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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北海少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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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境条件出乎意料的简陋,连累云大人的住处岂止称不上体面,就连基本的保暖也成了问题。不时有阴冷的风吹进屋子。此刻屋中极为安静,除了炭火“比比勃勃”的轻响几乎就没有什么声音。
云飞扬定定的瞧着海图发呆,早知道北齐王在朝廷中是受排挤的,没有想到他远镇偏僻的日子居然过得如此潦草,府第简陋且有年久失修的嫌疑,当真是应了那句墙倒众人推的老话了么?想想又不对,那日初来,视察兵马时,这藩王的手下的坐船水师兵强马壮,就可知他卧薪尝胆不是个安分的人。抬头看看坐在对面的北齐王,没想到这人却是对着自己发楞。究竟是一父所出的兄弟,他与太子的正面颇有几分相似,没来由的心中的厌恶,不期然的,心底深处又浮现了红叶娇嫩欲滴的面孔,几张脸猛然在他眼前交错晃着,云飞扬只觉一阵心悸盗汗,倔强的抿一抿嘴唇,强把心思归拢到这张关系无数将士生死的海图上来。
北齐王心里却想的是另外一回事:朝局复杂,自己这番主动出击,成败关乎一生的前途霸业,眼前这么个精灵剔透的人物能不能真心为己所用,还真是心里没底。现在的关键就是怎么着想个法子借了朝廷的兵去了北海这个心腹之患,兼挑了他去和弟弟拼个你死我活……
虽然拢了火,可屋子里还是充满了咸腥湿冷的气息,看北齐王没有打破僵局的意思,云飞扬索性也不想说话。海图上就是北海国的五万水师,战船千条,盘算一下,和自己出兵带来的水师精锐大概人数相当。如无意外,当能打出个势均力敌来。倘若自己能有效调动了北齐王的亲兵参战,那这场仗也就好打得多了。当然胜败是一回事,如果不能借此一战打出朝中的另一番格局来,那自己就还是死路一条。想到这里他的杏眼微冷,右手轻轻的攥住了桌边:我不会这么轻易的去死,没得便宜了你们……
两个人默默的坐了一会儿,各想各的心思,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的沉静。
突然窗外有枭鸟悲啼,异变忽声,尖锐的破空声响中三支响箭品字型毒蛇一样钻窗而入。分袭北齐王和云飞扬。屋中这二人也都不是易与之辈,北齐王闪身避过,云飞扬右手一挥一抄行云流水一般把箭收了下来。
北齐王暴呵一声:“是谁?”
与云飞扬两个人一前一后闪身出房,远远看见两条黑影在墙头一探,飞也似的向北跑去,云飞扬提气就追,却被北齐王拦了个正着:“穷寇勿追!”
云飞扬略一沉吟,看看手上的箭,明明是朝中所制,再细看羽箭款式,正是他兵部助理前年批次。而前年,恰是大公主出嫁北海的年份,细一思忖,便知北齐王的难处。
他长叹一声:“这大公主的事,咱们也该有的计较才好。怎么说,公主殿下……总之不是我这外人该插嘴的。”
他满拟北齐王会对这次出兵于大公主的的处境有一番评论,谁知北齐王出口的却是另外一番话:“你不肯把红叶交给我,却舍得送到太子那里。是何道理?”
云飞扬不以为然道:“你要的无非是朝廷兵马来替你平乱,还苦苦惦记着她做什么?”
北齐王似是心情激动,指着北边道:“你别以为我生来的无情无义,我也知道海那边是我亲姐姐,朝廷上坐着的是她父亲。”说着指着云飞扬手上的羽箭,“什么骨肉亲情,还不是该舍就舍了?最是无情帝王家。人人道我们荣华富贵,有谁知道我们活着已是不易了。你且说说看,从头到尾,我可曾动她了一根汗毛?”再缓缓气:“便是为了她,你也该帮我这一回。倘若我成了大事,你们又有什么是不得如愿的?”
云飞扬定定的看了他许久,眼中闪过一些柔和的光彩:“好端端的又把她牵扯进来干什么?我出兵为你打仗,还不够还了这笔冤孽吗?你既也知道这里的苦处,干什么还要把她也拉进来?”
北齐王听他这番说辞十分意外,长眉一轩:“你到底知道多少?”
云飞扬略偏了头,杏眼微眯:“也许我们知道的凑在一起,就是事情的关键了。”
北齐王牢牢的看了他:“好!真有不怕死的。我起初还当你对她是一片真心诚意,既然你知道这么多,看来本王是错看了你。你这么维护她,还不是为了给自己留一张保命的王牌,看我回去把什么都告诉了她,你可如何自处?”
云飞扬一下子触动了心中的隐痛,冷冷的说:“大敌当前,王爷要管住自己的嘴才好。”
北齐王看着云飞扬秀丽镇定的脸上威严陡生,心里略慌,语气不自觉的有点馁了:“你说的也是,咱们精诚合作了这一回,红叶也好有个好归宿。岂不是两全其美?何必闹得如此?”又顿了顿:“就算以往咱们有所过节,那又有什么是不能一笔勾销的呢?”
云飞扬杏眼流盼,微微扯了嘴角,低声道:“王爷说的是呢。”他本来生得就美,现在破颜一笑,更添三分艳色,北齐王不由得看得出神,脱口而出:“怪不得,我那弟弟对你朝思暮想,云大人果然色如好女。”
仿佛剃透水晶乍然碎裂的委屈,云飞扬脸色微变,杏眼里有些许的狰狞一闪而过:“王爷!我们该择日与北海开战了吧。”
北齐王没有想到他脸色变得如此之快,自悔失言之余更有了些许担心:看他深恶痛绝的样子,便知他与自己那太子兄弟之间的深仇是不能善了的。也不知道他对当年的事到底知道了多少……再细看向云飞扬的英俊的面孔,细观之下更有一番英姿勃发的清丽逼人,这貌像,该不是合了那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的称呼?心里暗自下了决断,倘若有朝一日自己得登大宝,这精明厉害的美貌少年那是再也不能留下的……只是他执掌兵部经年,朝中也不是丝毫没有势力的,也罢……明得不行,还有暗的。
想到了暗的,北齐王突然道:“我那姐姐自幼帮母后主理过梅花内卫,现在朝中内卫当中还多是她的旧人,咱们此次出兵,这后面的钉子怎也要先拔去了才好。”
皇后娘娘操纵朝中内卫一事,本就是公开的秘密。皇后娘娘颇有治世之才,自不甘于母仪天下那么简单,自二十年前内卫成立之时便收归了皇后掌控,是以才有了这么个香艳的梅花之名。这说出来虽然是于礼法不合,可是一既成事实了,朝廷重臣也就无话可说。论到底:皇帝与皇后鹣鲽情深是此事的关键。更说句到家的话:到底江山是人家的……
只是皇后娘娘疼爱女儿,大公主出嫁之前也曾多对内卫有所染指,更有隐约传闻,说公主嫁过北海之后仍对内卫有所影响,皇后娘娘爱女心切,对此事的看法暧昧。以前朝廷与北海是友好亲家,大臣们也就隐了这口恶气,现在两国公然要开战了,这就事关全局,可恨北齐王和云大人此番出征,皇帝居然对此一无表示,也不由得让人心里不痛快,更有人猜测是这皇后娘娘对这次出征的掣肘之举,如是种种不一而足。
云飞扬轻轻的捻了捻自己袍袖,肃容道:“王爷。内卫之事,你我都无权置喙,况且此事毫无实据,我们又能如何?还是自己小心一些吧。”
北齐王冷眼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倒不像是装出来,心里恼恨,可人家说的是道理你也反驳不得,只好强笑道:“这个你尽可放心。”说罢便去了,他这一走,倒有一点不欢而散的味道。
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屋内的云飞扬缓缓低下了头,看向自己袖口上的那朵精致的梅花小绣,不自觉的挑了眉目,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