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告诉我你爱我》请叫我路人

4、第四章

　　那天图书馆来了一个很奇怪的人，当时明夏正在看书，然后他的书就被那个人要走了。明夏整理图书的时候遇到自己感兴趣的书就会看上一会儿，那天他拿着看的是一本心理学的书，讲家庭离异对子女的影响。明夏觉得有必要深层次的了解一下自己，因为这几天失眠渐渐在加剧。
　　“喂，那本书你是要看吗？”
　　那是一个俊朗的青年，看着和明夏差不多年纪。
　　“你要是不看的话，我想看。”
　　“哦，不看，我不看。”明夏是图书馆的员工，总不能和顾客抢书看，“我是这里的员工。”
　　苏夜接过书对他说：“冷气开得有点大了，能关上点儿吗？”
　　“当然行。”
　　明夏把冷气关小了些，然后就在书架旁看着苏夜看书。来这边的多是老年人，看个报纸啥的，很少有年轻人来。如果明夏不是在图书馆上班，他也没时间在图书馆看书，还是个如此小的图书馆。那个人一看就是个讲究的人，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明夏眼瞅着他从包里拿出了一盒价格不菲但是好像除了包装繁琐也看不出啥来的糕点，接着又拿了一壶茶，没错，就是一壶。
　　明夏上去和他说：“先生，我们这里不能吃东西。”
　　苏夜张嘴说：“我还没吃东西呢。”
　　看着对方和自己差不多大，明夏就说：“那你就是想让我等你吃了再过来制止你呗！”
　　“当然不是。”苏夜摇头说，“我想你别管我。呐，要是弄脏了书我肯定赔给你。”
　　有钱人家的崽儿！想一想，明夏也到了仇富的时候了。明夏本来是不打算再管他了，但是又忍不住想，他当初要是跟了母亲到新家，至少应该不是现在这样房子都要住不起了。于是明夏就靠在书架上看着苏夜，他很羡慕苏夜。倒不是羡慕他养尊处优，明夏羡慕他的完好。或许是被盯得不自在，苏夜皱着眉瞥了他一眼。
　　有一个大姨过来上班，给他带了一饭盒的豆包。顺便又感叹了一遍他一个人生活多不容易，主要还是借个由头抒发她自己闺女嫁出去了之后就不回家了的苦闷之情。明夏挺尴尬的，虽然都觉得一个大男人啥也不会干，但其实他真的会做豆包。他一个人过，照顾自己的生活起居还是做得到的。他每次都收下那些大姨大妈们的馈赠，除了不好意思破坏她们泛滥的无处宣泄的母爱之外，一个人照顾自己的生活不难，但仅靠一个人终究无法照顾自己的感情。
　　那个大姨和他叨咕着的同时，他发现那个少爷般的人在看他。他也看着他，一边听着大姨和他碎碎念着家长里短，他突然觉得他们曾经见过。他实在想不清楚到底在什么时候、在哪里遇到过他，只是想到父母的分别时，就记起来了仿佛见过这个人。
　　明夏忍不住问他：“我们见过吗？”
　　“没有。”苏夜看了眼手机，和吴龙约定的时间要到了，便收拾东西离开了图书馆。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以前有没有遇到过明夏，他看明夏只是因为听到明夏因为父母离异而一个人生活。他在想，如果他像明夏一样，在母亲自杀之后就离开那个家，现在的他会不会是自由的。
　　吴龙送走了上一位咨询者，刚想休息一下，就看见苏夜来了。吴龙叹了口气，他总怕自己给苏夜做咨询做久了，自己抑郁了。不是说什么你凝视深渊，深渊也凝视你，他只是因为每次都很想打苏夜又不能打，压抑自己压抑得久了总是许多病的根源。苏夜的问题很多，主要是积压的时间太长了，他又固执，不能完全配合吴龙。最开始苏夜来找他是三年前，因为严重的失眠。苏夜怕自己吃安眠药吃死了，就过来做心理治疗。然后有一段时间，苏夜突然间对心理学十分感兴趣，绝不是为了了解自己，是他觉得吴龙什么都不会。吴龙忍住了所有想打死苏夜的欲望，他发现苏夜是个做研究的绝佳案例，至少能让他免于写不出学术论文的焦虑症。
　　吴龙把苏夜的档案拿出来，一边问他一边在档案上做记录。苏夜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经历被人拿去剖析研讨，就算是满世界的人都在谈论着他也不觉得怎么样。他就是不在乎，大部分的事情他都不在乎。
　　“你有一段时间没过来了，出什么事了？”
　　“我最近总是会想起我妈。昨天晚上我又梦见了她。”
　　“你已经有三年不再梦到你母亲了，先说说你梦到了啥吧。”
　　“我梦见我妈在我爸面前上吊了，我爸叫我离开，然后我们就一起吃了早餐。”
　　“嗯，你怎么想？”
　　“我……”苏夜低着头说，“我很怕，我为什么变成这样了？为什么我爸叫我走我就走了？为什么我还能若无其事的和他一起吃饭？我……我妈她……”
　　吴龙在纸上记下来，苏夜的心理状态又反复了。苏夜因为严重失眠找他治疗的时候就是现在这样，苏夜总是把他母亲的死归于自己。
　　“嘿，听我说。你母亲死的时候你只有五岁，任谁也做不了什么。你母亲因为抑郁症自杀，这不是你的错，你不需要为她的死负责。”吴龙十分惋惜苏夜的母亲，如果她知道她的死会让自己的儿子变成这样，她还会选择死亡吗？
　　吴龙又问他：“你恨你的父亲吗？”
　　苏夜犹豫着不知道怎么说，他恨他父亲就这么抛弃了她的母亲，但是他父亲对他很好，这是他母亲给他留下的唯一的东西。
　　吴龙说：“还记得我三年前建议你，让你独立开一个自己的公司吗？你做得很好，你也说你那段时间感觉很好，从那以后就没再梦到你母亲了。现在该进行下一步了……”
　　苏夜打断他说：“我不想从家里搬出去。”
　　“我还没说完呢？你怎么知道我就是让你从家里搬出去呢？”吴龙最开始就让他从家里搬出去，因为家正是他痛苦的根源。当时他就强烈的反对了，还觉得吴龙不如一个只会开药的大夫。所以他让苏夜去开了家自己的公司，多少将生活从家里转移出来一些。
　　“我想让你去谈个恋爱，交个女朋友。”
　　“女朋友我有啊，我们是真的认真的要结婚。”
　　“得了吧，你那叫结婚，你那叫霸占良家妇女。”不管吴龙怎么想，都认为正是在社会上像苏夜这样的人才导致了吴龙三十了还找不到对象。苏夜明明什么都有，要啥得啥，可他偏偏是空心的。
　　“我是让你去爱一个人。”
　　苏夜想了想，拒绝了他：“我没法爱。”他母亲的离开已经带走了他所有的爱。
　　“人生来就带着爱，这是夺不走的，但是如何爱别人是需要不断学习的。你的爱还在，只是你比普通人更不懂得如何去爱。你试着和家人之外的人多交流，你去感受一下他们的爱，学着怎么去爱别人。”
　　“emmmmmm,行吧，我听你的，我努力去爱刘红玉。”苏夜心里只觉得好麻烦，他就是睡觉做了个梦，结果又是扯到了结婚的问题上来。“吴医生啊，你总让我去谈恋爱，你自己怎么不谈一个？”
　　“现在是治你又不是治我。”
　　“你要是能给我整个范例，不是相当好了吗。”
　　“哦吼？”吴龙靠在椅子上瞪着苏夜冷冷地说，“那我给你录个视频啊！”
　　从吴龙那里出来，苏夜一路上都在想着这个谈恋爱的事。他是有个未婚妻的，刘红玉长得美，品德也好，重点是她家里有钱，她爸是个跨国上市的企业家。她是他爸为他选择的，为了他的未来。讲道理，他没什么好挑的，刘红玉既不爱哭也不粘人，十分好，他也是真的觉得她好。可是除了不讨厌，他感觉不到再多的东西了。他觉得这样就够了，他会有很多钱，花也花不完的钱。他会和刘红玉结婚，生个孩子，然后玩乐、消遣、享受，这是他的使命。
　　想起刘红玉，他发现确实有个把月没理她了。前几个月他公司的第一个大型游戏公测，真是有够他忙的。说实话，他不太信得过其他人，就算是自己招来的员工，所以不管是策划还是程序，他都得亲自掺和一脚才放心。这一阵是准备下次大型更新的预备活动，都弄得差不多了，等晚上的采访过了就只等着更新上线。应该会闲一阵子，是时候顾一顾刘红玉了。
　　苏夜进办公室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忙成一团的松晓玲，就把她叫进了办公室。
　　松晓玲很主动的说：“你是要喝咖啡还是喝红茶？”
　　“咖啡。”
　　松晓玲接到指令就赶快走了，她不想和苏夜聊天，因为苏夜问的都是扣钱题，而且松晓玲手里的活干不完就得加班了。
　　“诶，你等会儿！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松晓玲不情愿的转回身，问他：“啥？”
　　“你有男朋友吗？”
　　“有……过。”
　　“真好！”苏夜高兴的拍了拍手，这就是离他最近的范例，从今天起松晓玲就是他的人生导师，“从这个月开始你的月薪涨了500，我一会儿给财务打电话。”
　　“瓦特？”松晓玲实在是不能理解，不过她不理解苏夜也不是第一次了，不理解就不理解，涨工资就应该算是好事。
　　“来来来，你坐那。”苏夜让松晓玲坐在他对面，开始向她描述问题，“这样，我现在有一个女朋友要结婚，我怎么才能表现出我爱她？”
　　“就……你就这样告诉她不就行了吗。”
　　“这么简单？”
　　“嘿！”松晓玲问他，“你真的爱她吗？你要是真的爱她怎么会不知道怎么跟她说，我觉得你也不是个钢铁直男。”
　　“嗯……我是真的，”苏夜转了一圈委婉的说，“想爱她。”
　　“有句话我知道不当讲，但是我必须要讲，就算你把我工资扣了我也要讲。”
　　“你讲你讲，我不扣你工资。”
　　松晓玲说：“你真的是个混蛋。”
　　苏夜深吸了一口气，竟然点了点头，他实在无法否认自己是个混蛋。
　　“你不是还有工作没做完吗，你去干你的吧。干不完就算了，不用加班。”
　　松晓玲走后，苏夜就一个人坐在椅子里对着办公桌发呆，直到松晓玲又过来叫他说采访的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