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风流客 0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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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风流客 005]
隐去倾人城的存在不提，陆眠将这段恩怨娓娓道来。
听罢，江长空等人的表情都很微妙。
当然不是为了陆眠这令人叹惋的身世——江湖中人，哪个不是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生杀夺予，是在正常不过的事了。
真正让他们动容的，是故事中被付诸一炬的凤回谷藏书楼啊！
试想一下，一位隐士高人的典藏，该是何等丰富。
这陆家小子不是也说了，他娘饱览百家绝学，各家武学如数家珍么？
可这些珍贵的、在正魔之战中幸免于难的武学秘籍，竟就因为一个小人的阴谋诡计，化作尘土。
让他们如何能不肉痛？！
这时候，一声凄厉的惨叫打断了众人的伤感。
循声看过去，众人只见黑衣女子收回手，点点血迹从她的指甲滴落，而在地上打滚的郑墉已经被挑断了手筋脚筋，彻底成了一个废人。
江长空的视线落在她的手上。
在陆眠说话的时候，他一直没有忽略了黑衣女子和郑墉的比斗。
从始至终，这女子都没有使用任何武器——不，应该说，她那一双手就是最好的武器。
看似纤柔白嫩，却犹如金玉而生，无坚不摧，无物不破。
郑墉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之所以把战局拖到现在，不过是不给郑墉干扰陆眠的机会罢了。
而现在，陆眠的话说完了，女子再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将郑墉废了，任他惨叫哀嚎。
墨鸦手掌一翻，指尖沾染的血迹被气劲震开，再没有半点存留。
她抬头往人群中扫了扫，在刘越林身上停顿了一瞬。
哪怕她很快就收回视线，刘越林还是觉得通体生寒，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撞到了刘筱筱身上。
“师兄……”
刘筱筱没有察觉到黑衣女子针对刘越林的杀意，正满心惶恐。
郑墉的下场让她心惊胆战，也让她清醒过来，身边这些“叔伯”就算不是站在陆眠那一边的，也决计不会管她的死活。
那她，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她害怕极了，要哭不哭地拉住刘越林的手，本能地寻求依靠。
“师兄，怎么办呀……”
刘越林像是被马蜂蛰了一下，猛地甩开刘筱筱的手。
力道之大，让后者连连踉跄几步才站稳。
刘筱筱错愕，不敢置信地看着刘越林，“师兄？”
刘越林这时候却顾不上她，也顾不上在场其他正道侠士了。
他仓惶道：“陆少侠，我虽被刘常侑收为弟子，却与刘家没有半分血缘干系。令堂与凤回谷之事，更与我无关！还请您手下留情，放我离开。”
“师兄，你说什么？！”
刘筱筱心胆生寒，惊怒之下，泼辣的脾气的一下子涌了上来。
她冲向刘越林，胡乱捶打，骂道：“你怎么能这样？你不是说过要照顾我一辈子吗？你答应要娶我的，你——”
“你给我闭嘴！”
刘越林吼了一声。
此时此刻，他只想摆脱刘筱筱，和刘家撇清关系。
被人当做无情无义之徒，被人鄙视唾弃，又如何？
命都没了，还要这些虚名有什么用！
“你……”
刘筱筱终于清醒了，看明白了这个男人骨子里的凉薄。
她不敢置信，跌坐在地，拉着他的袍角哭道：“刘越林，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你不能这样对我，你……”
“走开！”
刘越林一脚踢开她，对陆眠一拱手，道：“陆少侠，冤有头债有主，我就不耽误你的正事了。告辞！”
说完，他就运起轻功，以最快的速度逃走。
“刘越林！！！”
刘筱筱目眦尽裂，眼睁睁地看着刘越林飞身离开，毫不留情地把自己丢下。
看了这一出狗咬狗的好戏，陆眠勾着嘴角，心情很好的模样。
直到刘越林要走，这才有了动作。
他抚了抚长箫，置于唇边，缓缓吹奏。
第一个音律响起，众人只觉耳中嗡得一声，眼前一花。
但好歹都是内力深厚之辈，一瞬的不适之后，他们运气内力抵抗，很快恢复如常。
这时候，忽听嘭地一声。
只见刘越林从半空中砸下来。
他捂着脑袋，在地上疯狂打滚，已经疼得叫都叫不出声了。
那模样看起来，竟是比手脚被废的郑墉还要凄惨。
又有人留意到一直没作声的刘筱筱，同样也是面目扭曲，捂着耳朵，张着嘴，无声痛呼。
众人顿生不寒而栗之感。
他们现在可算是知道，为什么刘常侑等人在极致的痛苦中死去，却没有引来一点骚乱了。
陆眠根本连求救的机会，都没给他们留下啊。
刘越林痛苦难当，完全不知道自己竟一路朝陆眠的方向滚了回来。
等他滚回原位，一曲箫声也不过堪堪过了半阙。
陆眠收起长箫，停止吹奏。
刘筱筱噗地吐出一口血，仰面倒在地上。
可怕的是，她的眼睛和鼻子都流出暗红血液，若非胸口还有起伏，他们都要以为她死了。
陆眠站起来，跳下大石。
他信步走到刘越林面前，用长箫挑起他的脸，轻笑道：“我有说过，你可以走了吗？”
刘越林不愧是“心有大志”之人，经历刚才那一场折磨，脑子竟还有几分清醒。
他道：“饶、饶命……只要你不杀我，我、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陆眠唔了一声，似乎在考虑他的提议。
刘越林心中一喜，强撑着跪在陆眠面前，哀求道：“求您，求您不要杀我……”
“你求我？”
陆眠微微一笑。
“对！”
刘越林砰砰磕头，“求您饶命，只要您手下留情，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呵，你倒是看得起自己。”
陆眠嗤笑一声，懒得再跟他多费口舌，对落在身后的墨鸦和青鸾道：“交给你们了。废了就行，别弄死了。”
“是，主人。”
墨鸦和青鸾毫不犹豫地执行。
刘越林大叫道：“为什么？！”
陆眠低头看着他，笑了起来：“听说，你在无回楼买了我，要尝尝我的滋味。嗯？”
他慢条斯理地说完，刘越林已经被墨鸦废了武功。
她下手很有分寸，完全没有伤到刘越林性命。
——算算时间，“红莲业火”也该生效了，不让他好好享受一番，岂不可惜？
看青鸾随手将两人丢开，跟郑墉送作一堆，陆眠转头看向江长空等人。
“诸位还不走，是等我请你们喝酒吗？”
他似笑非笑地道。
江阔海早就等不及了，闻言跳出来道：“在下浩天剑派江阔海，有意领教阁下高招，不知可否？”
虽然他比陆眠年长一个辈分，主动邀战未免有以大欺小之嫌。
可他实在技痒得很，今日不做过一场，他是决计不肯走的。
其他人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心，但陆眠的手段实在太过诡异，刚才已经亲眼见识过他出手，却仍然看不分明他是怎么做到的。
所以，一些人难免踌躇，一些人心有慎重，都没急着动手。
此时有江阔海身先士卒，他们自是乐见其成，纷纷看向陆眠，等他表态。
且不知，江阔海此举正中陆眠下怀。
浩浩江湖，再没有比踩着前辈的头，成名更快的法子了。
现在有人送上门来，岂有拒绝之理？
陆眠欣然一笑，道：“请。”
“哈哈，好！你小子痛快！”
说着，江阔海当先跳出人群，到了一处相对开阔之地。
他朗声道：“按江湖规矩，你小子尽管放开了手脚，就算我死了，也是我自找的，没人能找你麻烦。当然了，我肯定点到即止，不会伤你性命就是。”
“如此，”陆眠足下一点，“晚辈先行谢过了。”
他凌空吹奏，动了先手。
江阔海有心领教，没有用内力抵挡。
吃了一招，他立刻就知道好歹。
也不知怎么，那箫声甫一入耳，他就觉得两耳刺痛，头晕目眩。
再听，倒是不像之前刘筱筱和刘越林一般头痛难当，反而觉得周身气血激荡，内力竟被外力催动，逆行经脉，直冲脑门。
江阔海心下大骇，虽然及时运气功力抵挡，还是有一口血喷了出来。
陆眠暂停吹奏，此时他才堪堪落地，与江阔海相对而立。
——竟是在飞向江阔海这短短两息的时间里，迫得江阔海吐了血！
众人面面相觑，莫不惊异。
此子竟真如此了得？！
陆眠转着长箫，含笑看着江阔海，道：“前辈，这一招可还入眼？”
江阔海呸出喉头血沫。
这一口血吐出来，他胸口的闷痛之感就散去了。
转头一看，观战的其他人都安然无恙。可见陆眠的攻击，可以针对一群人，却也有单体攻击的手段。
而看起来，刚才“问候”的这一招，他留有余力，是手下留情了。
闻言，江阔海哈哈大笑起来。
他一抹嘴，拔出剑道：“我敬你小子是个对手！看我这一招“浩然九霄”，小心了——”
他再不托大，说着就朝陆眠攻去。
陆眠向后退去，同时重奏长箫。
江阔海速度极快，这一招“浩然九霄”大开大合，在逼近过程中连发九式，不仅杀伤力层层叠加，声势浩大，更令对手躲无可躲。
陆眠的轻功非常好，几次都险之又险地躲过。
江阔海全力运转内力抵抗陆眠箫声的伤害，一往无前地杀过去。
“浩然九霄”克敌制胜的一大法门就在于，在连续攻击中，能让出招人在前几式摸清对手的路数，预判对手的行动，再用杀伤力最大的最后一剑，一举将对方击溃。
因此，被陆眠躲过后，江阔海一点都不着急。
终于，到了第九剑！
江阔海喝了一声，朝预判的位置挥下一剑。
他的判断并没有错，陆眠在他剑下躲无可躲。
但就在众人都为陆眠捏一把汗的时候，陆眠眼角微微一挑，有些许笑意绽出。
默不作声观战的于晟捕捉到了这点细微的表情，当下就知江阔海这一招要落空了。
果然，就听箫声曲调一转，江阔海眼睛一花，剑锋不受控制地偏移。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短短一瞬交锋，陆眠已经退至安全距离。
一剑挥空，江阔海还有些不敢置信。
他甩了甩头，定了定视线，不服气道：“再来！”
接着，众人就眼睁睁地看着江阔海招招声势如虹，浩浩荡荡，却在最后一瞬招招落空，连陆眠的一层油皮都没蹭破。
浩剑一式！
浩剑二式！
天恩浩荡！
我剑浩然！
浩气干云天——
一招胜过一招，最后连江阔海的成名必杀技都被逼出来了。
围观之人，莫不称奇。
“原来如此！此子凝气于音，由耳入脑，或刺激心神，或迷惑五感，以此对敌！”
“是了。如此说来，只消闭耳不听，便可克制。”
“没这么简单。不见江兄已经自封穴位，应是听不见任何声音，但你看？”
“这真是奇了。”
“既是音律，不由听觉伤人，还能从何入手？”
“不管他从什么地方入手，但这门武功显见是远攻之术，若是让人近身，直接毁掉乐器，自可化解。”
但很快，众人发现要近陆眠的身，难如登天。
至少，江阔海就做不到。
这小子的轻功实在太好了，完全不逊色于他在音律一道的火候。
直到使劲浑身解数，江阔海才不得不认输了。
他收了剑，当先退出战局，道：“不打了，不打了！”
陆眠收箫，拱手一礼：“前辈，承让了。”
饶是江阔海这么不要面皮的人，都觉脸热，哼哼道：“你小子，拿我陪练呢？”
陆眠展颜一笑，眼角微挑，笑道：“承蒙前辈看得起，我怎好拂了您的美意？”
说着，他看向其他人，“不知哪位前辈，愿意赐教？”
人群先是沉默了一下，很快就有人跳了出来。
“万拳门窦秋明。”
来人自报家门后，道：“小子，我也不占你便宜，且待你恢复内息，再讨教不迟。”
虽然江阔海落败，众人也不认为江阔海的武功就真的不如这毛头小子了。
他凭的不过是招式新奇，从旁看来犹如置身迷雾，要破解，必得做过一场，才能真正找到破绽。
只需堪破玄机，不愁不能一击制胜。
届时，不仅能杀一杀这小子的锐气，还能将江阔海一并踩在脚下，何乐而不为？
陆眠心领神会，点头道：“前辈磊落，晚辈却之不恭了。”
待到陆眠调息一时三刻，恢复如初，双方干脆地展开战斗。
这窦秋明的拳法造诣不逊于江阔海的剑法，但等他尝尽了之前江阔海的憋屈，同样没能找到对敌之法。
这可将这一众高手的兴致挑到最高点。
他们一一上阵，领教他的高招。
这一战，就是七天七夜。
消息透露出去，原本就在盟主令发出后，对刘家命案十分关注的人们，望风而来。
凤回崖上的人越聚越多，除了原本的二十几个前辈，后续赶到的人中也有技痒难耐的，纷纷跳出来挑战。
谁也说不好，自己没有那个运气撞破陆眠的命门不是？
只要战败陆眠，那岂不是把败在他手上的高手们一并踩在脚下了？
这个诱惑实在太大，有的是人愿意摘这个桃子。
但抱着这样想法的人，无一例外，都成了陆眠的垫脚石。
打到最后，众人心服口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近两百人却再没有一个出面挑战。
陆眠环顾四周，视线有意无意地在某个角落顿了顿，扬声道：“还有谁来？”
等了等，没人搭腔，陆眠面露失望。
他用长箫敲了敲手心，笑看躲在人群里的某些人，“没有的话……各位隐楼的前辈，回去该把你们的英雄榜改一改，认我做天下第一了吧……诸位说呢？”
狂妄。
江长空微微扶额，不得不说，这小子的性子实在恶劣得很。
果然，此话一出，人群再次骚动起来。
但不等有人出面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就有一道身影，落在场内。
只见戴着面具一身墨蓝的男人，翻手一动，长剑出鞘。
来人看向陆眠，质感冷漠的声音道：“请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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