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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千年 ...

  •   两千年后。

      寅时末,正是夜未尽,黎明前之时。

      望舒下值后,照常走在回去的路上。

      谁知刚一走进暗林深处,池塘里突然窜出一条白色带鳞片的长尾巴!望舒一时不备,竟被这尾巴卷住身体,拖进河中。

      一阵头晕目眩,再睁眼时,她已身处月河水底。

      面前一个青年模样的男子,正含笑看着她。

      “母妃。”

      “我的好玉儿,你这又是闹哪般?”望舒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有事唤我一声就好,怎的非用尾巴将我卷来?”

      润玉笑意盎然,从半人半龙,变回了人身。

      “母妃不是常说,极爱看我的真身吗?”

      润玉柔声解释,又惹来她一个大白眼。

      天知道,若不这么说,玉儿就会耍小脾气躲回月河。若如此就罢了,偏偏他躲在水里,还要露出一双可怜巴巴的眼睛,一直惨兮兮地盯着她。

      真是个难哄的主儿。

      好在除了这个外,于其他事情上,他从未违逆过她,顺从听话的不可思议。

      让她时常感叹,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脾气的龙?

      要知道,龙族大凡自视甚高,容不得半点忤逆。

      但是玉儿这尾白龙,却截然不同,他乖巧的令人心疼。

      她只恨不得他能强势一点、霸道一点,方能好好保护自己,不被别人欺负。

      忆及某一次,她要去省经阁,就让润玉在外等她。

      谁知等她出来,竟看见丹朱那头骚狐狸,正拿着天香图册硬塞给小玉儿。可怜的玉儿,一时不知是羞是臊,脸都红成了小龙虾,还傻傻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拒绝。

      要不是她出面阻止,他怕是要默不作声地被人教坏了去!

      每每念此,她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时时刻刻将他揣兜里,不叫人带坏了才好!

      “母妃?”润玉伸手在她眼前摇了摇,唤回她走远的心神。

      “嗯。”她踮起脚,替他正了正头冠,眼中是自己都未发现的宠溺。

      但正面朝她的润玉,却看得一清二楚。

      “你叔父最近没再送你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润玉一愣,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微发红。

      “没……没有。”

      “没有就好。”她牵起他的手,往洞外走去。

      “玉儿你仙龄尚小,过早了解天香图册不好。待日后你娶了妻子,方可打开天香秘图,与她共同研习其中之奥义。”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丝毫没发现旁边的他眼神躲闪,满脸通红。

      他的视线飘向身后,那里一堆宝石杂乱无章地放着,底下隐约露出了书籍一角。

      她似有察觉,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只看到一堆闪亮过分的宝石。

      他却被她吓了一跳,唯恐她发现宝石下的秘密,连忙将她的身子转了回来。

      她眨眨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润玉脸色爆红,想说些什么转移她注意力。

      可是,当他与她对视上的一刻起,脑子里却忽然一片空白。

      “可,可是……叔父说,只要有了心爱的女子,就可以……”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的话语消失在唇齿边。

      “他这么说的吗?”

      望舒不是那等老古板的神仙,因此在心里好好计较了一番。

      玉儿生性喜静,素来温润,日后有了心爱的女子,只怕也不善表达。万一因此错失所爱,岂不是憾事一件?

      既然如此,便不如用行动代替言语,加强玉儿在“某方面”的竞争力,也好让他追妻之路更顺遂。

      深觉自己想法到位的望舒,猛地一打响指,笑着看向润玉。

      “你叔父说得对!若哪一天,你遇到了心仪的女子,就把天香图册上的事,统统对她做一遍。到时生米煮成了熟饭,不怕她不认账!”

      听到她这话,润玉只觉得心头狂跳,面红耳赤起来。

      “可是……”

      他还想再说什么,可她的眼神,已投向他右手露出的腕上。

      那里,多了一串晶莹澄澈的蓝色手链。

      “你手上此物,可是人鱼泪?”

      “母妃知道这是人鱼泪?”

      润玉的眼神微变,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她微微一笑,收回了视线。

      “当天妃的三万年里,我看过的书多如过江之鲤。这先天至宝人鱼泪,我又怎会不知道呢?”

      她看向远方,声音轻飘飘的:“这人鱼泪,你从何得来?”

      “母妃不知么?”他看着腕上的人鱼泪,语气淡淡的,“此物一直戴在父帝身上。今日,他将人鱼泪送予了我。”

      “这样么……”

      两人出了月河,谁也没再提及人鱼泪。

      月河外的暗林深处,依旧昏暗。一汪池塘,折射着天际夜明珠的光芒,倒显得水色盈盈。

      她的右手上,多了一把月白伞。

      “母妃要去省经阁吗?”

      望舒点头,举步往暗林外走去。

      润玉从袖中取出一本书,晃了晃。

      “我前日借了一本书,还没来得及归还。”

      她笑着摇摇头:“小玉儿,你想一起去就直说嘛,何必每次都找同样的借口……”

      两人一起走到结界处,只见一道结界,内外却判若两样。

      里面晦暗阴沉,外面滂沱大雨。

      两人撑起月白伞,走出了结界。

      哗啦啦的雨声不停,雨水顺着伞滑落在地,丝毫未打湿两人衣衫。

      天界百年一次的大雨,众仙早有准备,都躲在仙居里避雨。

      因此去省经阁的路上,十分冷清,唯有两道打着伞的身影并肩而行。

      转角处,一个身上挂满红线的身影,正坐着一口大箱子,在屋檐下避雨。

      他时不时打打哈欠,眼珠子却滴溜溜地盯着前面,明显在等人的样子。

      待两个身影走近,红衣男子摆摆手和他们打招呼。

      “小月月,早啊。”

      “月下仙人,早。”望舒点头示意,看了眼润玉。

      润玉颔首表示知道,然后撑着伞,走到丹朱面前,将一个木箱子放在丹朱旁边。

      “叔父,这是百年前借的一箱话本,现下如数归还给您。”

      丹朱摸着并不存在的胡子,老气横生的姿态,配合青年的模样,实在有些违和。

      “嗯。你且让开,我与你母妃说几句话。”

      原来,润玉已牢牢占据丹朱眼前的位置,将后头的望舒遮挡个严严实实。

      润玉只温和地朝他拱手,身躯却分毫不动,显然是不打算让开了。

      丹朱气了,想推开他却发现竟推不动!

      敌若不动,那只有我动了。

      深谙此理的丹朱,侧身换了个姿势,从润玉身旁探出头去。

      “小月月,你这养子也太——”

      话说一半就卡住了,丹朱左右寻找:“人呢?”

      润玉一直盯着丹朱,闻言连忙回头。

      只见天幕间挂着一层厚厚的雨帘,哪里还能找到那道素影?

      他也不多话,拱手就要追着离去。

      “喂,小子!”

      身后传来丹朱的喊声,润玉当做没听见。可接下来的话,却让他脚步一顿。

      “你表现的这么明显,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润玉撑着伞转身,眼中没了笑意。

      “叔父您在说什么?润玉不明白。”

      丹朱仔细打量了他一会儿,恢复了一贯的嬉笑。

      “不明白就好。”丹朱指了指地上的木箱,“把这箱新话本收了,免得你之后再跑一趟。”

      润玉收了木箱,躬身谢过后,迅速追着往前方去了。

      身后,丹朱看着他的背影,收了脸上的嬉皮笑脸。

      “不知这份懵懂,能持续到几时。”

      若非丹朱主管人间情缘,对感情一事十分敏锐,怕也难看出来,润玉竟然……

      只怕到时候,又是天界的一场祸事。

      不论于公于私,丹朱都不会放任不管。

      另一边,等润玉追到省经阁的时候,望舒已经进去了,正在里面和天帝说话。

      天帝放下手中奏疏,抬头看向望舒:“两千年来,本座的仙兽园屡屡失盗。望舒你说说,如何才能亡羊补牢?”

      望舒将书放回书架,似乎完全没听出天帝话中的责备之意。

      “陛下坐拥天地八方,多捉些大补的灵兽,添进仙兽园便是。”

      天帝也无意多追究,先退了一步:“罢了,左右进了润玉口中,也不算浪费。”

      “陛下能如此想,再好不过了。”

      望舒无可无不可地回答,手上找书的速度,却加快了不少。

      这时,润玉从阁外走进来,朝天帝行了一礼。

      天帝看向他的右手,说:“本座特意将人鱼泪给你,以做你五千岁生辰之礼,你可喜欢?”

      “父帝所赠,孩儿自然不胜感激。”润玉如是答道,却不说喜不喜欢。

      望舒抬头瞥了眼这边,对天帝说:“陛下将玉儿生母之物赠他,他岂有不喜欢之理?”

      润玉摸着手腕上的人鱼泪,并不多说话。

      天帝点点头,和润玉说起另一件事:“如今你的修为精深卓越,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不过若想更进一步,有一事不得不做。”

      “不知父帝所言何事?”

      润玉低头垂眸,温顺的样子看起来甚为乖巧无害。

      “飞升应龙劫。”

      “应龙劫?”望舒与润玉异口同声,面面相觑。

      天帝的语气笃定:“以润玉如今之境界,飞升应龙实乃顺理成章之事。区区应龙劫,自当不在话下。”

      此时紫方云宫中,同样有人在讨论应龙劫的事。

      不消说,自然是时时惦记着润玉的天后荼姚了。

      按理说,神仙下凡历劫,其余仙家不得擅自插手。可若放任润玉更进一步,成功飞升应龙,那望月台的威胁就更大了,所以荼姚不得不早做打算。

      看着下方叩拜的缘机仙子,荼姚缓和了表情。

      缘机仙子执掌轮回,推演命理。要想截断应龙劫,只有从她这儿动手脚,方有可能。

      荼姚摘下一朵花,眼看花瓣化作了飞烟,嘴角露出嘲讽的笑容:“缘机仙子,此次润玉历劫,不知命数如何?”

      “多的小仙也不知,”缘机见天后脸色有变,连忙说,“不过窥得一点先机,应是帝星下凡,一统天下之命格。”

      话止于此,看天后脸色更沉,缘机苦笑。

      “实是天命如此,难以逆转……”

      荼姚冷哼一声,十分不悦:“命数如此好,还称得上历劫吗?”

      “这……”缘机为难,不知该如何答话。

      大殿下修为深厚,仙机已到,飞升应龙,本就水到渠成。劫数简单些,也属正常。

      心中如此想,缘机却不敢据实回答。这六界中,谁不知天后脾气,又有谁人敢逆?

      那厢,荼姚掐着手指一个一个地算着。

      “本座听说,凡人有个什么人间七苦,分别是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可有此说?”

      缘机一愣,点了点头:“却有其事。”

      “那就让他都经历一遍。”荼姚看向缘机仙子,眼中威胁之意甚明,“只有万般苦难都过了,才称得上功德圆满,成功历劫。”

      “可是……”

      荼姚走下来,拍了拍缘机的手背。

      “事成之后,南斗六君,会放弃玄清九真大司命之位,拱手让给你。”

      缘机眼中闪过一道光,躬身应了:“天后法旨,小仙莫敢不从。”

      从紫方云宫中出来,缘机有些郁郁寡欢,遂来到姻缘府找月下仙人。

      她将天后之举一一说给丹朱听,仰头长叹。

      “你说,天后娘娘这是意欲何为?”

      丹朱放下手中的红线,声音不大正经。

      “这还不明显?希望润玉历劫失败,飞升不了应龙呗。”

      缘机猛地一拍手,哀叹自己苦命。

      要是从了天后,只怕会开罪天帝和大殿下。若是不从,以天后脾性,自己怕是有苦头吃。

      “你无需担心,按照天后法旨做就是。”

      丹朱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根线。

      那线灰扑扑的,与旁边鲜亮的红线截然不同,隐隐蕴含着不详的气息。

      丹朱捏着灰线,声音越来越小:“我这便为润玉,牵上一段旷古绝今的虐恋情缘,必叫他……”

      断了心中妄想,从此灭情绝爱,再不敢轻易越界。

      缘机只听到前半句,忍不住小声嘀咕。

      “大殿下如何得罪你了,竟连灰线都拿了出来,有你这么坑侄子的叔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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