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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正文 树上掉下的女人 ...

  •   勇乐三年,月西楼。
      腾腾水汽弥漫在玉石砌就的汤池之上,将那构造极尽豪奢的玉华池缭绕的如同仙境一般。
      声声软语嬉笑飘荡在温香潮热的隔层之内,但见一名肤如凝脂,上身只着粉色织锦抹胸的艳美女子,正殷勤侍奉着汤池里的男人。
      那男人浓眉方脸,背阔胸宽,虽入中年,身躯依然强健,一双目光满含春色,倒映着女子那被清水浸湿的、足以诱人失足的玉骨冰肌。
      正中的龙头涌出一波波温热的泉水,时不时有婢女手端托盘送上酒水点心摆于池边。
      那池中女子拾起了盘中一粒滴水樱桃,含入口中,朝中年男子娇媚一笑,媚眼如丝,轻轻捧起他的脸,将樱桃喂入了他口中,中年男子发出一口愉悦的shenyin,好不销魂。
      一出鸳鸯戏水的美景春色,却让侍立一旁的婢女们无动于衷,只因她们早已见惯。
      “陆庄主仅用三年的时间,就把自己的小院子,建成了一座大庄园,据说更比昔日威震武林的程剑山庄,还要神秘富饶。”女子双腕如蛇般缠上他的脖子,吐气如兰,“不知泠柔日后可有幸去这片园子里玩赏一番?”
      他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看来更显成熟,更有吸引力:“你想进陆家庄?”
      泠柔不答,一双媚眼直勾勾盯着他的脸。
      陆右亭眼角的笑意渐深,道:“你想做陆家庄的女主人?”
      泠柔眼波流转,媚如春天里的夭桃,并未直接回答:“陆庄主家赀钜万,至今一未取妻,二未纳妻,不得不让泠柔产生些迷惑。”
      陆右亭目中带着戏谑,道:“你可知,一个男人若想成大事,纠缠于一群女人当中,总是一件耗费精力的事?”
      泠柔嫣然一笑,半是试探的道:“一个都不想吗?”
      陆右亭笑得更深了,道:“这要看她的能力。”
      泠柔食指抹上他薄而冷峭的嘴唇,幽幽道:“若我没有能力,陆庄主又何必在五年前,找上泠柔呢?”
      陆右亭的笑容还是那么温柔,瞧着泠柔的目光却愈发深邃,片刻后,道:“如果你能帮我完成一件事,我就让你做我陆家庄的女主人。”
      泠柔眨了眨眼,一双新月眸更显明亮,搂着他的脖子也更紧,道:“什么事?”
      陆右亭道:“这几年,我一直在追查一枚令牌的下落,这枚令牌跟昔日锦衣卫麾下一个极为隐秘而庞大的暗杀组织有关。组织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做过别人做不到的事,也杀过别人杀不了的人,得此令牌,便可号令大江南北的暗杀团队,犹如得到半壁江山。只因五年前号令此物的人带着它一起消失,暗杀团就此流散。若你能助我拿回此信物,别说是做陆家庄的女主人,就算做这半壁江山的女主人,也未必不可。”
      泠柔沉吟了片刻,道:“你既然只是叫我去拿,是不是说明你已经有它的下落了?”
      “不错。”陆右亭道,“令牌现在就在一个人的手上,你需要做的,就是接近那个人,获取那个人的信任,然后从他身边悄无声息的将它拿走。”
      泠柔有些疑惑:“你既已知道在谁的手上,为何不直接将他捉来?”
      陆右亭道:“这个人,虽然早已金盆洗手,不再管江湖与庙堂之争,时至今日,依旧无人敢明胆招惹。”他深邃的目光渐转寒冷,冷得仿佛藏有一把刀,“这个人,是昔日锦衣卫指挥司的宠将,而你要拿到的信物,就是‘飞羽令’。”
      繁茂的树林,幽静的小道,阮清羽走在其中来来回回已不知多少次,几乎每逢夕阳衔山之时,他都会出现在这里。
      他像往常一样走在林中,只是临近一株老树时,鼻息间罕见地飘来一阵隐隐的酒香,还是一壶上好的梨花春。
      酒香虽诱人,依旧没有止住前行人的步履,可是就在他刚从树下经过,一声梦呓入耳,同时眼前一花,头顶竟落下一片香郁粉影,不偏不倚的落在了阮清羽的臂弯中。
      阮清羽接住的是一个女人,一个很轻很香艳的女人。
      这个女人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而是从树上掉下来的,掉下来的时候怀里还揣着一个包裹。
      她玉颊布满醉酒的酡红,皮肤白皙莹润,吹弹可破,一双秋泓半睁半掩,惺忪迷离地瞧着近在咫尺的阮清羽,精巧的朱唇勾起一弯迷人笑意,动人心魄的喘xi道:“公子,你好生英俊……”
      她呢喃着,好像不但不知道自己刚才差点摔下来,而且还以为自己睡在了一张温暖柔软的床上,并且在梦里梦到了一个很英俊、很稳、很有力的俏公子。
      她伸手缠上了他雪白的脖子,微微侧了侧身,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
      阮清羽面无表情,一双略显清寒的眸子只淡淡地瞧着臂弯里的女人,道:“姑娘,你若再偏离半寸,只怕现在你身上已经开花了。”
      她却没有听见,因为她已在他的怀中进入了梦乡。
      阮清羽叹息了一声,抱着她原路折返。
      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整洁的竹屋里。
      此时,嵌在竹壁上的烛台是点燃的,屋子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放在了该放的位置,没有多余,没有零乱。
      竹壁上挂着一柄长剑,黑色的剑鞘以龙纹雕饰,柄上系着金色的剑穗。竹壁下摆着一张青竹案几,上面有研好的墨,有一张铺陈好的素笺,还有一鼎飘着熏烟的香炉。
      熏香有提神醒脑之效,她原本有些晕眩的脑袋,此刻也缓解了许多。
      女子缓缓起身,欲待下床,忽听门外一阵低沉的交谈:“公子,秦夫人刚刚顺利产下一名男婴,母子平安。”
      “好,阿福你先下去吧。”
      回话的人声音低沉,不似一般男子富有的磁性,却更显清柔,屋外垂梁上的灯笼将他的影子映上纸窗,那身影在门前只停驻了片刻,便已离开。
      月光如洗,洒满了翠绿的屋檐,倒映在一双清寒的眸子里。
      阮清羽独坐屋顶,出神地瞧着手中一枚缀缨青玉,目光深沉,隐隐含着一丝痛苦。
      “粉盒……救我……!”
      熟悉的低喘似从迷雾中飘来,每每想到那一个声音和夜晚,他都忍不住的发抖。
      他兴许是疯了,因为一个人只有在发疯的时候,才会做出连他自己都想不到的事情。
      手中的玉佩被用力箍紧,阮清羽陷入回忆中无法自拔,直至一道语声将他从痛苦中唤醒。
      “公子!……”
      阮清羽转眸,但见月色中,檐角下,一道美极了的倩影映入眼帘。
      阮清羽从屋顶轻身跃下,在她面前道:“你醒了。”
      女子迎视着阮清羽清淡的眼眸,却又很快落下,一双秋泓似含点点羞怯,点头轻声道:“嗯。”
      阮清羽道:“今日你就在我屋子里住一晚,明早我派人送你回家。”
      说完便即转身。
      “公子!”女子忽然叫停了他,抿了抿唇,颇有踟蹰的道,“公子,我是从很远的地方来到东海县的。”
      阮清羽看着她,没有说话。
      女子继而道:“我原本是来这里投靠亲戚,怎料他们早已迁离旧地,如今我也不想再回原来的地方,还请公子……莫要遣我回去……”
      她微微咬着嘴唇,昏黄的光晕晕染在她绝美的面颊上,更显凄迷,让人不忍违背。
      阮清羽道:“你在京城难道没有亲朋么?”
      女子讶然,微微睁大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阮清羽已道:“你穿的这身料子,也只有在京城才能买到,所以你应当是从京城来的人。”
      女子垂下了头,目中隐约流露出一线阴影,道:“她们并不能帮的了我什么,而且……我也不想连累她们。”
      她黯然的目光仿佛藏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阮清羽没有刻意去问,只道:“你既不愿回去,日后有何打算?”
      “……公子,可否让我留在你的身边,服侍你,做你的婢女?”
      片刻的沉默后,女子目中忽然亮起了一道光芒,白皙的脸颊也因某种情绪泛起点点异样的红晕。
      阮清羽一怔,随即道:“我并不需要婢女。”
      女子脸上的血色霎时间全无,呆了一阵,凄然道:“柔儿如今已身无分文无家可归,若不是途遇公子,此刻早已不知身在何处是死是活……柔儿不求别的,只求能留在公子身边,无论做什么都好,还望公子垂怜成全!……”
      月光下的她,看来那般单薄无依,盈盈眸子似要泛出泪花来。
      这是阮清羽的软肋,他最见不得一个女人在他面前泫然欲泣的样子,何况还是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丽女子。
      他沉吟了片刻,方道:“你我男女有别,长期共处恐遭人非议,这几日你暂且留下,日后我会为你寻个好去处。”
      女子闻言,心中一阵欢喜,破涕为笑道:“多谢公子!……”
      翌日晌午。
      每日此际,正是阮清羽亲自下厨的时候,今日倒空出了双手,闲来无事便在小竹院里的靠椅上晒太阳。
      今天的阳光格外温暖,既不刺眼也不昏暗,照在身上极是舒服,这让他想起五年前曾过的天差地别的日子。
      那时候的他根本活在不见天日的阴暗里,不是作为人而活,只是作为一把杀人的利器,他不知道自己除此之外还能做些什么,以为活着的目的和意义就只是为了那个人。
      从没有想过沾满鲜血的双手,还能沾满米水和菜叶,还能曝晒在温暖的阳光下吸收光和营养。
      或许,这就是充满未知而奇妙的人生。
      他不禁望向穿梭在厨房和园子里的粉色身影,目光也变得有些悠远。
      阿福进入园子的时候,看见阮清羽正枕着双手悠闲的晒着太阳,上前行礼道:“公子。”
      阮清羽应了声,道:“可有什么新消息?”
      阿福摇了摇头,道:“虽然没有新消息,但是昨天来的那位姑娘,我已查出她的身份。”
      阮清羽没有作声。
      阿福接着道:“那姑娘乃是京城的一名游伎,名叫泠柔,自幼丧母,父亲又是个赌徒,因为还不起债务才将女儿卖给月西楼的老鸨,没过三年就死在了赌桌上。
      泠姑娘不远千里来到东海县,似乎是为躲避一个人的纠缠,此人乃是金陵宝香堂的东家,陆家庄的庄主,陆右亭。
      说起这个陆右亭,不得不提他的宝香堂,宝香堂垄断了金陵的绸缎生意,金陵每十个人当中,至少有六人身上的衣服都是从他那里买来的,陆右亭也就是在近三年中名声大噪。”
      阮清羽清淡的眸子闪烁着一丝趣味,道:“听你这么说,那姑娘倒是遇上了个不错的人选,为何却偏偏躲到了东海县来?”
      阿福道:“公子有所不知,泠姑娘与陆庄主结识以前,曾与一个书生有段过往,当时街坊也有些流传,只是那书生后来应试高中,进了翰林院后再也没了来往。直到新帝即位,惩处了一批旧臣,这位翰林学士也未幸免。此后,泠姑娘便鲜少露面,似乎因为一段情伤,一直未能从阴影里走出来。”
      阿福顿了顿,复道:“公子,泠姑娘的出身跟来历并不算清白,公子何不给她随意寻个去处,何必留在身边?”
      阮清羽却笑了,悠悠道:“这世上来历不清白的人多了去了,何况,我一个人未免也有些寂寥,暂先留下她吧。”
      阿福只得点头称是,继而道:“公子,还有一事。”
      阮清羽道:“说。”
      阿福道:“下月初八,会宾楼将举办一场茶会,邀请了各界商客,沈老板希望公子也能出席。”
      阮清羽却道:“那茶楼我早已不管了,就不去凑这份热闹了。”
      阿福道:“可是秦夫人、好像也会随秦家庄主同去……”
      阮清羽面色微变,默了片刻后,方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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