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女》文禾乔

1、第 1 章 卖身

　　爆竹冬雪，迎来了大昱朝的又一个新年。今年的冬天，分外的寒冷，整个京城早早裹上了银装。

　　某一条小巷里，两个小孩正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年纪稍小的男童，裹着肮脏破旧的棉衣，依偎在年长孩子的怀里，满是灰尘的小脸，依稀透着不正常的红晕。

　　此时，巷子里走来了一个老乞丐。此人名唤狗爷，是城内一伙流窜的乞丐首领。
　　只见狗爷站在边上，冷漠地看着二人，开口道:“阿宝，你可想好了？想好了，就走吧。”
　　小鱼儿:“姐姐，姐姐，我们要去哪里？”
　　阿宝:“咱们去好地方，能给你买药吃。”
　　狗爷冷冷地看着二人，从湿冷的地上爬起来，转身便走。

　　没过多久，狗爷领着二人站在一扇木门前。狗爷敲了敲门，只见一身着短打的小厮探出头来，狗爷立马换上一副谄媚的嘴脸。
　　小厮懒得理会狗爷，看了眼身后的两姐弟，说道：“走吧，咱柳娘子可没那么多闲功夫。”
　　三人随着小厮，跨过门槛，穿过蜿蜒回廊，不停地走，阿宝与小鱼儿忍不住好奇地看着院内的假山，池塘，衣着鲜亮的路人，这是他们不曾接触过的，偌大的院子，好似永远走不到尽头。
　　终于，三人进了一间雕花小厅。人还未进，便从中飘出了腻人的脂粉香气。狗爷小心翼翼地入内，只走到门边，便不敢再向前走进。
　　厅内，一女子侧躺于榻上。芙蓉如面柳如眉，阿宝第一次见到如此貌美的女人。鼻间传来身上的恶臭，阿宝低下头来，不敢再看。
　　女子瞟了眼狗爷身后的两个小崽子，捻了捻额间垂落的一缕青丝，朱唇轻启：“怎么，这就是你带来的人？咱们这可是青楼，不是善堂。”
　　一旁嬷嬷正准备动手将狗爷教训一顿，狗爷立马吓得跪倒在地，大喊：“哎呀，柳娘子啊，我怎么敢打趣您呢？这个大的就是我找的姑娘啊。不信，不信您可以带内里去瞧瞧啊。”
　　柳娘子叫停了上前的嬷嬷，仔细瞧了瞧阿宝，年纪虽小，四肢修长，只是看不清模样。一想到狗爷没那个胆子，自家又紧缺好苗子，过段时日，那人一来......
　　柳娘子：“谅量没那个胆子，王嬷嬷，把那个大的带到偏方洗干净，至于那个小的，一并收拾下吧，省的一会脏了客人的眼。”
　　王嬷嬷：“是。”王嬷嬷不由分说，一把将二人拖到了偏房，狗爷仍旧跪在地上，心里盘算着，这事儿应该没问题。
　　柳娘子躺在榻上，哈了口气，等的愈发不耐烦，好在此时，王嬷嬷终于回来了。
　　柳娘子一眼看到了身后的小女孩。女童头顶双平髻，身着粉色小袄裙，额间贴了一朵梅花钿，肌肤胜雪，双眸明亮，形容虽小，不难看出未来定会长为出色的美人。柳娘子内心十分满意，面上却不露痕迹。
　　柳娘子：“你叫阿宝？你上前来，我同你问问话。”
　　阿宝摸了摸小鱼儿的头，从容地走上前去，乌黑发亮的眸子盯着柳娘子。
　　柳娘子：“挺好看一女娃娃，先前怎么做男孩子打扮。”
　　阿宝：“做男孩子方便。”柳娘子：“行吧，我想问问你，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来这儿，以后又是干什么的？”
　　阿宝平静地回答：“知道。”
　　小鱼儿：“小鱼儿也想知道。”
　　阿宝还未说话，柳娘子便示意王嬷嬷将小鱼儿带到厅下玩耍。
　　柳娘子：“为了以后省事，现在我就把话说明白吧。我这儿，是全京城最大的青楼，簪月楼。我呢，是这儿的老板，人人都叫我一声柳娘子。我既然花了大价钱买你，自然是看你资质不错，培养几年，便要留在这儿招待各方恩客。刚开始来这儿的姑娘，总是寻死觅活，不过啊，现在都乖乖地成了楼里的小姐。少数不听话的，早不知投了几次胎了。所以，你......”
　　阿宝笑着看向柳娘子：“柳娘子放心，虽是狗爷将我带来这里，我却是自愿的，绝不会寻死觅活，为您添麻烦。”
　　柳娘子：“哦？你这小妮子，倒是少见。哪有人上赶着来青楼卖身？你就不觉得这青楼玷污女子贞洁？这青楼妓女身份低贱？”
　　阿宝：“阿宝是爹娘都没有的孤儿，哪懂什么贞洁？我只想，在这世上，有一口饭吃。至于低贱？旁人与我无关，我不在乎。”
　　柳娘子笑了：“好一个通透的小人儿，有意思。我就再给你一天时间，照看你那弟弟，明日里，便来我这儿吧。”
　　阿宝：“谢谢柳娘子。”
　　小厮带着狗爷众人离开了小厅，重回了进来时的小门。狗爷怀揣着银钱，喜笑颜开。
　　阿宝摸了摸小鱼儿又发热的额头，焦急地叫道：“狗爷，您快去给小鱼儿买副药吧。”
　　狗爷瞥了眼小鱼儿，哼道：“行了行了，知道了。”
　　寒冬的街道上，阿宝抱着小鱼儿，跟随狗爷买了副药。狗爷打发二人回去，自己去街边小摊，喝点小酒。阿宝走了几步，想起家中已无食物，留下小鱼儿，独自折返。狗爷正与几个老流氓一起喝酒吃菜。
　　狗爷：“哈哈哈，想不到以前捡的个孩子，能卖这么多钱。”
　　旁人：“你可是赚大发了。不还有个小的嘛？看样子，养个几年，也能赚点钱。”
　　狗爷冷笑：“哼，小男娃能赚个什么钱。等我找个机会，便扔了。随便去乡下买个俊点小女娃，卖到妓院，那才赚钱呢。”
　　旁人：“哈哈哈，你可真够毒的。”......
　　阿宝站在墙角，将狗爷的话一字不落地听进去，忍着愤怒，转身离开。此时的狗爷不知道，他将面临一场灾祸。
　　深夜，雪花纷飞。一间破庙内，阿宝哄睡了小鱼儿，将他放在一个破旧的木板上，铺满了仅有的破棉衣。
　　庙堂中间，燃着一堆小火，阿宝坐在边上，手里反复打磨着一块尖锐的石头。这是她白天在山林间找到的，锋利小巧。微弱火光下，阿宝白净的脸上，笼罩了一股森森的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