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她臣服》萌堂

27、赌

　　11月2日一整天，风平浪静。

　　气温还保持在15度以上，似乎今年又要迎来一个暖冬。

　　晚上5点钟，凌嫣忽然接到紧急会议通知，整个艺人开发部和宣传部的人都被叫到了16楼会议室。

　　顾竟成刚刚复健完，凌嫣给他发了个短信，就自己上了楼。

　　会议室里，大部分人已经坐好。凌嫣环视一周，不仅看到了艺人开发部和宣传部的同事，还看到了陈荷。

　　陈荷是艺人，也是盛唐的小股东，但和艺人开发部沾不上边。凌嫣又看了一圈，发现吴晋的经纪人赵枫缺席了。她看了眼座次，顿时明白了——陈荷是兀自顶了赵枫的位置，以吴晋的经纪人身份露面的。

　　凌嫣不动声色，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好。

　　讲台前，聂妍脸上像染了霜。她身后的大屏幕上，投射着一组动态数据，每时每刻都在变化。

　　人都到齐了以后，聂妍也不讲什么开场白，而是冷着一张脸，拿起红外线笔，点了点大屏幕上的实时数据：“这是哪位艺人的数据？请认领一下。”

　　凌嫣刚刚入职两个月，对盛唐的数据分析系统还很不熟悉，不可能光从数据就看出来是哪位艺人的。不过，她每天都对着顾竟成的数据研究，她肯定，光从关注度来讲，大屏幕里的肯定不是他的，而且，流量比他差很多。

　　几乎是云泥之别。

　　会议室里沉默了好一会儿，坐在凌嫣斜对面的陈荷举起了手：“是吴晋的。”

　　“吴晋的。”聂妍点点头，问陈荷：“看出什么来了吗？”

　　陈荷面无表情，只当稀松平常地说了一句：“数据没有原先好了。”

　　聂妍看了眼她，转身指了指旁边宣传部的：“宣传部说。”

　　宣传部副部长对数据几乎了若指掌。她连看都没看手里的笔记本，只对着大屏幕心算得出结果：“粉丝支持率跌了两成，搜索量基本持平，专辑价格比预期低了三成。”

　　“很好。”聂妍坐回座位上，无差别提问：“三成。预期投放专辑的成交价格低三成，这对于公司来说是多少损失？”

　　陈荷冷笑一声，坐直了身子，丝毫不怕跟聂妍叫板：“艺人有走高的时候，也有低谷，这是正常现象。用一张专辑定一个艺人死活的做法太不专业了。”

　　说完，他还压低声音，却依旧用能让在场所有人听到的分贝说：“怕不是在针对我们。”

　　面对他的挑衅，聂妍依旧从容：“我并没有要定吴晋的死活。只是在客观分析数据。”

　　“客观？如果不是你们出幺蛾子，找些个三流歌手砸吴晋的场子，他的新单能惨淡成这样？宣传部是怎么干活的？依我看，这就是一次失败的宣传。数据糟糕成这样，你真该好好分析分析是为什么了。”

　　说完，陈荷一眼望向凌嫣。

　　凌嫣余光瞥见他在看自己，但连个白眼球都没给他，只轻飘飘地望向大屏幕。

　　陈荷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嘬了嘬牙花子，气呼呼地把笔摔在桌子上。

　　“先不说如果没有顾竟成救场，那天的见面会会有多难看吧。”聂妍微微挑了挑唇角：“陈总，您别忘了，年初您跟公司承诺过的销售额，到现在一半都没完成呢。如果吴晋跟您的新专辑都有保证，我相信以您的能力，肯定没问题。可是现在您二位的专辑……上午董事会通知我，如果数据还这么不好看，年度主打专辑就要给别人了。”

　　凌嫣听到这，忽然明白了组织这场会议的意义。

　　她本来以为聂妍公布数据，是要给吴晋一个当众处刑，为之前他霸占四个练习室的事情平息众怒。可现在看来，聂妍的野心远不在此。她是要当众把陈荷逼上绝路呢。

　　果不其然，陈荷上钩了。他仿佛被人戳中了软肋，腾的一下从座位站了起来：“给别人？恕我直言，偌大一个盛唐，如果不是我撑着，我倒想看看，还有几个能拿得出手的歌手来！谁要是不服就提，咱拿数据说话。”

　　凌嫣听到这，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陈总，我不服。”

　　对面站着的，是她青梅竹马的前男友。凌嫣明白，也许对面的男人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自己。在与他叫板的时候，她的心怦怦直跳，生怕走错一步。可就是这样，她依旧勇敢地站了起来。

　　为了原来的自己，也为了现在的顾竟成，更为了，他们的未来。

　　此言一出，一桌子经纪人瞬间开始议论纷纷。

　　话锋多半是支持凌嫣的，听得陈荷怒气上涌。他大喝一声：“都给我安静点！”说完，他伸出右手食指，很不客气地指向凌嫣：“你不服？替谁不服？”

　　凌嫣冷冷一笑：“我只签约了一个艺人，您说，我替谁不服？当然是顾竟成，那个您口中的三流歌手。”

　　“我懂了。”陈荷忽然拍起手来：“好啊，凌嫣，高啊，我看出来了，你跟聂妍是合伙想把我拉下水呢，是吧？”

　　“这里没人想把你拉下水。”当年看中凌嫣的那位经纪人前辈邢敏也坐不住了：“不管是聂妍还是凌嫣，还是在座的每一个人，大家都是抱着对董事会负责、对音乐负责的态度坐在这里研究的。艺人有走高，有低谷，这没错，但是低谷时就把好资源让出来给走高的艺人，天经地义。”

　　邢敏当初看中凌嫣，想把她签约到盛唐作艺人，对凌嫣和陈荷的一系列恩恩怨怨可以说是了若指掌。如今，是最有发言权的。

　　老大姐发话了，其他经纪人也跟着帮腔：“就是啊，都是给公司赚钱，说什么下水不下水的。”

　　“持续低迷、写不出来新专辑就认真去采风找灵感，一个人占着四个练习室就能写出来了？”

　　“当初就不应该定那么高的预期，见面会多卖点专辑还能提升一下国民度，现在算怎么回事儿？”

　　“灵感枯竭是常有的事儿，能不能遇事不要这么敏感？”

　　聂妍坐在一旁抿了口咖啡，作为会议组织者，非常乐于见到这样的一幕。而凌嫣站在陈荷对面，胸有成竹，在气势上也早就将陈荷打了个片甲不留。

　　陈荷实在听不下去，拍了拍桌子：“够了！”待全场安静下来，他才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盘：“谁说我灵感枯竭了？谁说我持续低迷了？这是我新专辑主打的小样，能不能堵上你们的嘴？”

　　凌嫣瞥了眼他的小样，说：“这是哪的话？同事在一起理智讨论，怎么还要堵人家嘴了？就算是股东，也不能说这种话吧？陈总不过是被几个同事安慰了一下，反应就这么大，当年顾竟成被乌泱泱一片的记者说他打人、江郎才尽，人家又说什么了？”

　　邢敏点点头：“就是啊。”

　　“好。”陈荷无奈地点点头：“你们都这么说是吧，那咱就赌一把。两首单曲，我的《南下》和顾竟成的《希光》，找同一个剪辑师剪辑副歌部分，做成两个分钟试听版本，以毛付费的方式放到盛唐的合作平台上，比下载量。如果我输了，年度主打我拱手让给顾竟成。如果我赢了，顾竟成卷铺盖卷走人。怎么样？”

　　凌嫣最想听到的就是这句话。她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战胜他。她点点头：“可以。”

　　聂妍坐在一旁，也跟着点头。

　　毛付费，是一种新式的试听方式，以0.09元的价格取得副歌的试听版本，粉丝对是否要购买原曲，便有更大的选择空间。而对于公司来说，这是个再好不过的数据采集方法，在单曲发布之前，就能通过下载量判断这张单曲的销量，再针对这个成绩，给出最适合这首歌的宣传方式。

　　这是很公平的竞争手段。

　　凌嫣知道，局势的发展，一切都在聂妍掌控之中。陈荷的脾气暴躁，不容人，时常意气用事。如果是私下里，陈荷和其他人发生这样的冲突，立下军令状，如果输了，完全可以动用股东的特权，不承认便罢了。

　　可是现在在会场上，整个艺人开发部跟宣传部的人都在场，算是见证。他这话就像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股东也不能大庭广众搞例外。

　　“如果大家都没有异议的话，那就这么决定了。”聂妍收拾好桌面的东西，打成一沓：“哪家的艺人也想参加这个试听活动，会后可以来找我。盛唐对于所有的歌手，一视同仁。”

　　“一视同仁？”这四个字，又扎了陈荷，这位自认为是“盛唐一哥”的心。他冷笑一声：“好一个一视同仁。这样吧，谁的新单要是下载量超过我，我把股权也让出来。”

　　其实在场的人都知道，这场对决完全是顾竟成跟陈荷两个人之间的，其他人谁也不会插这个足。

　　所以陈荷这话单纯就是说给凌嫣听的，是针对顾竟成的。

　　聂妍也不愿意跟他再多纠缠，讲了一句“散会”，就转身第一个出了会议室。

　　凌嫣的手还有微微的颤抖。她坐下身子，平复了一下心情，开始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笔跟本。

　　其他经纪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陈荷来到她的面前：“嫣嫣，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凌嫣站起身子想走：“你过奖了。”

　　陈荷一把拉住她，低声道：“顾竟成赢不了，你知道的。我会让他一败涂地。”

　　凌嫣抬头，对上陈荷的眸子。

　　她在他眼中看到了很不好的目光——那是陈荷在耍手段之前，一定会露出的目光。

　　凌嫣的面色沉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