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归宁》是非和衣

6、灵器

　　场景转换。

　　又是几年之后，砚归看到那个长大的孩子正在院子里玩耍。

　　屋内云妍正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孩子，时不时地咳嗽一声。

　　裴度从她身后拥着她，下巴抵在她的肩头，温存道：“你最近身体越发单薄了。”

　　时值傍晚，归鸦绕树，裴度看着夕阳下的她，云妍露出少有的温柔缱绻，一向苍白的面色终于染了点瑰丽之色。

　　云妍淡淡地问道：“裴度，倘若天不假年，那个孩子你准备怎么办？”

　　裴度抿紧了嘴唇：“不要瞎说，他还需要你。”

　　云妍从他的怀抱挣脱了出来，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面上却无悲恸之色，像是已经绝望：“我不管我们之前的事情如何，我只想他正常地快乐地长大，你懂吗？”

　　裴度：“我希望你们都能健康。”

　　云妍试探地问：“我听说裴家有个灵器。”

　　裴度面色忽地冷了下来：“谁告诉你这件事的？”

　　云妍反问：“重要的难道不是这个孩子的眼睛吗？”

　　裴度手垂了下来，紧紧攥了下又松开：“这件事我心中自有分寸，你不必再提”，说完转身离去。

　　云妍泪眼望着他离去，没有挽留。

　　砚归再次看到裴度的时候，是个深夜，不知是哪里的密室，四处无窗，仅有一个通道。

　　他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在他身边，还有许多下人，都跟他一样，昏倒在地，人事不省。

　　倒是那个孩子，像是沉入甜甜的梦乡，被母亲珍之重之的抱在怀里，然后轻轻地放在地上。

　　云妍站在裴度的身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喃喃道：“裴度，是你逼我的，你如果肯拿出灵器，我也不会走出今天这一步”，她缓步走向一个高台，高台之上摆着一个灵器，砚归看不出灵器是何物，但是莫名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在云妍拿到灵器之前，裴度挣扎着醒了过来，但是仍不能动弹，他在乞求她：“云妍，不要碰它。”

　　云妍转头冷冷看了他一眼：“世人只知镜魔的脸，却不知吾等拥有造梦的能力，仅仅需要一滴心头血，就能让人陷入梦境之中，永远也醒不过来，你不是一直透过我看小蔷吗？你就继续沉睡下去，在梦里去见你心爱的小蔷吧”，她癫狂地大笑了起来。

　　裴度艰难地动了动手指，想向云妍伸过去：“云妍，相信我，这个灵器百年来，裴家从未有人能够拿起来它，它能把一个人的灵力吸光，到时候你会力竭而亡。”

　　云妍冷笑了声：“裴度，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我，这个不是你和小蔷的定情信物吗？若不是听说它有封印的能力，我是碰也不会碰它。”

　　裴度痛苦道：“云妍，我没有骗你，二十年前我试过拿起过它，在那之后我虽被救，但从此无法凝出灵力，这也是为什么我无法修道的原因。”

　　云妍：“从我决定去拿它的时候，就不打算活下来。”

　　云妍已经伸手去拿灵器，在她拿到灵器的那一刻，她浑身魔气四溢，疯狂地涌向灵器，眼睛里蹦出血泪，她咬咬牙，将灵器拿了下来。

　　砚归一直看着他们，就在这时，云妍忽然回头，直直地注视着一个方向，面色扭曲凄厉：“看够了吗？”，说完一道灵刃击在某个地方。

　　一声闷哼，司以瑜从虚空中倒了下来，口吐鲜血。

　　砚归吓了一跳，立刻奔到司以瑜身边：“你没事吧？”

　　司以瑜痛苦道：“我不小心进了镜子里，然后就昏睡了过去，刚才一醒来就被这个女人袭击。”

　　云妍狠戾道：“你们是来封印灵器的吧？”

　　砚归立刻否认：“不不不，我们只是误闯阵法，不是有意冒犯。”

　　然后云妍并不听她们解释，她手里忽然闪出了一个器物，周围灵力像个漩涡一样从器物中涌出，然后凝出一个龙头一样的实物，一阵风沙走石，砚归一时睁不开眼，眼角扫到那个龙头忽地一分为二，向他们袭来。

　　此时司以瑜已经痛晕了过去，砚归情急之下，祭出两个傀儡，挡在她们身前，龙头穿过傀儡，傀儡瞬间灰飞烟灭，砚归大骇，她仅有五个傀儡，如今两个已碎，而对方来势汹汹。

　　龙头穿过傀儡之后，势头暂消，不过一会，再次卷土重来，砚归无法，只得再次祭出两个傀儡，这个时候她忽然发现自己灵力枯竭，身体也像是虚脱一样，渐渐无法动弹。

　　眼看着龙头再次穿过傀儡，往二人身上袭来的时候，砚归下意识扑到司以瑜身前，挡住她，她默默等待疼痛的袭来，然而等了很久，却没有反应，她抬起头来，发现自己已经从方才的幻境密室中回到厅堂，而姜宁拦在自己身前，禅杖一挥便将灵力凝出的龙头挥散。

　　砚归怀里还抱着司以瑜，苏玉俊秀的脸上一片焦急之色：“以瑜，你醒醒。”

　　司以瑜咳嗽了一下，虚弱地睁开眼睛：“师兄，我终于见到你了。”

　　苏玉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看你下次还随便乱摸吗？”

　　司以瑜缓慢起了身：“我不过是不小心被灵力击中了。”

　　姜宁从镜子前走到砚归跟前：“你怎么忽然安静下来，还不起来？”

　　砚归虚弱无力，这个时候大家才注意到她的异常。

　　司以瑜有些紧张：“砚归，你怎么了？”

　　砚归吐了一口浊气：“不知道怎么了，我现在浑身动不了。”

　　司以瑜手一抖，一缕金色丝线从她袖中滑出，缠绕在砚归手上，她细细探查片刻，犹豫道：“奇怪，你的身体好像一个漏斗，灵力只出不进。”

　　砚归咳嗽了一声：“是了，想来我之前昏睡也是这个原因，看来我无法长时间在外走动”，说完看了姜宁一眼。

　　姜宁拧着眉，问司以瑜：“那这种情况，有没有解决办法。”

　　司以瑜摇了摇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奇怪的脉象，不过，说不定我师父有办法。”

　　苏玉肯定道：“没错，天市宗主是以瑜的师父，是无极宗内医术最高的人，或许他有办法。”

　　姜宁：“眼下另有紧急之事，方才镜中的回溯之阵已破”，话音未落，许多人都从镜中跌落，城主和云妍也出来了，不过此时，云妍已无法站立，浑身魔气已散，倒是她手中的灵器，光芒大盛。

　　裴度扶着她，两人都虚弱不已。

　　砚归盯着那个灵器，缓缓开口：“云妍，方才我在回溯之阵中，已知你所求，我们做个交易。”

　　云妍开不了口，倒是裴度答应了。

　　砚归虚弱道：“将灵器交给我，我帮你们压制孩子的血脉。”

　　姜宁奇怪地看了砚归一眼，不过并没有说什么。

　　裴度苦笑一声：“这个灵器，在我手中，百害而无一利，只是此物是个邪物，会耗光你的灵气。”

　　司以瑜惊呼：“砚归，你不能碰它，你如今已无灵力。”

　　砚归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向他们走去，准备从云妍手中接过灵器，云妍面露不舍，表情略有祈求之意。

　　砚归安慰她：“放心，我绝不是背信弃义之人。”

　　灵器到了砚归手中，奇怪的是，一缕缕光从灵器中飞出，缠绕着她，灵器非但没有吸她的灵力，反而将灵力反哺给她。

　　裴度十分讶异：“原来如此，放在我这里也算是明珠蒙尘了。”

　　砚归一时恢复了力气，走到那个孩子跟前，双手掐诀，一道金光打在孩子眼睛上，瞬间消失不见。

　　砚归：“我已将他的眼睛封印，从此应该是常人无异。”

　　云妍挣扎着从裴度怀里睁开，颤抖着双手去摸孩子：“我的孩子从此以后，不会跟我一样，是个怪物。”

　　砚归看向云妍，面露不忍：“我也可以帮你，封印你的能力。”

　　司以瑜叹道：“她刚才，已被灵器耗光了心血。”

　　云妍微微一笑：“我已心满意足”，说完，淡淡金光从她眉间散去，流到地上躺着的那些人身上，那些人都渐渐醒转。

　　裴度也有了力气站起来，想要靠近云妍。

　　云妍喝止他：“不要过来，我对你已无话可说”，说完，怜爱地亲了孩子一口之后，哽咽着喃喃道，“娘亲永远爱你”，身体溃散，化作点点流光，消逝在空气中。

　　裴度崩溃大吼一声：“云妍！！！”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司以瑜医者父母心，已不忍再看，靠在苏玉怀中。

　　裴度问砚归：“你们修道之人，不是讲究轮回往生吗？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去找她，我还有好多话没有告诉她，她不能就这样死了。”

　　姜宁冷冷地说：“不可能了，魔族与人族不同，死后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裴度绝望了：“这样啊。”

　　在那之后，裴度一直闭门不出，谢绝来访。

　　司以瑜事后问砚归：“砚归，你当时为什么想要拿到灵器？”

　　砚归不确定道：“我也不太清楚，只是直觉。”

　　姜宁：“或许你与这个灵器有什么渊源。”

　　砚归摊手：“你知道我差不多失忆了嘛，我记不清了。”

　　很久很久之后，砚归和姜宁提起过此事，她还想到一些细节：“我们当初查探府内的时候，我曾经在后宅的书房内，发现过很多画像，画中女子都是镜魔原本的脸。”

　　姜宁沉吟片刻推测道：“或许只有爱上了镜魔，才能看到她真正的脸。”

　　砚归有点可惜：“可是这一切镜魔都不知道了，而且她为了她的孩子付出了一切，想来天下父母都是如此，甘愿为了孩子付出一切，有些可悲。”

　　姜宁叹道：“她已经求仁得仁。”

　　砚归也认同姜宁的看法：“是呀，人生辽阔，别总为情所困。”

　　姜宁斜睨了她一眼：“你倒是想得开。”

　　砚归摊手：“毕竟活了这么久，不想开点，徒增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