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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告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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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云聚拢，低低地压下来。
闪电过后，一声雷鸣在天边炸开，强烈的声浪盖过城市上空。
顾征看向狂风大作的天际，脸上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
“第一分队停止任务，立刻集合——”
通讯器嗞嗞地嗡鸣了几下，信号忽然中断。
天空仿佛被闪电一劈为二，风裹着迸溅的电光冲向他们。
停在—侧的车辆顷刻只剩下扭曲变形的车架骨。紧接着第二辆、第三辆……
浓烟之后，一个黑色的身影慢悠悠走出来，干枯的叶子在他脚下发出碎裂声。
来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看姿态轻松又漫不经心，仿佛只是个冷眼旁观—场闹剧的观众。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一种无形的威胁压迫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顾征眯着眼睛，看向不远处这位不速之客。
“是你？你来做什么？”
又—道闪电劈了下来，顾征往后退开两步，看向横亘在马路间的裂缝，脸色变得愈发阴沉。
青年懒洋洋地掠起嘴角，勾起—抹嘲弄的笑容。
“不做什么，看你不顺眼而已。”
他眼里的漫不经心随着他变冷的声音渐渐消失，扬起的手掌间窜动起银白色的电光。
“要打一架吗？”
脑海中还回荡着许多模糊的声音，像碎屑一般，簌簌落下，又快速地被风吹散。
我想抓住那些声音，听听它们到底在说什么，却什么也捕捉不到。
在一片纯白的空间中，我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是……哪里？”
我茫然地环顾四周，一个没有边界的世界在我面前展现。
脚下的触感是柔软的，像踩在雪地上，又像踩在棉花上，更像是浮在空中。
我往前迈开步子，四面还是一片纯白，仿佛我根本没有移动。
“我记得刚才……”
努力想要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但我才刚开始思考，剧烈的疼痛便似浪潮般席卷而来。
这时，一阵悠扬的钢琴声从虚空之中传来。
明明无法辨认出方向，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我，那个发出声音的地方就是前方，就是这个世界的尽头。
带着这样的想法，我再次向前，世界终于流动了起来。
纯白的世界露出了它的真面目，无尽的雪侵蚀着我的五感。
茫茫的大雪中央，出现了一道模糊的身影，他安静地立在那里。
是卓以。虽然我还没有看清他的五官，心中却无比肯定
我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我想要质问他又做了什么，想让他让我离开，可越是往前就好像离他越远。
轰隆隆的声音在天地间响起，一辆长长的地铁凭空出现在雪地中央。
“上车吧。
这里，或许有你想要的东西。”
我看见他乘上了一辆地铁，没有丝毫犹豫，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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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缓缓地睁开眼睛。
环视四周，白茫茫的一片，空荡荡的房间，空气里弥漫着药水的味道。
我低下头，目光停留在手背上包扎整齐的输液管上。
我这是怎么了？这里是……医院？
我微微动了下身体，头部涌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疼痛似乎只持续了一瞬，下一秒身体里涌起一股温暖又熟悉的力量，将我紧紧包裹。
“咦？你醒了？”
—个女声从门边传来，我看过去，一名身穿白衣的护士正向我走来。
“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还好……那个，请问我为什么会在医院？”
“我也不清楚。送你来的人好像也不认识你，只是说你昏倒在了路边。”
“但你一直昏迷不醒，我们也检查不出什么毛病，只能先给你输了点营养液。”
昏迷在路边？可是我怎么记得……
还没来得及细想，脑袋突然一阵钻心的疼，我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扶。
“哎哎，你别乱动呀。”
护士凑近我，又仔仔细细地将我检查了一番，这时，敲门声打断了她的动作。
门外的人礼貌地走进来，手中握着—捧洁白的花束。
他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像看着一位老朋友。过了—会，他看向一旁愣住的护士，嗓音轻柔。
“可以给我们一点单独的时间吗？”
护士点点头，离开了房间，还顺手带上了门。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药水味道，还有淡淡的花香。
我警惕地看着卓以，十指不自觉地抓紧了被子。
“你来做什么？”
“来和你道别。”
卓以走上前。将丢里的花一支支插进桌上的花瓶，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花瓣。
“我才不信你的鬼话。”
我深吸一口气，思绪渐渐清晰。
我想起来了，在我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看到的人就是卓以。
“我失去Evol之后遇到的那些事，都和你有关吧？
从我‘偶遇’你开始，到上了那辆奇怪的地铁，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中吧？”
卓以没有丝毫不悦地迎上我充满敌意的目光，微微一笑
他没有否认，却也没有承认。寂静的空气中暗潮涌动，却有种异乎寻常的微妙平和。
“花放在这里，可以吗？”
“等等……”
还没等我出声阻拦，花枝上的尖刺划破他的指尖，渗出细小的血珠。
他蹙起眉，凝视着自己的手指，眼中划过一丝不可思议
我有些无语地接过他手里剩下的花，把它们插进了花瓶里。
“麻烦你了。”
卓以轻声说道，站在一边看着我的动作，一副陷入沉思的表情。
这个钢琴家……未免也太不食人间烟火了些。
“自动贩卖机、被人碰瓷、插花……这些日常的小事你一件都没经历过吗？”
卓以坦然地摇了摇头。
“不过，的确很久没有人跟我聊起这些了。”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他的语气中流露出一丝淡淡的怀念。
但我没有心思去理解他的感受，我更在意的是他突然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又有什么阴谋。
“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居心？”
“我不是告诉你，我是来道别的吗？”
说着他伸出手，轻轻地放在了我的手背上。
他的手指凉凉的，没有一丝温度。
就在这短暂触碰的一瞬间，我的眼前闪过一帧帧破碎的画面。
白色的四壁、空荡荡的房间，角落里放着一架晶莹剔透的三角钢琴。
钢琴凳前逐渐浮现出一个男孩的身影。
他纤细椎嫩的十指在琴键上灵巧地舞动着，雪花落在他的影子上，静静沉淀。
那片阴影里回荡着轻柔的钢琴旋律，也传来女子病重时痛苦的呻吟。
忽然激烈起来的琴声，像穿过隧道的地铁般有节奏地奔驰着。
我看见一个男孩从钢琴前起立，走到台前，朝台下如雷的掌声鞠躬。
画面变幻，那个男孩又站在灰蒙蒙的大雨里，胸前别着一朵白花，安静地听着牧师念悼词。
“小以……弹下去吧，用你的能力……帮妈妈做一个完美的世界。”
“完美的世界……我知道了。”
男孩的声音尚且稚嫩，却让人想到冬日雪花带着锋芒的冷。
在那一刻，我意识到我看到的这个男孩是卓以。
我看到了他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看见男孩渐渐长大，在冰封的大地中央演奏了最后—曲。
他不知疲倦地弹奏着，好像把自己困在了一个回忆的世界里。
这就是……结局吗？奇怪，我为什么会看到这些……
我迷迷糊糊地想着，那种熟悉的眩晕感暂时消失了，我动了动眼皮，好像再次从一个梦境里醒来。
卓以坐在病床前，依然以那种平和的目光看着我，触碰到我手背的指尖已经移开了。
“可以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吗？”
“我看见你……”
我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看到的那些奇怪景象，破碎的、不真实的、但又的的确确令人感同身受的。
在那双玻璃般晶莹透亮的眼眸中，我看见自己的表情，竟有种说不出的悲伤。
“完美的创作……真的那么重要吗？”
卓以的目光淡淡的，像水墨画中的一抹留白。
“普通人也好，艺术家也好，每个人追求的终点都在无限趋近完美。
只可惜，他们永远无法到达那个终点。”
“可是绝对的完美是不存在的。
作品是由人创造的，既然人不是完美的，创作出来的作品自然也不会完美。
如果一个摄影师要等到画面中所有的细节都处于完美状态才按下快门。
那他可能一张照片也拍不出来。”
我抬头看着卓以，他的面孔清俊而无害，眼睛中仍然是不曾摇曳的平静。
他凝视着床头那束纯白的花，伸手摘掉那些看起来有瑕疵的叶子与花瓣。
“任何事物都有瑕疵和缺陷。
但这不代表他们不够好，更不代表他们没有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权利。”
卓以的动作看不出迟疑，但嘴角却绽放出一丝笑容。
“或许吧，你本人的确很好地验证了这一点。”
我一头雾水地看着卓以，他的目光从花瓶移到了我的脸上。
“最后再送你一句话吧，当然，你依然可以选择不相信。
完美从来都不是假象，世间的一切都会有独—无—的、最合适的出口。
不过我想，你已经找到你的出口了。”
“我不太懂你是什么意思……
不过如果你还想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我也不会认输的。”
或许是我强硬的语气暴露出了一丝紧张，他无声地笑了笑，唇角弯起弧度。
“别担心，这一次是真正的再见。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卓以的语气出奇的平淡，不同于以往的寒冷，让我产生了柔软的错觉。
“……你要去哪里？”
“一个曾经属于你，现在属于我的世界。”
他淡淡地转过身，留下的话却让我更加一头雾水。
“你……再也不会出现了？”
“或许会，但不会在这个世界里见到了。谢谢你送给我的世界和有趣的回忆。奶茶的味道……我也很喜欢。”
他的声音很轻地落下，像—场安静的纯白的梦，就这么将我笼罩。
等我再回过神时，他的脚步声已经穿过走廊。
空荡荡的病房里，他像是从未出现过，只有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雪天的味道。
“真正的……再见吗？”
我喃喃自语般重复着，茫然地看向桌上的花瓶。
花瓶旁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结满了冰晶的玻璃瓶。
“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我仔细辨认了许久才发现这是卓以之前给我的那只。
我伸出手想要去碰它，忽然，“啪嗒”的脆响打破沉默。
它碎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