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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阿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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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凌晨,润玉下了值,步履匆匆地走在回璇玑宫的路上。
这时,脚下忽而传来滞涩感,拦住了他的步伐。
他低头看向脚边,却见脚脖子处,缠着好几根坚韧的红线。
“叔父。”他拱手说道。
丹朱从一旁走来,对他说:“没良心的小子,多久没来看叔父了?”
润玉微微一笑:“平日里布星挂夜,昼夜颠倒,总是怕扰了叔父。”
说完,他将脚上的红线收起,还给丹朱:“天蚕吐丝不易,叔父您就别在润玉身上浪费红线了。”
丹朱接过红线,哼了一声:“是啊,你自有与水神长女的婚约在身,当然不需要我这个做叔父的,来给你牵红线了。”
润玉脸色不变,袖中的手却紧握成拳。
丹朱看了他一眼,露出一脸狡猾的狐狸笑。
“不过水神长女还未出生,你的正宫天妃呢,是指望不上了。不如先纳几个侧室,两个人芙蓉帐暖,也好过一个人长夜衾寒。”
润玉脸色尴尬,咳了一声:“璇玑宫中还有要事,侄儿不好久留。叔父,告辞。”
看着他转身要走,丹朱收了笑,脸色阴沉沉的。
“润玉,但愿你还记得,你有婚约在身。”
润玉脚步一顿,却又很快举步离去。
路上耽搁了一会儿,等润玉回到璇玑宫,却没看见她的身影。
“宛丘。”他唤道。
东枌走了过来:“殿下,宛丘去了栖梧宫送东西。”
润玉点点头,问他:“阿月在哪儿?怎么没看见她?”
东枌犹豫了一下:“她……在膳房。”
润玉脸色一变,连忙往膳房赶去。
还没到呢,一声爆炸巨响,就从膳房那儿传来。
一道黑漆漆的身影,被爆炸的余波……炸上了天。
润玉摇头叹气,立即飞身过去,将她搂在怀里。
被放下来后,她赶紧退出他的怀抱。
她伸出一根手指,戳戳他白衣上的脏污,似乎想抠去黑渍,谁知却越擦越脏。
“殿下,我只是见你伤了身体,想帮你好好补补。绝对不是肚子饿了,想烤条鱼吃!”
她黑漆漆的脸上,只能看到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一笑起来,乌黑的脸上,露出满口白牙,嗑惨极了。
他忍不住嘴角抽抽,然后将她按到石凳上坐着。
“在这儿等着,我马上回来。”
说完,他来到池塘边,顺手抓起一条鱼,提着进了膳房。
她双手撑着下巴,眼里直冒星星:“哇啊,会做菜的男仙,真的好帅呀!”
“吱……”魇兽跟着点头,期待地看着膳房方向。
阿月见此,得意又自信地笑了:“看来是得了我的真传,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
魇兽侧头看她,下意识想抗议。然而趋吉避凶的本能,让它没敢吱一声——它不想明天早上,变成她盘中的一块焦炭。
不一会儿,香喷喷的味道飘来,润玉端着一个盘子,放在石桌上。
她连连点头,迫不及待地抓起烤鱼,狼吞虎咽起来。
润玉见她吃的欢,也撕下一小片鱼肉,放进口中细品。
半晌,他皱皱眉头:“好辣。”
她哈哈一笑,连连称赞:“好吃,非常好吃!”
一条鱼,就这么进了她的肚中。
连鱼刺都没剩下。
魇兽委屈地瘪瘪嘴。
吃完后,她看着十根油腻腻的指头,不好意思地一笑。趁他不注意,她连忙把手藏在桌子下,使劲地摩擦着桌底。
润玉无奈一笑,将她的十指握在手中,掏出手帕,一根一根地擦干净了,仔细的连指甲缝都没遗漏。
她嘻嘻一笑,从旁边桂花树上,折下一根树枝。
桂花的清香飘进鼻间,她深深嗅了嗅:“你不是说种了桂圆树吗?这明明是桂花树!你骗我!”
他抬头看了看,神色十分可疑。
“桂花树,就是桂圆树。只不过,一个开着花,一个结了果。”
他指着一棵桂花树上青青的椭圆形果实,说道:“你看它结的果子,不也是圆圆的吗?”
阿月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可是它是椭圆的,桂圆却是圆圆的。”
“这果子还青着,应该还没生长完全。”
“也对,说不定以后就变成桂圆了呢?”她如此猜测。
润玉一本正经地总结:“所以,桂花树,就是桂圆树。”
旁边全程偷听到他们对话的东枌,忍不住扶额。
连桂花和桂圆都分不清,这两个神仙,没有一点植物常识的吗?东枌突然很不想承认,自己是璇玑宫的人。
关于桂花/圆树的讨论告一段落,阿月拿着树枝,在掌心里敲了敲。
“吃饱喝足了,殿下,咱们运动运动吧?”
润玉咳嗽两声,拳头抵着唇,耳尖微红。
“这么快……不好吧,还是等时机成熟了,再……”
“时机成熟?”她不明所以,踮起脚靠近他,手里抓着他的衣领,“现在就很成熟啊。”
“可是,”他的脸色爆红,连脖子根都红透了,嘴里结结巴巴的,完全没发现自己暴露了什么,“我,我……我比较喜欢水里……”
“好啊,没问题。”她拉着他来到水上。
他羞涩许久,扭捏着说:“不,不行……这种事情,不是要挑选一个良辰吉日,敬拜天地之后,才能做的吗?”
她抓抓头发,一脸懵比。
“打架……还要挑时辰吗?”
闻言,他脸色一僵,垂下脑袋,语气沮丧了。
“哦。”
阿月仿佛都能看见,一条无形的白龙尾巴,原本都要翘上天了,却突然失落地垂了下来。
她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膀。
“殿下,你不要难过。虽然你被天界的神仙骗了,但是从现在开始,你就知道了,打架能拉近感情,不用挑选时辰的!”
润玉心中咬牙,暗道:果然被天界的神仙骗了!什么饱暖思淫.欲,他回去就把叔父的天香图册扔了!
阿月却不清楚他所思所想,见他推三阻四的,干脆一马当先,手执树枝就朝他劈来。
润玉再顾不得其他,连忙引珠化剑,召出人鱼剑格挡起来。
一时间,水面上刀锋剑影无数,阵阵剑气冲击起惊天水花,又被极寒之气冻结。剑势密布之下,修为普通的小仙,却连靠近都不敢。
正巧这时,璇玑宫来了两个访客。
见宫里浪潮翻涌,剑气冲天,前面一人更来了兴致。
那人一袭金丝绣红羽长袍,长相颇为俊朗,一双狭长的丹凤眼,似乎天生带着风流多情。
他身后,跟着一个面容稚嫩的小仙童,却是前日来过此间的锦觅。
不用说,能带着锦觅到处转的,自然是天界二殿下旭凤了。
旭凤驻足观看了一会,不由感叹:“不曾想,润玉的剑法竟如此卓绝,此前倒从未见他展露过。”
作为司火之神,又有天界战神的名声,旭凤向来对战斗十分感兴趣。眼见两人越打越厉害,旭凤心痒手也痒,只恨不得冲进战局中,与两人比拼一二。
忍了好一会儿后,旭凤终于忍不住技痒,也变出一柄利剑,身影疾速朝水面飞去。
见旭凤袭来,润玉和阿月很快变了招式,双双横剑,格挡住了旭凤的剑势。
旭凤却不服气,与两人打斗起来。
顿时,水面上掀起更大的风浪,三道人影电光火石般飞掠,刀剑相交之声不绝于耳。
锦觅在一旁看热闹,一边拍着手掌,一边大喊道:“打他,快打他!不用留情的!叫他平时总欺负我!”
旭凤脸色一黑,深悔自己把锦觅这个迷糊精带了出来。不过,下一刻朝他袭来的两道剑气,却让他分身乏术,只能全力应对。
三人打斗了许久,而后默契地同时收了剑势,互相拱手行礼。
旭凤挑起眉头,很是尽兴地说:“原来这么多年,润玉你一直在隐藏实力啊!”
润玉谦让地说:“过奖了,不过是平日里随意琢磨的,哪儿比得上你真刀实战,从战场上磨炼出来的武艺?”
好话谁都爱听,旭凤也不例外。
他笑了笑,又看向阿月:“剑法如此不凡,却不知这位仙子是?”
润玉看了她一眼,笑着说:“我宫里的仙侍,名叫阿月。”
“我怎么不知,你璇玑宫里,何时有了这么个……”旭凤表情很奇怪,将阿月从头到尾打量了个遍,“特别的仙侍?”
润玉不着痕迹地挡住旭凤的视线:“你才来过几次,如何能认全我璇玑宫的人?”
阿月补充道:“我是前些时日刚来的,二殿下眼生,实属正常。”
“也是。”旭凤点点头,将身后的锦觅扯过来:“我此次前来,是为了感谢你归还了锦觅的东西。”
“小事一桩。”润玉出言邀请他二人,“近日正好得了一品好茶,不如入内稍坐?”
旭凤也笑了:“大殿之请,却之不恭。”
几人说着,往正殿走去。
阿月却趁旭凤他们不注意,给润玉使了个眼色,溜回了寝殿休息。
等回到了栖梧宫,旭凤坐在桌案前,摸着下巴沉思。
“殿下,你在想什么呀?”锦觅好奇地问。
旭凤看了她一眼,唤来一个仙侍。
“飞絮,你去查查仙侍簿,看看璇玑宫有没有一个叫阿月的。”
飞絮领命下去了,锦觅趴在书桌上,撑着下巴问他:“殿下殿下,你是不是喜欢月儿姐姐,才叫飞絮去调查的?可是穗禾也喜欢你,你要是喜欢上了她,那穗禾怎么办?”
旭凤瞪了她一眼,用书简轻敲了下她的脑袋。
“你胡说什么?我能喜欢润玉宫里的人吗?我只是觉得奇怪。”
锦觅眨眨大眼睛:“有什么奇怪的?”
旭凤皱着眉头说:“作为一个仙侍,她的实力……强的有点过分。”
“很强吗?”锦觅却没有概念,“我看着,还好嘛。”
都没把你打成落水鸟,哪里很强了?锦觅暗自腹诽。
“你懂什么?”他又敲了下她的脑袋,“仅凭一根树枝,就在我与润玉的攻势中来去自如,难道还不强?不行,明天我要再去一趟璇玑宫。”
旭凤正计划着,锦觅却孩童心性,转眼将这事抛在脑后,对即将开始的征兵感兴趣了。
“殿下殿下,征兵有什么好玩的?”
旭凤第三次拿起书简,敲了下她的脑袋,佯作生气:“梵天咒背出来了吗?刹娑诀呢?整天就想着出去玩!”
锦觅连忙求饶,抱着脑袋到处鼠窜。
许久后,飞絮回来了。
“殿下,我在庶务府查到,前几日璇玑宫的确进了一个叫阿月的仙侍。”
旭凤放下书简,继续问道:“详细情况呢?”
飞絮回答:“这位阿月仙侍,是五百年前飞升上界的,在凡界是武将世家出身。至于别的,仙侍簿上,就没有记录了。”
锦觅恍然大悟:“原来是女中豪杰,可惜了。”
旭凤看了她一眼:“可惜什么?”
锦觅答道:“啧啧啧,长得那样好看,却喜欢舞刀弄剑,不甚搭配,不甚搭配啊。”
旭凤嘴角抽了抽,不再搭理脑回路异常的锦觅,转而准备起天界征兵的事来。
另一边,旭凤离开后,趁着阿月回了寝殿休息,润玉来到池塘边。
他往前走了几步,水面分出一条道路。他迈步进去后,水面又缓缓合上,池塘就变得平平无波了。
不过几息,他已走到水底。
水底,有一个幽深的洞穴。
洞穴边,缀满了明亮的夜明珠,将四周照的十分光亮。藏宝洞最深处,有序地陈列着许多亮晶晶的东西。
润玉从袖中取出一物。
那是昨天晚上,掉进池塘里的一颗星星。
他打量了一会儿四周,将星星镶嵌在洞顶上。
再看去就能发现,洞顶中央,有一大块空着的地方。空白的周围,却镶着十几颗星星,就像小小的夜空一般。
润玉伸出手,在那块空白处描摹着。看他描摹的形状,似乎是个圆形。
他轻声说着什么,眼神失落。
手掌摊开,一条细软的飘带呈现出来。
那飘带由无数根纤细的银丝编织而成,在亮光下,折射着浅淡的银光,柔和又清幽。
许久,他将银飘带贴着胸口放好,转身离开了藏宝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