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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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要从墓园门口摆摊的老者那里买了一大束□□，辛玥无力阻止他的恶趣味，只说：“我和小凡在这儿等你，你快点出来。”
“别告诉我你害怕了……”听见辛玥的话，唐要大跌眼镜：“咱俩小时候还在坟场过过夜呢，那时都没见你怕过，怎么长大后反而变胆小了？”
“怕你大爷！”辛玥瞪着他，放低了声音道：“我来大姨妈了，不方便进这种地方。”
这类地方本来就没什么好惧怕的，但她基本的敬畏还是有的。
“你不早说……”难怪这两天情绪暴躁，阴晴不定的。
唐要只身一人进了墓园，里面大概只有二三十座墓碑，前来扫墓的人不多，他没什么表情地一路走到底，再按着原路折回，在每座墓碑前都稍作停留，放下几枝菊花，磕一个头，心里一遍遍反复默念：清明时节，路过此地，无意惊扰，献上几枝□□，希望你们在天有灵，替我保佑心爱的人，愿他一世健康安好，喜乐无忧……
手中的菊花很快便没剩下几朵，唐要虔诚地在一座陌生的墓碑前静跪半晌，双手合十祈愿，而后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才站起来，转身正欲离开，却在见到那抹肃穆的黑色身影的刹那倏然停顿。
几米开外，在终于看清唐要的正面全貌后，不知呆站了多久的宁书远手一抖，臂弯间包装精美的马蹄莲掉落在地，空气凝固，四周静得只剩他自己的心跳声。
唐要怎么想得到，竟然会在这样的地方重逢宁书远——
曾经他拥有过的宁书远。
这样的相遇太过别出生面，让他猝不及防，手脚都无处安放，眼眶不知为何变得湿润，视线逐渐模糊，然而宁书远的面目却愈发清晰。
这个人，仿似被岁月遗忘了般，那张年轻的脸上丁点变化都没有，尤其那俊逸温润的眉眼，清澈如昨，唐要简直都要怀疑他们是否分开过了。
“唐要……”宁书远呆滞了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始终隐姓埋名于心间的名字终于在分别多年后的今时今日肆无忌惮地脱口而出。
唐要幻想过无数次和宁书远久别重逢的情形，也多次独自演练过再见到宁书远时应该说的体面话，而当真正见到这个人时，他的脑袋却还是不争气地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听见宁书远用他清朗的声线叫自己的名字，他甚至只想蹲着地上嚎啕大哭一场。
有多少次在陌生街头声嘶力竭地喊着魂牵梦萦的这个人的名字，就有多少次望眼欲穿地期盼过能得到一句回应。
然而总是次次失望。
唐要四肢僵硬，同手同脚地向前走了两步，尺度掌握在不近不远的距离，握了握拳，鼓足勇气想从容地与面前的人打个招呼，却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连练习过无数次的“好久不见”都说不出来。
宁书远静静地凝视着他，看出他的欲言又止，浅浅笑开：“你来这边旅游的吗？”
唐要迷失在他那个醉人的笑容里，一惊一乍地高声应道：“啊？嗯！对！”
“什么时候来的？”
“昨、昨天……”
宁书远回想自己先前见到的画面，犹疑道：“你……也是来扫墓？”
“额，不、我们，我……”唐要结结巴巴地半天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最后垂丧着头说：“对。”
墓园里有唐要的亡亲吗？宁书远用捡一束花的功夫得出了否定的答案。
他曾带着唐要来过桃园镇几次，从没听他提及过在这边有什么熟人，而以唐要那样殷实的家庭背景，也断不可能会有哪位亲戚葬在这个穷山僻壤的地方。
难道他是知道自己的老师葬在这里，特意前来拜祭的？
可他刚才跪拜的并不是老师的墓位……
宁书远糊涂了。
“你……”唐要不由自主地开口，嘴唇开合，却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宁书远道：“你过得还好吧？”
唐要眼里闪过稍纵即逝的惊讶，惊讶于宁书远的直接和坦然。
不行。怎么能让这个不善言谈的人负责挑起话头呢。
“我还行。”唐要搜肠刮肚地想夺回主导权：“你、你一会儿……”
他想问宁书远忙不忙，能不能和他找个地方小坐片刻，交流一下彼此的近况，哪怕相互留个联系方式也行……心里的小人儿已经逼近暴走状态，可外面的这副躯壳就是不给力，吞吞吐吐，婆婆妈妈地不像个男人。
唐要的止步不前让宁书远的眼神变得有些黯淡，宁书远想了想问：“你有空吗？咱们等下一起下山，喝两杯去吧？”
唐要惊愕地睁大了双眼，怀疑自己幻听。
宁书远刚才主动约他了？
他大喜过望，正要欣然应好，视线却透过宁书远看见了从他身后缓缓走过来的女人。
一个大肚子的，面容姣好的女人。
季岚问：“书远，你怎么站在这？”
宁书远闻声回头，唇角带着几分不加掩饰的喜悦：“小岚，我遇到唐要了！”
“嗯？”季岚一脸柔和地抚着腹部，不明所以：“你说的是谁啊？”
宁书远怔愣了片刻才恍然想起，当年季岚考上大学时，唐要已经是准毕业生，实习后的唐要异常忙碌，虽然知道他恩师的女儿考到了临近的学校，说过要请她吃饭，不过却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和季岚见上面。
现今他身边知道他和唐要那段过往的，只剩姜路东这个妹夫——曾经被唐要称为中国最佳好室友的人了。
“我忘了你们不认识了。”宁书远淡哂，却不知该如何介绍：“唐要，他，是我的……曾经的，一个朋友。”
说到后面，宁书远的声音低了下去，他没有想到，自己会有只能以唐要的朋友自居的一天。
季岚走到宁书远身旁，与他并肩而立，向他口中的朋友点头微笑：“你好。”
这是一个温慧恬静、端庄大方的女子，跟宁书远再般配不过了的那种……这是唐要对季岚的第一印象。
唐要慌乱地颔首致意，视线飘忽间，瞥见了宁书远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那是枚很素净的男戒，却闪烁着刺痛他双眼的光芒。
一阵山风袭来，寒意彻骨，唐要的心凉得快要停止搏动。
宁书远看向身着单薄衬衫、面无血色的某人，眉目间写满担忧：“唐要？”
唐要恍恍惚惚地收回视线，以为宁书远是在等他的答复，一时难以定夺。
“爹爹呀……”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从旁侧传来，唐要寻声望去，只见柴凡正迈着小短腿向他们这边走来。
宁书远看着那个面容精致的小男孩从身前晃悠着走过，听见唐要呆愣愣地问：“你怎么进来了？”
“妈咪说你让她等太久，让我来叫你出去。”柴凡宣答自己的使命。
唐要嘴角抽搐，心想辛玥这女人真是心大，居然支使一个两岁的小不点独自到墓园里来寻人。
不过庆幸，总算让他有了一个逃走的借口。
“书、书远，抱歉啊，我急着走，下次有时间再、再详聊吧。”唐要一把抱起柴凡，匆匆留下这么一句谎言，仓皇而逃。
等到人都走出好远，宁书远还没能回过神来，季岚看看他，又看看离去的那人，直觉告诉她：这两人之间并不简单。
宁书远缓缓转过身，视线追随着唐要渐行渐远的背影，双目通红，心如刀绞。
唐要，回头，回头看我一眼，求你再看我最后一眼……
姜路东提着买来的香蜡纸钱姗姗来迟，见自家老婆和宁书远静默无言地矗在那儿，不解道：“你俩都干站在这儿干嘛？”
季岚回以一个比他还迷惑的眼神，他只好顺着宁书远的视线看去，什么都没看见。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重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