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文》EMCTAC

1、是狗就要伏低做小

　　肉团子被捡到的时候，一群村里的脏

　　污土狗正流着哈喇子围着他乱转，蠢蠢

　　欲动。他却睡得酣畅，似是因不足月，

　　想要睡个天荒地老。

　　正是隆冬天，贫瘠年，荒野地，却

　　能被人捡到。

　　“嘿，你们看！这群傻狗中间有个傻

　　娃！”一个吸着鼻子，不知道是玩的还

　　是冻的脸通红的小屁孩惊讶地对他的小

　　伙伴们高声叫道。

　　“呦呦呦，这是啥，还没的衣服!”

　　“他怎么还活着呢!小身子一起一伏的，

　　这大冬天的。”

　　“指不定是妖怪呢!睡得还挺香。”

　　“哇!这么可怕的东西!”

　　“肯定是狗妖! 这天气，等会儿自己就死

　　了。”

　　小屁孩们一拥而上，对着光腚肉

　　团指指点点，没一个打算做点什么。旁

　　边的狗看到人来了，早识趣地退了，肉

　　团子不吃也没事，毕竟是有人的狗。

　　冷硬的天愈发阴沉沉了，似是在缓

　　缓下压，风已经悄悄酝酿，新一轮的雪

　　要来了。

　　“喂!这东西我要带走!”

　　小屁孩团体中穿得最厚实长得最

　　圆润的小屁孩薛小公子发话了。

　　薛家不同于村中农户，建于村后神

　　庙旁，自诩护族世家，保神侍神。却实

　　则从王城叛逃至此偏僻村落，以村中千

　　年神庙为引，当土皇帝，愚弄村民享乐

　　自我，歆享数十载。

　　“我们家缺个跟大王玩的东西，这

　　东西不是狗妖吗”，薛贵肥嘟嘟的脸上

　　满是得意，“正好，狗不就是该和狗一

　　起玩？”

　　雪突然就开始下了起来，是一瞬间

　　的纷纷扬扬，本就因低温而压抑的天空

　　更加苍茫灰暗，寒风在呼啸，似是凄厉

　　哀号。片片雪花，是温情；股股风雪，

　　却是无情，剐的是人心和意志。

　　“行吧我们也不想要，薛贵你怎么想怎

　　样都好啦，我回去啦。”

　　“走啦薛贵，天太冷，还下雪，又要拎

　　着这个东西回家，你要累死啦。”

　　“切，我有人，沈益阳，快点过来!”

　　薛贵在那嚷嚷着，沈益阳一脸不甘愿地

　　走过来。

　　“薛贵……少爷，这东西放哪？”

　　“哎就丢那装鸡筐里得了，拖着走。赶

　　紧地！”

　　肉团子却还是一脸稚纯，闭着眼，

　　一副睡得安然的样子，完全不知自己刚

　　脱离狗口。他浑身赤条地瘫在地上，大

　　把大把的风雪擦过全身，又掠过头顶的

　　一层胎毛，吹得毛发乱舞，看起来可怜

　　又好笑。被沈益阳一把拖起来甩进鸡筐

　　里，也仿似昏迷一般，毫无动静。

　　沈益阳撇了撇嘴，穿着厚重棉袄

　　开始一步步地拖着筐走，心里确是有些

　　小打鼓，这小孩怎么这样弄眼睛都不睁

　　开，动也不动一下，可刚刚放筐里时身

　　体却是温温的。要不是自家爹娘在薛家

　　做工，才不会听薛贵这个呆逼肥少爷的

　　话干这劳什累活，心里还晃晃的。

　　一阵寒风散雪刮过，刮的沈益阳遍

　　体身寒，什么心思都没了，只想快点把

　　这筐拖到薛家，然后再回自己家吃娘煨

　　在锅里的热汤面。

　　肉团被拖到救命恩人家时，还没

　　意识，将是从此被冠薛姓，开始人生

　　了。

　　“娘！ 娘！我拖了个狗妖回来！ 它可以

　　和大王玩！”

　　薛夫人正怜爱地摸着薛贵的肉

　　脸，“怎的出去一趟脸都冻瘦了？”却是

　　分明没分出一丝余光给那肉团。

　　“出去捉个鸡还不跟娘讲，大冬天的，

　　又冷又不安全。”

　　“娘！别多想！村里谁敢动我薛少爷！”

　　“快看！我捡来的东西！”

　　“娘！我想给他取名！既被我捡，

　　又入我家，还是个狗妖”，薛贵转了转

　　他的被肉挤的更小的小眼睛，自以为聪

　　明的灵机一动，“不如叫薛狗吧！”

　　薛夫人听见这狗妖一词，便放下了

　　摸肉脸的手，抬眼问道，“贵儿，狗

　　妖……是何意？”

　　“嗨，不过是在狗群之中被发现，那群

　　小屁孩便以为那是狗妖。给大王做个伴

　　不挺好？”薛贵不以为意。

　　“贵儿高兴便好。”薛夫人放下了

　　心，微微看了一眼那筐中生死未知的团

　　子，做狗伴实在荒谬，若做贵儿的专属

　　仆人也可，薛家嫡子总需要这么一条

　　狗。毕竟贵儿似还喜欢，且那东西年岁

　　小，好养熟，若不喜欢……扔了给大王

　　便是。

　　“贵儿，去找你嫡姐玩儿会吧。”

　　“切，姐姐一天到晚读死书，也是没得

　　人看上，玩也玩不好，无甚意思！”

　　“天天乱讲，你嫡姐是有大远望的人。

　　快去吧！”

　　薛夫人慈爱地看着薛贵蹦进西侧的

　　房门，抚了抚食指上的玉环，向兰溪吩

　　咐道。

　　“兰溪，去看看那薛……薛狗，若死

　　了便寻个隐蔽处埋了，若活着，随便喂

　　些吧。等活成了，教点奴才规矩送到少

　　爷房里伺候便成，无需识字。”

　　“那薛……狗的去留，一切由少爷定夺”

　　这名字未免也太粗鄙，薛夫人不自

　　觉蹙了蹙眉，要让他人知道这家仆贱

　　名，薛家不得落了面子。

　　正当薛夫人陷于薛家护神家族名声

　　要被一个小小的奴仆贱名糟蹋，却又是

　　宝贝嫡子提出来的两难境地中，西侧的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母亲，不若换个角度换个名字”，

　　薛家嫡女薛华予从房间中缓缓走出来，

　　仪态端庄，穿着一身青藕纱裙，为薛夫

　　人递了盏茶，“养那东西也不是白养，

　　既是为了弟弟，又承薛姓，叫狗确是太

　　直白。”薛华予微微一笑，端的优雅姿

　　态，眼中却毫无笑意，不就是条狗吗。

　　“既承了狗的情，就要伏低做小。”

　　“我们薛家嫡子的狗，更应如此。”

　　“叫薛拂晓吧，薛家嫡子的专属仆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