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是师妹》筱生璇玉

6、第五章

　　荣长十二年

　　自从陈国占领吴国，已经过去了五年。虽是生活稳定，再无战争，但是陈国君主昏庸残暴，天下民不聊生，徭役沉重。最为可怖的是，东荒临近国都之地，爆发了一场可怕的瘟疫，一旦被传染，一月必亡，药石不可医。

　　因苍云山处于北荒边境，远离国度。此地平民甚是安康。

　　某日，君离长拂了拂衣袖，向着已有十三的君长安与十九的君清阳沉重地说道。

　　“我们需离开苍云山一段日子了。”

　　实为奇怪，君长安自从住到苍云山以来，真没见过自己师父如何救过人，她甚至以为自己的师父不过是个平凡的老头子。

　　君离长缓缓叹了口气，轻声道。

　　“吾见众生于水火之中，不可置这一身济世之术无用。”

　　“今日收拾些轻巧必用之物，明日我们便起身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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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清晨，三人轻装下山，唯君清阳背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背囊，就连君长安也挎着一个小包。

　　君长安一撇嘴，叫道。

　　“师父你怎么就不背东西呢？师兄多累啊！”

　　君离长瞅了她一眼，颇为尴尬一咳。

　　“为师这是在锻炼你师兄。”

　　君长安不屑地哼了一声，正了正身上的小挎包，紧紧地跟着她的师兄。

　　君清阳轻轻一笑，拍了拍君长安的脑袋，并未作声。

　　很快，他们便下了山，路径苍云山下的小村，遇到各别熟悉的人，总会打几声招呼。

　　几个受过他们救济恩惠的老人总会不舍的告别，顺便塞了一筐鸡蛋和一筐果蔬叫他们带着。这下君清阳两只手都拎不下了，只好君离长也来帮忙。

　　君长安虽先前吐槽着她的师父，但见他这把年纪还拎着这么些东西，主动要去帮忙。

　　君离长欣慰地笑了。

　　不乏老人的感恩，更有少女的思春。好些暗恋君清阳的姑娘各个都拿出了帕子抹泪，君长安想起了几年前的荷包之灾，连忙拉着两个大人快速走了。

　　苍云山离北荒的城镇也是好些远，一路上他们走走停停，快速地将那些老人送的食物解决，避免增加负重。直直走了三天他们才到了离苍云山最近的一个城镇，余州城。

　　他们匆忙找了个客栈落脚，却发现钱财是大大的不够，堪堪只够住一夜。君离长这下犯了难。

　　“咳咳……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是如今，囊中羞涩。清阳，你携了长安去附近人家看看，有无得病之人医治一番，好赚些钱财。若是过于贫穷的家庭便不需索讨了。嗯……富贵家庭可多要一些。”

　　君离长心里打着好些小九九，君清阳领了命，便带着君长安出去了。

　　还未走出几步，君长安便拉住了君清阳的手。

　　他一愣，想要抽出来，但是思及过后，还是未动。因为他的师妹已经长大了，再与他有些肌肤之亲可要坏了她的名声。

　　“师兄走得快，不要落下了长安。”她嘻嘻笑道。

　　十三岁的君长安已经长开了不少，盈盈一笑也甚是动人，面庞健康的粉红更添娇艳，君清阳侧了侧面庞，微微点了点头。

　　北荒城镇人民颇受徭役压迫，小伤小寒不少，但是同样都没什么钱财看病。

　　好在这绕了大半圈，多多少少也医了几家老人的咳嗽之病，小儿的发热之症。君长安替他师兄数了数，开心地笑道。

　　“好几十文呢！”

　　君清阳倒是没什么反应，他的师妹虽经常陪他下山采购，但毕竟很少接触到钱财的计量。几十文不过给她买个木簪就没了。

　　但是这里的百姓大多不富有，他依照他师父所说，并未收取很多钱财。

　　日落西山，君长安的肚子应景的发出一阵小小的叫声。她的小脸瞬间变得通红。君清阳看见了，在附近的小摊买了两个包子给她，思及君离长应该也未吃饭，就又买了一个。

　　君长安两只手捧着热乎乎的包子不断地吹着气，等凉的差不多的时候，正要一口咬下去，却把它捧到了君清阳的面前。

　　“师兄，你也吃。”

　　君清阳摇了摇头，道。

　　“并未饥饿。”

　　她失望地收回手，小口小口地啃着包子。君清阳看着她失落的眉眼，暗暗有些后悔。

　　路经一个小巷，君清阳眼尖地看见巷深处趴了一个人，便连忙带着君长安走了过去。

　　她有些害怕，紧紧地拉着她师兄的手，却还是不忘啃着另一只手中的包子。

　　原来是一个孩子！

　　他衣衫褴褛，身材瘦小，亏得君清阳眼力好，才能在这暗处寻得他的身影。此番他应该是晕过去的样子，君清阳探了探他的脉搏，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微微皱了皱眉。

　　他立马抱起了这个小孩，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小巷，又回头看了君长安一眼，道。

　　“长安，紧跟着我。”

　　她闻此便赶紧追了上去，为了不追丢，还用有些油兮兮的小手抓住了他的衣袂。

　　好在客栈已经不远了，说不定君长安还真跟不上她的师兄。

　　君离长正躺在榻上乐悠悠地看着什么书，突然见他徒弟抱了一个脏兮兮的小人进来了。大惊之下，以为是君长安发生了什么事，又见一手拎着一个油乎乎的纸袋的君长安紧跟着走了进来，才松了口气。

　　“这是怎么了？”

　　“在一巷子里捡到的孩子，应该是伤寒，又发热了。”

　　君离长赶紧下了榻，君清阳顺势将那乞儿的脏衣解了开来，放至榻上，再用被盖上。君离长摸了摸那孩子的额头，暗叹不妙。

　　“这发热发得还挺严重的。”

　　“我本想去药店抓些药来，但思及……我们并未赚到多少铜板。”

　　“无妨，我们来的时候不是经过一座山么？我闻那山上鸟兽鸣叫，应该是个草药繁茂的地方，我这就去采些来。”

　　“但那山离此地约有七里！”

　　“这有什么，两个时辰都不需！”

　　“日落下山，不过多久就天暗了。”

　　“额……无事，为师夜间视力也好。”

　　“不行，我随你一同去。”

　　“那你师妹怎么办。”

　　君清阳回头看了看呆呆站着的君长安，嘴里还在啃她未吃完的包子。

　　他走至她面前，微微俯下了身，朝长安问道。

　　“师父与师父要出去一些时候，长安在这屋里帮忙照看这个孩子可好？”

　　“自然是好的。”她乖巧地点了点头。

　　“切记，不可出客栈。有实在要紧的大事，跟店里小二说，知晓了吗？”

　　“嗯！”

　　君清阳见长安极其懂事的模样，轻轻掐了掐她的脸颊，便随他师父一同出去了。

　　君长安偷偷开门张望了一下，见她的师父和师兄真的没影子了，才好好地，紧紧地关上了门。

　　她走到了榻前，细细地看着那乞儿。

　　脸上实在是太过脏乎乎的了！

　　她环顾了一下客房，发现角落里储了两条巾帕和一盆水，便将巾帕沾了水，拧干后为那小儿擦脸。

　　实在是太过脏了！还未擦干净，这巾帕便脏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她只好在那木盆中洗了一遍，再去擦。

　　她还顺便把他的头发给捋了捋，将上面的尘土能擦掉多少是多少。

　　放好巾帕之后，她又走到了榻前。

　　她端详着这擦干净脸的小儿，额……

　　这哪里是小儿？明明已是一个少年了！估计是太久没吃饱穿暖，身量只跟君长安差不多。

　　他脸色苍白，却寻得出清秀的眉眼与高挺的鼻梁。往下看去，是薄薄的嘴唇与挺翘的下颔，明明生是一副高贵的模样，却如此凄惨。

　　刚才为他擦脸的时候，无意间将被子推拉下去了几分。长安红着小脸，重新将它往上拉了一下。这下，也看到他白皙皮肤上显眼的淤青与伤疤。

　　这少年究竟是受了怎样的苦？

　　君长安为他感伤之际，却见他薄而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好像是在说一个“渴”字。

　　她便赶忙去桌边倒了一杯茶水，一点一点的喂着这少年。

　　等她把茶杯拿走再去倒了一杯水回来的时候，少年已经睁开了眼。

　　清澈的眼眸直直地盯着她，他轻勾唇角，沙哑吐出两个字。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