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已陌尘》木又几何

63、结局

　　孙哲禹在一个古老的村落里穿行着，这里的房屋都是用石头堆砌而成，窄窄的巷道里是鹅卵石铺成的小路，蜿蜒曲折，没有尽头。孙哲禹沿着小路不断的直行，转弯，直行，他好像怎么也走不出这迷宫般的村落，他想问问村里人，可却不见人影。突然，他听见一个孩子的笑声，寻声望去，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躲在不远处的转角在偷偷看他，孙哲禹向他跑去，转过墙角，那孩子却不见了。孙哲禹继续前行，巷子的尽头竟停着一辆白色奔驰，车顶还顶着一个奇怪又巨大的花篮，把巷子堵的严严实实，侧着身子也别想通过。他伸手敲了敲车后窗，想让司机把车挪一挪，没想到车居然像折纸一样塌了下去，车顶的花篮向前滑去，栽倒在地。孙哲禹的视线豁然开朗，一群衣着古怪的人向他望来，离他最近的一个男人，披着一件褪色的红斗篷，脸上画着彩色的纹饰，他走过去：“请问这是什么地方？这些人在干嘛？”男人没有回答他，把脸转向人群，那些人默默的在排队进一个院子，院子的门口有两个跟斗篷男装束一样的人，用石头研磨的彩色粉末往进门的人脸上涂抹，画着古怪的图案。孙哲禹走到院子低矮的围墙外，院子里有很多人，被斗篷人分成了好几拨。虽然眼前人头攒动，但却没有一个人说话，没有一点声音。孙哲禹正在犹豫要不要排队进院子看个究竟，刚才的小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拉着他的衣角望着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说：“跟我走吧。”说着又有另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也跑了过来，拉着他的手向前跑去。孙哲禹跟着这两个孩子一路小跑，两个孩子年龄相仿，长的也很像，小女孩跑在前面喊着：“哥，你快点儿。”孙哲禹想起了他和哲禹小时候在奶奶家的时光，那时的他们也像这般在村子的小巷里追逐嬉戏。跑着跑着，路越来越宽，他们穿越了一片树林，来到了一条河前。清澈透明的河水波光粼粼，孙哲禹正跑的有点口渴，捧起河水正要喝，突然他看到了河里自己倒影伸出手，打掉了他准备喝的水。他惊的向后一退，墩坐在河边，倒影从河里站起来，变成皓禹把他拉了起来。“皓禹。”孙哲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皓禹居然如此真实的站在自己面前。皓禹微笑着对他说：“回家吧，你还有好多事没做完呢。”“皓禹，跟我一起回去。”孙哲禹伸手去拉他，皓禹摇摇头向后退去，向他挥挥手：“回去吧，有人在等你。”“皓禹，皓禹。”孙哲禹向皓禹跑去，眼前却出现了一片白雾，什么也看不清了。“哲禹，哲禹。”一个温柔的女声在喊他，他听出是莫欣尘：“欣尘，欣尘，你在哪？欣尘。”孙哲禹挥舞着双手想驱散眼前的迷雾，可是他的手脚好像被定住了一样不听使唤：“欣尘，欣尘。”孙哲禹大喊着，猛然睁开了眼睛。
　　“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里？”孙哲禹眼前是白色的天花板，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停顿了几秒，他意识到这是医院的病房，他挣扎着想起来，却觉得浑身无力，身体像海绵一样无法支撑，瞬间失去平衡向床边栽去。一阵响动碰撞，他从床上摔到了地上，床头柜上的一个相框也掉了下来，扣在了地上。他翻过相框，照片里莫欣尘笑颜如花，他穿着白衬衣陪在旁边，两人胸前抱着两个肉嘟嘟的宝宝，一个穿着小纱裙，一个穿着带领结图案的T恤。这是，我们的孩子吗？为什么我记不起来了？他感到心跳加速，挣扎着爬到床头，按响了护士铃。
　　“快躺下，快躺下，我去叫医生。”护士进来看到孙哲禹坐在床边，惊的眼珠子都圆了。
　　孙哲禹靠着床头坐下，摸了摸自己的头，恩？居然有头发了，还挺长的。他在身上到处摸了摸，都有感觉，掐了一下腿，还挺疼，他松了口气，应该只是躺太久的肌无力，不是什么后遗症。他最后的记忆是那天在废弃工厂，他跟莫欣尘正往外跑，突然脑子里“砰”的一声巨响，他恍惚了一下，以为是发生了爆炸，但看到莫欣尘还站在旁边，就护着她躲进了旁边的房间，靠在墙上时，他感觉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后脑流进了脖子，他才意识到自己中枪了。
　　丁皓提着暖瓶站在门口，看到坐起来的孙哲禹惊呆了，过了片刻才激动的跑进来，喊着：“哥，你醒了，太好了。”丁皓的声音有点哽咽：“我们都盼着这天，我……”孙哲禹打断了他：“今天几号？我睡多久了？”“9月29号，哥，你睡一年了。”丁皓坐在床边抓着孙哲禹的胳膊，又突然想起什么说：“你别乱动，我去叫医生。”“不用，我叫过护士了。现在是哪年？”孙哲禹还有点懵，他觉得自己只是睡了一会儿。“2018年，狗年。”丁皓又坐回来：“我给嫂子打电话，告诉她你醒了，她肯定乐疯了，这一年她天天守着你，就盼着你醒。”丁皓说着拨通了电话，孙哲禹也很激动，他很想听到莫欣尘的声音。“没人接，估计正忙没听到。“丁皓放下电话说：”嫂子今天新书签售会，忙完过来。对了，她每次不在都会交代，你醒了给你看这个。”丁皓从床头柜拿出一个笔记本递给孙哲禹。孙哲禹接过来，没急着看，拿起了那张合影问：“这什么时候拍的？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孙哲禹害怕自己除了睡的久，还忘记了什么。丁皓看着全家福笑了：“都高兴忘了，哥，恭喜你当爸爸了，嫂子给你生了一对龙凤胎，特别可爱，上周刚过完百天。这张照片是合成的，嫂子说不能让你缺席了宝宝的成长。她每天都写日记，说等你醒了就知道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看，我去给干爸干妈报喜。”
　　孙哲禹翻开了笔记本的第一页。
　　”2017年9月28日
　　哲禹，你已经睡了20天了，你颅骨里的子弹已经取出来了，医生说不幸中的万幸，子弹没有伤到你的脑组织，手术很成功，但有一些淤血无法清除，你可能会睡一阵才能醒过来。这20天对我来说太难熬了，我看着你被推进手术室，又转到ICU，直到你转到普通病房，我才稍微放心点。这些天我一直提心吊胆，我太害怕了，害怕你会丢下我一个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每次想到这些，我就万分自责，都是因为我，是我害你变成这样的，对不起，对不起。看到你躺在那里，身边插满了仪器和管子，我真希望躺在那里的人是我。”
　　孙哲禹看到纸页上有点点水渍晕开的痕迹，那应该是莫欣尘的眼泪，他能想象莫欣尘的难过，又往后翻了几页。
　　“2017年10月1日
　　哲禹，告诉你个好消息，你要当爸爸了。我太高兴了，这是上天给我们的礼物，你一直那么喜欢孩子，你快点醒来吧，我们看着他长大，不知道他会长的像你还是像我，他一定会是个非常可爱的孩子。我们一起教他说话、走路，把他养的白白胖胖。我告诉咱们的父母了，他们都很高兴，我爸和咱妈开心到抹眼泪……”
　　“2017年10月15日
　　哲禹，今天江翌凡和丁皓一起过来看你了。他已经道过很多次歉了，我没有怪他，他说要去很远的地方继续做特勤，希望能用这种方式为自己犯过的错赎罪。南仓的核心成员，在警方的合力围捕下已经都落网了，那天在工厂向我们开枪的螳螂也不例外，天网恢恢，这些社会的败类终会得到法律的制裁。”
　　孙哲禹翻到最后几页，
　　“哲禹，我今天又给你剪头发了，练了这么久，这次是我最满意的一次，如果你醒来看到自己的新发型也许会大吃一惊，你可能觉得自己只是睡了一觉，怎么头发就这么长了。如果我一直不给你剪，估计已经可以扎小辫儿了，你快起来照照镜子……”
　　“哲禹，周六出版社给我安排了一场签售会，我又紧张又期待。我只是想把我们生活里点滴的美好画下来，留给孩子们看，留到我们老了慢慢回味，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反响，也许人们都太向往幸福了，而幸福不过就是这些生活琐事里的温暖和欢笑，如果你醒了多好，就可以陪我一起经历这些……”
　　丁皓走进了病房，孙哲禹再也按捺不住，拉着丁皓的胳膊说：“送我出去。”
　　书城的中庭人来人往，一列长长的队伍有条不紊的向前移动着，队伍的尽头竖着一个巨幅背景：“感动千万读者的绘本《遇见明天的美好》签售会”。莫欣尘微笑着给读者留言签名。一个穿格子衬衫、戴眼镜的小伙子递过新书对莫欣尘说：“我特别喜欢你绘本里的故事，我希望以后我也能过上这种幸福的生活。今天孙先生一定也在现场吧。”莫欣尘点点头，微笑着指了指手腕上的表：“他每分每秒都和我在一起。”
　　读者的队伍不断缩短，送别最后一位读者，窦豆走过来搂着莫欣尘的肩膀说：“今天签售会比我预期的还好，小欣，辛苦你了。”莫欣尘喝了口水说：“你更辛苦呢，没有你，这个绘本可能根本没机会出版。”“证明我慧眼识珠，跳槽也选对了槽。”窦豆得意的说：“一会儿收工咱俩去好好吃一顿，庆祝一下。”“改天吧，我今天还没去医院看哲禹。”莫欣尘收拾着桌上的东西。“唉，也不知道你家孙先生什么时候能醒。”窦豆有点同情莫欣尘。莫欣尘倒好像早习惯了这种眼神：“快了，肯定会醒的。”
　　“能帮我签个名吗？”莫欣尘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如同一道电波击中了她，她手里的书掉在了地上。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缓缓转过了身，孙哲禹坐在轮椅上，穿着她为百日宴买的西装，微笑着向她张开了双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