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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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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烧着炭,只是寻常人家用的木炭,燃起来冒着烟,略有些刺鼻。
林玉致自幼长在农家,倒是习以为常。只是傅辞略有些不适,听说自入冬来,便时有咳嗽。
“傅公子身体不好?”
傅辞道:“不过是旧疾罢了,没什么大碍。”
说着,又攥起拳头抵着唇咳了咳。
林玉致微微蹙眉:“可有找大夫看过?”
问完才想起,洪关城小,百姓多是军士亲眷。只有军中的军医,治外伤还说得过去,若叫他诊病,却是难了些。
傅辞笑道:“承蒙林兄挂念,多年的旧疾了,寻常大夫也看不好,过了冬便好了。难得来一趟,不如……”
林玉致忙抬手阻止:“我来可不是跟你读书的。”
傅辞笑了笑:“谁说要读书了,我们下棋。”
林玉致努了努嘴:“还不如读书呢。”
傅辞一面摆上棋盘一面说道:“下棋的好处多着呢,可使人思维强大,锻炼专注力和记忆力。这一整盘棋就是一个战场,每一处棋子落定都会影响大局。若要下一盘好棋,便要有强大的全局观。不正适合林兄眼下的情况么。”
他信手拈起一枚白子置于棋盘上,道:“下棋时要集中精神,心静气定,不骄不躁。久而久之的,便能养成一种临危不乱的镇定气势。要知道很多错误的决定都是因为一时冲动。而静下心来,思虑全局,便能查缺补漏,及时纠正。”
林玉致捏起一枚黑子落下,笑道:“知道你读书多,大道理一堆一堆的,不就下个棋嘛。”
何绰倒是会下棋,听他说是早些年当官的时候,见那些文官没事儿都爱摆上一盘。他本不爱下棋,只是共事的上司好这一手,闲极无聊之时,也会叫他陪着下几盘。
后来辞了官,镖局走上正轨,他闲了下来,无所事事。想着下棋也挺有趣儿,便自个儿在家琢磨起来。收了林玉致为徒之后,也十分好为人师的教了她。
只不过何绰自己学的就是半吊子,再教林玉致,那更是半吊子中的半吊子,偏何绰还觉得自己下的挺好。
两个臭棋篓子下棋,可想而知……
几番过后,傅辞脸色有些一言难尽。
“林兄,你这棋艺师从何人啊?”
林玉致正专注棋盘上的攻势,头都没抬,道:“我师父呗。”
傅辞只见过何绰一次,还是在林玉致成亲那日。对这人不了解,倒也不好评判。
见傅辞没吱声,林玉致又补了一句:“我师父棋艺可厉害了,你看我下的就挺不错的吧,师父也经常夸我呢。”
傅辞继续不吱声,手腕转了个方向,把即将堵死林玉致最后一条出路的地方默默让了出来。
“傅公子也是个中高手啊,竟在我手底下坚持这么久。”
傅辞盯着林玉致那些已经好几次要被自己逼入绝境的黑子陷入沉思:林兄她到底知不知道下棋的输赢规矩……
林玉致搓了搓手,心说难道自己棋艺这么高了么?每次跟师父下棋,都是她输。可今日都下这么久了,还没分个输赢呢。
这么一想,只要不跟师父下棋,那下棋这件事还真是挺有趣儿的。
傅辞一脸艰难的看着已经无处落子的棋局,叹了口气:“在下认输了。”
林玉致将手里的棋子扔进棋盒里,安慰道:“傅公子不用气馁,日后多加练习便是。”
傅辞从身后的书架上抽出一本棋谱递了过去:“共勉。”
林玉致笑着接过书,无意的碰到傅辞的手指,冰凉的触感叫她心头一颤。她握着他的手,蹙起眉头:“手这样冷?”
傅辞任由她握着,不在意的说道:“一直都是这样,冬日里无论屋中多暖和都缓不过来。”
木炭盆还在烧着,火星噼啪作响。
林玉致握着傅辞的手,傅辞手里握着棋谱,很久都没有动,似是怕打破这样的安静。
“大人,可以开饭了!”薛绩在门口喊了一嗓子。
林玉致猛的回过神儿来,从他手里抽出棋谱,略有些别扭的说道:“谢了!”
傅辞将手缩回袖子里,攥起拳头,像是要将她手上的温度悉数留住。
“冬日天短,林兄吃了午饭便启程吧,山路难行,莫贪黑。”
林玉致点头:“我正有此意。”
饭后,林玉致照例在军士前讲了话,鼓舞士气。
临行前,傅辞又交给她一个箱子,告诉她回去以后再打开。然后才将人送到城门口。
“天冷,你快回去吧,我们这便走了。”
傅辞道:“不差这一会儿,我看着你走才安心。”
林玉致知他倔强,也不再相劝,飞身上马,朝他摆摆手,头也不回的打马走了。
直到那抹暗红色消失于茫茫雪山之中,傅辞才轻叹口气。
薛绩见他有些失落,忙安慰道:“傅公子,林兄弟心里是惦记你的。送军需谁来不行,可林兄弟百忙之中亲自来送,足见傅公子在她心中的分量。”
傅辞听后,果然心中宽慰许多。
薛绩又道:“我可从怀骋那儿打听过了,林兄弟这段时间都没踏入花楼一步,真正是修身养性呢。”
傅辞嘴角的笑意还没有扬起,一听这话,当即拉了下来。
薛绩还在叨叨咕咕:“……就连美人投怀送抱,林兄弟都坐怀不乱,啧啧啧……”
傅辞拂袖而去,连林兄来看他那点儿喜悦都被薛绩给叨叨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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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致回到灵州军署衙们,许蓉早已煮好了热汤,只等人回来就端过去。
林玉致打远儿瞧见她踮着脚往门口看,无奈的摇摇头,怎么就不死心呢。
许蓉若无其事的迎上去,笑意盈盈道:“将军回来了,快些进屋吧。外头天寒地冻的,蓉儿备好了茶汤,将军喝下暖暖身子。”
屋中提前燃好了炭火,甫一进屋,热气扑脸。林玉致脱下大氅,许蓉自然而然的接了过去,在门口抖了抖碎雪,搭在屏风上。
林玉致搓了搓手,捧起热茶抿了一口,茶入肺腑,温热香甜。
“这是什么茶?”
许蓉道:“是我哥从城守府府库里翻出来的,藏的还挺深,想来必是极好的茶。我哥是粗人,不懂这些,便送来给将军品尝。”
“这茶还有多少?”
“不多,只找到两罐子,都在茶室放着了,将军若要我这便去拿来。”
林玉致点点头。
许蓉小跑着去了茶室,一溜烟儿功夫又回来了,手里捧着两个茶罐子,小脸红扑扑的。
林玉致笑道:“你急什么,茶放那里又不能长腿跑了。”
许蓉只笑了笑,没说话。
这茶叶封存的极好,林玉致不懂茶道,只是那人爱喝茶,她那几年也跟着尝过许多好茶。
“我有一好友当是爱茶的,不知我可否借花献佛?”
许蓉道:“这茶送了将军,自是将军的东西,将军想要送给谁就送给谁。”
“多谢了。对了,你久在灵州城居住,可知这城中哪家医馆的大夫医术好些?”
许蓉忙问道:“可是将军病了?”
林玉致摇头:“我身体这么好,哪就轻易病了。是我的一位好友,有些陈年旧疾,每到冬日便畏冷惧寒,便想寻个大夫替他瞧瞧,看看能否缓解一下。”
许蓉当即松了口气:“将军放心,此事就交给蓉儿吧,蓉儿必定找个稳妥的大夫来。”
“有劳了。”
说话间,李怀骋捧着箱子进了屋,他把箱子放在几案旁的空地上,还叨咕了一句:“也不知傅公子放了什么,看着挺大的箱子,搬起来倒没甚重量,莫不是拿错了,送了大人一口空箱子吧。”
林玉致顺着声音看过去,不在意道:“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李怀骋也没多想,直接打开了箱子,只看到里面装了一条条的,好像还塞了棉絮的东西,一脸茫然。
倒是许蓉见了箱子里的东西,刷的白了脸。
林玉致正品茶呢,斜眼瞧见李怀骋提溜出一条什么东西来,还一脑袋问号的问她:“大人,这是啥东西?”
林玉致当即一口热茶喷了出去。
简直天雷滚滚!
她慌乱的擦了擦嘴角,道:“谁知道傅公子搞什么鬼,你先放着吧,回头我问问他。”
“哦。”
许蓉有些不淡定了,她怎么瞧怎么觉得那东西有些像女子所用之物,只是做法不对头,看起来有些别扭。那位傅公子作甚要送将军一箱子这东西,难不成……
许蓉悄悄打量着林玉致,这林将军生的俊美无涛,雌雄莫辩。若不是听到兄长和刘瑭大哥都对她赞许非常,若不是亲眼见过她与军中将士比武,悍勇无比。她从一开始就会以为眼前这人是女子。
林玉致见许蓉眼神略带审视,不免有些紧张的正了正身子,心里将傅辞骂了个狗血喷头。亏她还惦记给他送好茶,亏她还惦记给他请大夫!
这人送了这东西,就不能提前言语一声!
“傅公子一向爱鼓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想来又是他想出来的花样儿吧。”林玉致也学着李怀骋的样子,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满眼俱是惊讶。
不过许蓉可没有忘记她适才那一瞬间的慌乱。
李怀骋压根就在状况外。
“行了,天色不早了,都早点儿回去歇息吧。”
许蓉带着一肚子纠结回了房。
林玉致在二人走后,气的当场暴走,无声的骂了好半天,尤觉不解恨。又提笔刷刷刷写了好几页纸,细数傅辞罪状,把已经睡得迷迷糊糊的李怀骋喊了起来,叫他赶紧把信送出去。
于是,翌日大清早,傅辞的书案上便多了一沓厚厚的信,从灵州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