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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下:鹿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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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人就是如此,我好的时候可以极尽善良,我甚至可以爱护一草一木就像自然的小精灵,可以体贴柔顺恭谦善意,但是一旦我不好的时候,我这人就要做到恶贯满盈为止。
作为新时代五好公民,我当然不可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杀人放火牢底座穿,只有无能又愤怒的孩子才这样做,我们最优秀最顶级的恶毒女配干的是另一种更为迂回的恶毒,它不同于杀人放火的身体毁灭让陈故还记着那女人的好一辈子,我一定要杀人诛心为止。
就如同我做不到杀人放火这类低档的坏事一样,我做不到祝福这样的善良宽容这类虚伪的好事。
从现在开始我有使命让陈故知道,他爱的林阡跟我相比一文不值,她任何足以拿来称道的优点在我面前都微不足道,我胜过她所有,方方面面。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写什么文,我就写什么,她发自拍,我就发自拍,她晒成绩,我就晒成绩。
我有意攀比,且一定要照见高下。我在期待那句“谁丑谁尴尬”,和它背后给我的尊荣和她的羞辱。
很快就有明眼人看出端倪,街头巷尾的瓜,不停的小窗消息,这正是我想要的,陈故你睁开眼看看,每一个人都看了个明白,我比林阡从道德到能力,从相貌到学历,无所不是她望尘莫及。即便偶尔能及,我瞬间都要反超一大截回去。
“啊啊啊李斯特好美啊...话说林阡和李斯特到底什么矛盾啊,感觉李斯特在对着干?”
“呃,看动态好像是陈故把李斯特甩了,原配吊打小三,我□□有点喜欢李斯特,她好刚一女的,关键是,人家处处都更好啊!”
“这个林阡的文整个一车祸现场好吗,我站李斯特,不管怎么说,人家处处都比林阡强是真的,长得好看,写文写得好,大学也比林阡好,身材还好,还富。”
“李斯特有点过分了吧,陈故喜欢谁是他的自由,没看到陈故发说说了吗?写得好就可以为所欲为霸道不讲道理?这样恶意打扰的行为真的很恶...”
“回答楼上,所以林阡还是菜啊...”
“李斯特哪里过分了,公平竞争ok?我反而觉得大大方方的多明朗啊,不像有的人畏畏缩缩只剩下自卑了。”
陈故开始联系我,他说我很过分,说我打扰到林阡了。
我开始无比珍惜他主动找我的时间,哪怕是指责我,因为我几乎预感到他快要和我断绝联系。
我说:“怎么呢?”我下定决心不和他动怒,他一举一动都值得我包容和原谅,因为我爱他。
陈故说:“别装傻了,你发的说说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小阡什么都不知道,冲我来,别扯上她。”
是什么样的情深似海令一个像来温和沉默的男生变得凶悍尖锐,如同把用来吟咏的长笛削成一把竹剑?我的宽容和爱都在他的质问下妒火中烧,我忍不住刻薄道:“什么意思?我怎么就是不知道,听不懂呢?”
陈故气得不跟我废话,直接发了条说说:“我和李斯特没有关系,请大家不要打扰林阡。”
我忍不住笑了,逼到绝境陈故还是有些文人直白的可爱,他向来凭才华获得人气,却从不明白有一种凌驾于才华之上的叫做“热度”的东西,越是俗烂剧情越是迷人无比,越是矛盾撕逼越是精彩至极。
我也发了条说说,指名点姓:“林阡算个什么东西。”
无形当中好像有一个大鼓被猛烈抨击,我们如野兽对峙,争夺一个叫做爱情的疆土。
我凶相毕露,要用ascall码编出的互联网文字撕咬下我的城池。
我一步一步地压迫着林阡的自尊心,她知道了前因后果,陈故没有理由不说。
但是我保证她不会删除我的好友,她会留着我,继续怀着负罪感或者恼恨一次又一次忍不住点开我的空间。哪怕删了,我的访客里也绝对有她,或者她用黄钻隐匿了踪迹,但我用直觉肯定,她的脖子上悬着名为李斯特的一把剑,她身上开始笼罩一个叫做李斯特的阴云。
她果然没有把我删除,还日日访问我的空间。我对女孩子的心情了如指掌。她会不断向陈故确认:“你还爱我吗?”
“你爱我的吧?”
“李斯特这么好,你怎么不选她?”
然而陈故肯定也会一次又一次安抚她,一开始会说“李斯特也不怎么样啊,你什么什么比她好。”
而当我在林阡所自以为擅长的任何一方面都超过她的时候,是的,这就是我每天的所作所为,她弹钢琴,我就晒钢琴省奖,她做甜点,我就做一桌甜点。这时候她的惶恐将会到达顶峰,而她唯一赖以生存的一寸就是陈故对她的爱和对我的不屑一顾。
这就是她活在世上比起我而言最微弱的优越。
陈故当然会不厌其烦地说:“李斯特再好我也只爱你。”
可是我要猎杀的是林阡的心灵,她将在我的阴影里,渐渐对这句话麻木不信。
杀人放火牢底座穿有什么好玩,我要的就是杀人诛心彻底解决问题。
让她再也提不起保护爱情的兴趣。
这就是我和她林阡的区别,我争夺爱情,而她仰仗陈故给她的爱情。
她也配么。
下午,我去超市买东西,毕竟人还是一个三次的人。虽然一切顺风顺水,但陈故依旧对我厌之入骨这件事总是在我开心的时候突然冒出来坏我的心情,所以我想散个心。
我伸手去拿购物架最顶层的曲奇,不知道怎么回事把我最喜欢吃的那款放得这么高,我正发愁,一个男生的手伸出帮我拿了下来递给我。
我说:“谢谢。”
这人看起来很干净,应该也不玩抖音,应该就是举手之劳,不太像搞套路的样子。
他看到我错愕了几秒,我有些不明所以,这表情像是见了他失散多年的妹妹。
我保持了对陌生人的微笑,我说:“你也吃小狼人曲奇呀,刚刚谢谢啦。”他的购物车里也有和我一样的曲奇。
他点了点头,从愕然里挤出微笑说:“啊,是的。”
我从他侧身让开的通道里离开了,他在我身后说:“你是李斯特?”
我一个回头。
最近在空间发了很多自拍,被同城认出来也不奇怪,怪不得他一副似曾相识的惊愕,我于是笑着打了个招呼,问:“你好鸭,你是?”
我真不一定记得。
他怔了一秒,说:“噢,一个小透明而已,你可能记不得。”
我笑了,这人还挺有自知之明的,我说:“现在记得也不迟嘛,不然怎么称呼你?”
他好像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了他作为一个三次人应有的神采,他低下眼睛笑了笑,说:“我三次名字叫江逢。”
我点了点头,“相逢的逢么,好听!”我比了个向天的“耶”,接着说:“我叫鹿茗,”我耸了耸肩,“听起来好娘。”
江逢微笑了一声,说:“你一向很酷。”
我乐道:“当然。”
江逢看了看表,说:“有空吗,一起喝奶茶?”
我“嗯——”了一声伸了个懒腰说:“可以啊!” 即便收拾林阡很爽,我还是不可避免因为这件事本身的烦人属性有些丧,需要转移注意力体验别的事情,突然偶遇一个并不讨人厌的江逢,和他喝杯奶茶也挺好的。
我们坐在奶茶店的秋千椅上,江逢说:“你有什么喜欢干的事吗。”
我想了想,说:“有啊,写文啊。”
他轻轻地笑了一声,有一种少年人的清朗,他说:“日常生活中呢?一些不那么,二次的?”
我也跟着笑了,我说:“嗯——游泳?撸猫?或者打电玩?我们等下去打电玩吧,我不知火舞可厉害了。”
他认真地点了点头,说:“好啊,我原本以为你完全沉溺于网络世界呢。”
我“嘁”了一声,道:“怎么可能,我也有我自己的生活啊。”
我说完后就一怔。
我他妈自己还知道啊。
我索性放开了和江逢疯了一下午。
回去后我才从三次号切回二次号,我看到陈故又给我发了好些个消息,和测试我在不在的□□电话(因为我一接他就会挂掉)。时间停留在上午,是我出门之后才发的。
他说他们已经精疲力尽了,希望我放手。
他说这不是爱。
哦,要教我“真正的爱是成全么”,抱歉,我学不会。我的爱只有拥有,只有两个人的之间的爱情才能让我感觉到爱,别的不能。远观他们俩幸福让我独自发光发热不会让我感觉到丝毫的温存,只会让我不甘心。
我说:“那你教我什么才是爱,我不懂。”
陈故说:“我只爱林阡,你懂了吗。”
疲惫就像大风卷过草原一样轰然扑面袭来把我吹得睁不开眼只好随风旋转,我把手机一抛,脑子里浮现起江逢的脸,耳边响起电玩城的浓重音乐,空气中似乎又飘出了电玩厅撒欢时鼻尖冒出的酣畅淋漓的汗。
Fuck the Internet。
我就像被降维打击一样丢进“二次”的空间,在里面倒是过得有情有义,可是回到三维世界我不也是悲欢喜乐一介血肉之躯,我早该快点去外面玩,谁他妈搭理这群降维打击的傻逼。
啥他妈爱情不爱情的,为什么,你妈的为什么。
精疲力尽,说的真好听,你们精疲力尽,可我是遍体鳞伤。
我说:“得,老子不干了。”
我删了所有关于陈故的说说,如同清空满是污秽的血槽。
我在微信上叫江逢出去玩,他同意了。
我们常常出没于城市各处,我觉得对我刚刚结束的伤心事有了很大的疗愈效果。
直到有一天他拿手机给我放一个抖音,我看到弹窗里冒出来一个
【关联□□号[小阡]】:你能不能别陪李斯特出去玩?】
【关联□□号[小阡]:陈故,你是不是喜欢她?】
那一瞬间我只觉得脑子空白,他也瞬间变了脸色把手机收起来。
眼前的两行文字跃出屏幕从眼睛钻入吹熄我心里一丁点残存的火光,寒冷随着眼睛背后的裂口灌进来如毒箭一样扎进搅动,最后把心脏撕得四分五裂纷纷坠落。
我茫然地转头看着他,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颤栗,冷气从寒毛根部窜起来。
我咬着牙挤出一句话:“陈故?!”
他没说话。
我说:“我操你妈。”
我一口气跑出很远。
因为拒绝了我所以愧疚?想转移我的注意力?还是觉得偶然遇到我,很尴尬不好意思说就拖到了现在?那为什么要陪我出来玩,让我以为,以为多了一点什么。
我在路边坐下,不知不觉跑到了老城区。
石板里面伸出几多纤弱的野花,伸手去触摸的时候才发现花茎是那么柔软,却在花瓣上流淌出与之不相符合的决绝的红艳。
我手还停留在上花茎上,视野里出现一双鞋,那是陈故的鞋,我狠手把花折断,然后在指尖碾碎。
我没有抬头。
陈故说:“对不起,鹿茗。”
我没有答话,他叫我的真名,真是卑鄙。他蹲下来,他说:“对不起。”他愧疚地垂下眼睫。
我说没有看他,只是盯着被折断的花,我说:“为什么?”
他说:“我没想到现实的你是这样的,和你相处很愉快,我想我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我们更适合当朋友,我本来想找个机会告诉你。”
“找个机会,找什么机会我有可能心平气和地接受?”我刻薄地反问。
他语塞道:“我以为总能...”
“你喜欢我么?”我打断他。
他没说话。
我说:“我哪里不够好?我比不上林阡?”
他轻轻折下另一只花在手中来回的捻动,他说:“不是不够好,是喜欢一个人又不是比武招亲,并不是喜欢某个优点,是喜欢一个人啊。”
林阡听到他这样的语气,一定能消气了吧。
我作为李斯特的时候,嚣张跋扈自认为天下第一,好不容易肯为爱情屈居第二的时候,那个人说他爱某个不知名野花身上,难以言喻的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