柔的人，有一种让诸事显得无伤大雅的能力，像是秋天下午的太阳，晒得人懒洋洋的只想打盹。
思绪至此，陆白野忽然觉得有些疑惑了。奇怪，到底为什么会喜欢顾襄啊。104的女人这样的做派符合陆白野对底层人的一切设想：贫穷、无礼、充满幻想。但另一方面，他又谨慎于下这种评判，他向来讨厌自视为高人一等的家伙，就担心自己也变成这样的混蛋。再者顾襄于他也是个穷人。现在这种庶民的趣味，乱糟糟的风情让陆白野觉得放松，但很难说以后是否就要转为嫌弃了。
这一带是老城区，肮脏破败。陆白野初来时尚且觉得新鲜，现在就只剩彻头彻尾的鄙夷了。街道很窄，立了一块提醒遛狗者把狗屎捡走的牌子，但牌子旁边就有一块狗屎。在小区不远处还有一个垃圾站，每每经过时都散发出恶臭。顾襄周遭轻快的生活状态确实让他放松，但深陷其中只会感到懈怠。
好像路边摊好吃，但吃得多了还是要拉肚子。陆白野已经怀念起自己的香槟，游艇和总统套房。宴会上觥筹交错，华服男女你来我往，明争暗斗。这是他熟悉的世界，他注定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这地方，让遛贵宾犬的老太太朝着自己套近乎道：“嘿，小伙子长得真俊啊，结婚没有啊，我给你介绍一个好对象。”
陆白野不太想过分贬低顾襄的生活环境，生怕到最后反而忍不住贬低起顾襄来。不过要是顾襄抱怨他的邻居，这对陆白野也算是一件好事。他早早物色了一套房子，市中心，离他的公司也不远，大平层，小区里就有游泳池和健身房，一月物业费八千。等顾襄搬过去之后，两个孩子也可以一并转学，这样对大家都方便些。这是个新楼盘，不少富豪会把这里的房子做礼物送给情人，所以这也被叫做情人小区。名字不算体面，也让陆白野真正思考起对顾襄的态度。他喜欢他，但也没有喜欢到山崩地裂，顾襄让他觉得很舒服，效果近于一个不错的心理医生。但包养心理医生又是另一回事，哪怕真的屁股很翘。所以这些计划都可以先打住，毕竟他和顾襄认识不到一个月，没必要连学区房的事都考虑上。
因为没有上班，陆白野觉得浑身不舒服，颇有种失魂落魄之感。实在不安心，便把邮箱里所有的能回的邮件都处理了，连一些无关紧要饿琐事也亲自督办了。送给顾襄的帽子也去催了，他尚觉得不够，甚至叫了个家政阿姨，迅速过来把家里打扫了一遍。要赶在两个孩子回家前，让阿姨结束战斗离开，简直像是保洁阿姨版的灰姑娘故事。陆白野在等阿姨过来的时候胡思乱想起来。请一位保洁阿姨的价钱对工薪层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对既然有共享单车，为什么没有共享保洁。他认为这也算是市场需要，下次可以投一笔钱下去，开发给app，让人拓展一下这方面的业务。
阿姨捡起地上的一根长发，显然是顾襄的。她顺理成章地问道：“你老婆呢？”
“上班去了。”陆白野没留心，随口答道。
“老婆去上班，那你怎么待在家里啊。让她养着啊？”
陆白野说道：“是他说要养我的。”
“那你也不能让她养着啊，多没出息啊。当小白脸你老婆也看不起你。”
“可是我比他有钱啊，有钱很多啊。”
“不是钱的问题。”保洁阿姨说手叉腰，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看架势是要说服陆白野改邪归正，早日成为新时代自尊自爱的男德典范，“她和你好肯定还是为了你这个人，既然他养着你，就不是看重你的钱，肯定是喜欢你这个人。所以你自己也要长进些，不然早晚被你老婆看不起。”
顾襄到底喜欢我什么？陆白野疲惫地把毛巾盖在脸上，想着如果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脸吧，难不成还是喜欢我喝便利店咖啡勤俭持家的样子，或是想多看我刻薄人的样子来提升自己的骂人技术。他一瞬间觉得自己一无所有，除了今生今世花不完的钱，就只有一颗动过手术的千疮百孔的心。
这天顾襄要加班没有回来，拨了个电话来表达歉意。两个孩子也很照顾病患，老大甚至问陆白野睡觉要不要抱个玩偶，会舒服一点。陆白野婉拒了这个提议。趁着两个孩子吃饭的时候，陆白野犹豫再三，终究还是拨通了弟弟陆白邈的电话。
陆白邈接电话的速度很快，但是很吵闹。陆白野犹豫了一下说道：“是我。”
陆白邈用撒娇的口吻，说道：“我知道啊,哥哥。我本来还在想你怎么还不打给我，我很想你啊。”
这样近于埋怨的语气说得理所当然，陆白野觉得被倒打一耙，原本想好好谈谈的计划顿顿时化为乌有，只觉得弟弟不过是想戏弄自己。
他下意识骂道：“你这个小兔崽子还想着回来啊，和你的非洲火鸡一起相爱相爱吧。”
短暂的沉默，紧接着是毫无阴霾的笑声。陆白邈轻快地说道：“那是火烈鸟啊，你不喜欢吗？我可是还给你带了礼物。”
“你别气我就是最好的礼物。”
陆白邈仍是在笑，轻快地说道：“哥，你还梳背头吗？”
“梳，怎么了？”
“梳背头就少发火了，很伤头皮毛囊的，小心秃头。”
还不等陆白野回答，陆白邈就先一步挂断了电话，将余下的怒气尽数断绝在信号外。
陆白邈把手机塞回衣兜，抬头对上面前调酒师顾襄疑惑的眼神，不以为然地笑道：“没什么，是我哥哥，他打电话来骂我。”
顾襄擦着杯子，安慰道：“别太难过。”
“不，我觉得很好啊，他不生气我才会担心。他果然还是老样子，凶巴巴又挺好玩的。”陆白邈用两根食指挤着眉头，装作眉头紧锁的样子。“不过他好像有点感冒了，听起来鼻子塞塞的。”
“最近很多人都感冒了，我室友也是。”
“那你干脆早点下班回去照顾他吧。我很老板说一声。”
“谢谢了。”
陆白邈和顾襄是新认识的朋友，但两人性格投缘，算得上一见如故。那天陆白邈领了三四个朋友来酒吧喝酒，朋友们都问他能不能喝，他就笑着说一点点。大家便存着点玩笑的心思想灌醉他，没想到酒过三巡只剩陆白邈一人还清醒，他望着身边的醉鬼们，笑着说道：“唉，吹得这么厉害，结果一个能喝的都没有。”
“那我要陪你喝吗？”
陆白邈抬起眼，望着面前的调酒师，像猫又像狐狸的男人。他们相视一笑。就这样便算是认识了，之后聊着半小时的天，发现两人有许多共通的爱好。都喜欢同一个摇滚乐队，同喜欢白马威士忌，同爱骑摩托车，也都会弹吉他，陆白邈带点痞气，顾襄则是懒散的意味居多，两人几乎是命中注定要投缘的朋友。陆白邈很喜欢顾襄，这之后便常来酒吧和顾襄聊天，言语间也从不掩饰自家的私事。
陆白邈问道：“话说你认识我哥哥吗？陆白野。”
顾襄笑笑是，说道:“他是个名人。我认识他，但他显然不认识我。”
“可惜他不要拍照片，要不然我给你一下他的照片。他很挺好看的，又有钱，所以脾气那么差还有很多人喜欢他。”
“你也很喜欢他。”
陆白邈一愣，继而露出狡猾笑容，说道：“他是我哥哥嘛，我当然最喜欢他了。你是独生子吗？”
“是的。”
“独生子也不错，我有时候会想如果不是他哥哥，事情会不会往另一种方向发展。现在好像所有的事都可以用血缘解释。因为是家人，所有事都是理所当然。”他一口将威士忌喝尽，说道：“我哥哥总是太想当一个标准哥哥了。也不是说他对我不好，就是很多时候我觉得他对我好是为了他的面子，怕别人说闲话。”
“我无法评价我不了解的人。”顾襄只是为陆白邈把酒杯蓄满。
陆白邈道：“你看过唐老鸭吗？”
“和我儿子一起看过。”
“我哥就像是唐老鸭的叔叔史高治，又有钱又抠门，每天最喜欢做的大概就是他的钱堆里游泳。”
顾襄设想了一个三十岁男人在金币里游泳的场景，微笑着说道：“那你哥还挺可爱啊。”
“见到他真人你就不觉得可爱了。”
“我觉得我没什么机会见到他。”
陆白邈撇撇嘴，说道：“我觉得我应该现在带你去见他，看他鼻子一抽一抽感冒的样子。看他还有没有力气骂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