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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Chapter 10合约之外 ...

  •   公寓里,电视机在放着广告,靠在沙发上的夏初有些百无聊赖。

      以往她总是跟在他的身后,常常忙得一刻也不清闲,现在突然“解脱”了,反而觉得少了些什么,心里空落落的,她发着呆,望着天花板出神。

      昨天是她“刑满释放”的第一天,Richard很会挑时间地给她打来电话,庆祝她工作结束。他问她接下来要去哪儿,毕竟三个月前她真的差点就踏上了离开洛杉矶的火车。

      可那是三个月之前的想法,人的心思是会被影响的。

      她回答说不知道,还没想好,之前想去的那座城市现在不想去了。

      他问她什么时候走,她沉默了一会儿,说:“过一阵子吧。”

      Richard在电话那头勾唇,他道:“Shiloh,虽然你知道我一直不想让你离开,但是现在看来,我希望你不是因为Michael而动摇了决定。”

      她叹道:“我跟他已经没关系了。不,以前也没有任何关系,他只不过给我发了三个月薪水罢了。他的病历资料你那儿全部都有备份,麻烦你转交给他的护士,帮我完成工作交接,谢谢。”

      可她竟然听到电话那头的人轻笑出声,她有些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变得有点‘凶’,你不觉得吗?”Richard笑说。

      她一怔,随即深呼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加平静温和:“没有,我不这样觉得。”

      “好吧。”Richard继续道,“无论你决定去哪儿,一定要告诉我,我不想跟你失去联系,你给我一个去看望你的机会,好吗?”

      聊天结束,夏初挂上电话,闭上眼睛有些疲倦。她原本想从Richard那儿打听一下那个人的情况,但是,他的话让她无法问出一个关心的字。

      今天是他动手术的日子,他怎么样了?在做什么?已经进手术室了吗?还是已经从手术室出来了?手术的过程是不是很受罪?Bill他们会安排什么人去照顾他呢?还有他治疗皮肤病的药是不是又忘记吃了呢……

      由靠变躺,沙发里的夏初躺有些思绪混乱,心神不定,她将视线投向墙上的挂钟,下午一点,怎么还是下午一点?这钟是坏了还是电池没电了?她明明觉得已经过了很久很久,可是上面的时间却只过了五分钟而已。

      她拿起遥控器,手里不停地换着台,好像想要从电视上看到什么人似的。终于,她停住了,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百事可乐的新广告。

      又是熟悉的音乐,场外欢呼沸腾的观众,演出后台的人们穿衣、补妆、忙碌,Jackson这群明星兄弟在为演出作着各种准备,直至最后出场,而Michael直到中场也没有露脸,镜头中只有他的背影和闪亮的鞋袜。热烈中观众们手持百事可乐全部起身欢呼,他终于穿过后台长长的人群站上了万人瞩目的台阶。头顶上方的镁光弹爆炸,明亮的闪烁中Michael带着标志性的白色水晶手套快速走下台阶冲上舞台中央加入了兄弟们的演唱。镜头上终于露出了他俊美黝黑的健康脸庞,帅气的笑容和精彩的表演令现场观众陷入疯狂……

      他们将他彩排时留下的画面巧妙地拼接到了正片里,仿佛什么意外都没有发生过。

      夏初盯着屏幕上浮现的大大的百事标志,摇了摇头。

      尽管她承认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很担心他,但她绝不会去问他身边的任何人从他们那里知道他的现状如何,她选择靠电视新闻和娱乐杂志来获得消息,尽管她知道这些媒体口中三分夸张七分假,但是至少她可以过滤信息而去了解大致发生了什么。

      她有时候问自己:你到底在干什么?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你忘了自己当初的决定了吗?他可是可恶地把你当成“蓓基夏泼”呢!

      思想交缠后,她还是会告诉自己:你只是有点关心他的伤势罢了,你还留在这里只是还没有准备好去哪里,再待一阵子你会离开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从新闻中得知,Michael Jackson在拍摄百事广告被三级烧伤这件事,因为处理得当,不仅没有为百事公司带来恶果,反而戏剧性地替它扩大了商业宣传,百事可乐的销售量更大了。Michael的名人效应被发挥到了极致,但他们知道他会为意外烧伤而起诉,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果不其然,百事公司不得不赔偿了他一百五十万美元的巨款。

      夏初有时候会拿出那双Michael送给她的芭蕾舞鞋,不知不觉,她就会看着它发呆。

      打从她结束“私人护士”的身份,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她没有再见过他一次,也没有接到一通他打来的电话,他真的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重新回到了遥远的屏幕里,变回了陌生神秘的大明星。

      Barbara有时候会约她一起出去,当她们像每一对普通的美国女孩一样在街道闲逛的时候,她们总能在各种东西上看到他的身影,而夏初望着他高高在上的脸,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发怔。

      这时候Barbara总会伸手在她眼前晃一晃:“嘿,怎么了,Shiloh?”

      夏初回过神,继续走着:“没什么。”

      “别不承认了,你可被我逮到几次了。”

      “真的没什么。”

      Barbara叹了一口气,跟上了她的脚步:“对,没错,你可不是因为Michael Jackson而心事重重。”

      夏初没吭声儿。

      感到无聊,Barbara说:“我知道你们当时签了合约,不能透露他的隐私,但是你就跟我说说他是个什么样儿的人吧,我真的好好奇啊。”她恳求地拉了拉她的手。

      夏初掰着手指头,一一数落道:“幼稚,闷骚,爱臭美,好面子,傻。”

      Barbara表情怪异地拧着眉头:“呃,怎么全是毛病?他就没有优点吗?你是不是在糊弄我呢?”

      “没有糊弄你,他真的是个笨蛋。”

      Barbara不以为然地切道:“我才不相信一个笨蛋可以一晚上拿八座格莱美。”夏初叹了口气不理她,她马上紧跟上她的步伐:“喂,等等我,Shiloh!”

      “你真的要离开洛杉矶吗?”

      “嗯。”

      “去哪里呢?”

      “嗯……可能是圣达菲,可能是格林维尔,我还没想好……”

      ————————

      吃完晚餐,她准备打个电话给Richard。她终于决定了,她后天就离开洛杉矶,坐火车去圣达菲。在此之前,她要在电话里跟他道个别。

      电话接通了,电话里传来Richard的声音,他听上去好像心情不错:“有什么事吗,sweetheart?你可从来不在晚上给我打电话。”

      她突然有些不舍,没有直接说要离开的事,只是微笑着问:“你在做什么?”

      “哦,我跟Diana Ross在餐厅里吃饭呢,还有Michael。”他轻描淡写地说。

      听到他名字的那一瞬,夏初的心突然怔了一下,许久不见的他仿佛又出现在她的眼前,隔着一通电话,感觉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她甚至听到了电话那头远远地传来他熟悉又久违的声音,在轻问:“谁啊,Richard?”

      “是Shiloh,你要跟她说两句吗?”她听到Richard这样说,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把电话递了过去。

      “哦,不用了,谢谢。”他说。

      声音依旧温柔好听,却没有任何感情。他拒绝得毫不犹豫,仿佛拒绝的是一个要求签名的陌生人。

      那一瞬,夏初的心像是被寒冷的风吹了一下。

      “喂?Shiloh?Shiloh?”过长的安静令Richard疑惑地在电话里叫着她的名字。

      她相信她的名字因为Richard的呼唤而不停地徘徊在他耳边,可她感受得到电话那头的他毫不在意,她甚至能隐约听到他在跟同桌的人在笑谈着什么。

      他完全没有把她的突然出现当回事。

      夏初喉间像梗住了什么东西,很酸,很涩,久久说不出话。她的心突然有些难受,深吸一口气后努力对着电话说道:“没什么,你继续吃饭吧,我先挂了,再见。”

      她挂上电话,抱着膝盖缩在了床角,她埋着脸只露出眼睛,一直呆呆盯着床尾。她想起在救护车里他牵着她的手跟她十指相扣,想起去机场时她在车里躺在他腿上,他低头盯着她时抿唇的笑意,还想起深夜的病床上他与她近距离四目相对时,他目光的暧昧游离……

      骗子。

      明明才一个月,世界就已经变了。或许根本就没变过,是她不够警惕,是她太过天真,才会这个人有机可乘潜入她的心里,占据了某个角落。

      她真傻,竟然相信了他。

      ————————

      第二天的夏初毫不犹豫地早早出门,冒着大雨去买了翌日的火车票。在售票窗口售票员跟她说路过圣达菲的火车只有两个车次有余票了,问她要坐哪一班。

      她说:“我要最早的车次,谢谢。”越早越好,她不在乎夜晚还是凌晨,她一刻也不想再待在洛杉矶了,她绝不再愚蠢地留恋。

      她回到家,立即开始收拾行李,而那个人又令人厌烦地出现在了电视上。

      新闻主持人说The Jacksons的最新专辑《VICTORY》销量很不错,组合决定举办巡演,时间定在7月6日正式开始,55场演唱会横穿美国和加拿大,起点堪撒斯城,终点洛杉矶。

      她不想再听,换了个台。屏幕一转,竟然还是他。那是一张静止的照片,他正仰面躺在一个氧气舱里,新闻的画外音语气惊讶地说着Michael Jackson竟然为了长生不老、青春永驻而躺进了奇怪的氧气舱!

      又是这个人,又是这些令人厌烦的东西。

      如果是待在他身边的那段时间,她看到这些胡说八道的娱乐新闻一定会觉得很可笑,但是现在,她快速找出一把剪刀,拔掉电视机的黑线插头,然后毫不留情一刀剪断,咔嚓一声,插头卒。

      很好,安静了,她再也不用看见他了。

      窗外飘着大雨,狂风大作,但她毫不在意,只专注做好自己的事情,她平静地收拾着衣物,保持着内心的毫无波澜。

      她打电话给Richard,告诉他她明天就走。

      Richard在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再次确认道:“决定了吗?明天?圣达菲?”

      她肯定地点头,“是。”

      “你是几点的火车?”

      “你不要来送我了,我想自己走。”

      她不愿意告诉他时间,他只好问:“你现在在哪儿?你在家吗?我去找你。”

      “No,Richard。”夏初劝他:“你是一名敬业的医生,不要为了我旷工而从你的诊所里跑出来好吗?”

      “No,Shiloh。你才是最重要的。”Richard正经说道。

      夏初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她放松了眼神,唇边浮着淡淡的微笑:“谢谢你,Richard,我很开心听到你这么说,真的。”

      沉默了一瞬,Richard问:“所以你还是要走?你真的不愿意为了我留下来?”

      夏初突然感到很抱歉,放柔了声音:“尊重我的选择吧,Richard,你知道我已经下定了决心。”

      “等等!你等等我,我马上就到,我们谈谈。”

      夏初笑着摇头:“好好工作,Williams医生。”说了再见,她没有给他过多说话的机会便挂上了电话。

      她对着墙壁发愣,愣了许久,想起了许多事情,还想起自己第一次进Richard的诊所工作时那笨手笨脚的模样。她神情柔和,逐渐淡然,她知道自己人生的轨道还在平稳前行,根本不会因为些许“小意外”就偏离方向而脱轨。是的,怎么会呢。

      有些事情的结局,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好了。

      她目空一切,平淡了眼眸,仿佛终于找回了原来的自己。

      下午,窗外的雨还在下,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停。她终于收拾好全部东西,刚拉上行李箱拉链,将它放入墙角,突然听到有人敲门。

      没人说话,但她知道是Richard。

      她穿着拖鞋走去开门,竟然有三个男人站在她面前——Michael听到开门声立即抬起漂亮的眼睛看向她,他宽阔的肩膀和卷曲的头发因为雨水而淋湿,挺拔地站在那儿,几分狼狈,几分俊俏。

      他像梦一样出现在她的家门口,这栋简陋的公寓楼中,身后跟着Bill和Miko。

      当他的脸映入她眼帘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她输了。

      他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唇汇聚在一起,这个人站在这里,她努力营造的自我防备与云淡风轻在他出现的那一秒钟顷刻就瓦解成一片废墟。

      她真的好想他。

      为什么?好奇怪。

      她可能是爱上他了。

      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真相,委屈、震惊、恐惧使夏初鼻间发酸,她红着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她的神情令Michael有些不知所措,他不知道她怎么了,只敢紧张地跟她对视。

      她忍住眼睛想要流泪的酸涩立刻关上门,他一把按住:“Shiloh!”

      门卡在那儿,而喉咙里像是被灌了铅,沉重极了,声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夏初不愿意看他:“你来干什么。”

      她的语气冰冷得使这几个字连起来不像一个问句。

      他不是冷漠得连话都不愿意在电话里跟她说吗?他不是已经把她当作陌生人了吗?现在出现在她家门口又要做什么,可笑!

      Michael大概能感觉得到她因为什么而生气。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他都没有以任何方式联系她,是因为他不知道该以什么理由去找她。她离开医院的时候很淡然,对于结束他们之间的雇佣关系这件事也很淡然,如果他贸然地来找她,他该说什么呢?万一她不理自己呢?那他该怎么办?他逃避挣扎了好一阵子。

      昨天晚上,他听到她在跟Richard打电话。听到她名字的那一瞬,他的心动摇了一下,可是随之而来的却是莫名的不快——二十多天以来,包括他做手术的时候,她都没有打来一通电话,也没有传来一句关心,她明明有Bill的联系方式不是吗?可现在她却如此平常地跟Richard在电话里闲聊交谈,一股醋意逐渐上升。

      “是Shiloh,你要跟她说两句吗?”Richard将电话递给他。

      他压住内心的浮动,藏住眉间的不满,若无其事地迅速说道:“哦,不用了,谢谢。”

      闷不吭声地将刀叉拍在桌上,他的不满不动声色。对面的Diana Ross没有感觉到他隐藏的力度,还在愉快地跟他说着有趣的事,他立刻微笑回应,仿佛刚才放下餐具只是很正常的餐中休息。

      “我……”Michael有些胆怯地看着她:“我来找你。”

      “找我做什么?我现在可早就不为你工作了。”她继续关门,可他的手还按在那里,她警告道:“松手,否则我要告你私闯民宅了。”

      在她的恐吓下,Michael果然听话地松了手,房门“嘭”地一声,重重关上。

      三个男人就这么被硬生生地关在了门外,Bill心下叹了口气,心想Michael这孩子也太实诚了,让他松手他还真就松手了。他难道不明白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吗,他脸皮厚一点,哄着她一点,身子一钻其实也就进去了,堂堂的大明星怎么会沦落到被拒之门外这么凄凉呢。

      他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女孩子。

      可Michael不知道,屋内的夏初此时正背靠着门,看起来心不在焉,神情失落。

      有些恍惚,有些迷惘,有些害怕,还有些难过。

      怎么办?她爱上了这个人。她不想这样的,为什么会这样呢?不,不行,不可以!可现在……她的心还能重新回到初次见面的时候吗?

      脑海里的思绪汹涌翻腾着,她闭着眼睛心累地叹出一口气,抬手搭在了额头上。

      经过五分钟的冷静,她狠下心决定不再想他,也不理会他。可半个小时之后,她还是忍不住走到门边,通过猫眼观察外面的动静,Michael还听话地待在外门口,他只能在不大的空间里来回转悠,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没有心软,她也不打算让他进来,他喜欢站就让他站着好了。

      可女人总是这样口是心非,十五分钟后,她忍不住再次透过那个小洞看向门外,Bill早已经靠在墙边打起了盹,Miko太高大了,杵在外面像一只穿了西装的猛兽,而Michael……咦?哪去了……

      他一定是嫌累回车里坐着去了吧,男人!

      夏初转动把手一把推开门,却见Michael没有跑路,他正乖巧又可怜地坐在角落的楼梯上,脸鼓鼓的两手托着腮,眼睛盯着地面还皱着眉头,好像在冥想着什么。一听到声响,他迅猛地抬头看她,紧张的眼神单纯又天真。

      他的头发还有些微湿,肩膀和衣摆上还留有雨渍的印记。你简直不敢相信永远众星捧月、生活无忧的Michael Jackson此刻竟然会带着保镖,浑身湿透,狼狈又荒诞地坐在一栋不符合他身份的简陋公寓里的破旧台阶上。

      夏初手上如果有相机,她真想给他拍下来做个纪念。

      Michael不敢说话,亮晶晶的大眼睛一直盯着她。

      衣服黏在身上一定很难受吧,他们明明带了伞的,怎么还会淋到雨呢?他的样子让她有些心疼,但她不能表现出来,想了个法儿对旁边两个人说道:“Bill,Miko,进来喝杯热咖啡吧。”

      但是这两个人都没有动,而是瞥向了他们的老板。Michael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突然起身对夏初道:“他们不喝,我想喝!”

      夏初冷眼瞄向他。

      “他们胃痛。”Michael睁着漂亮的大眼睛,一脸的人畜无害,自己还点点头。

      她根本没理他,只对Bill和Miko温和地道:“进来吧。”

      没料到她刚转身进去,背后的Michael就身手灵敏地侧滑进门内,“嘭”的一声将两个保镖关在了门外。

      夏初惊讶地回头,看见他已经反手把门锁了起来。

      他现在明白了,想要解决问题,就不能给女人逃跑的机会。这是在他坐在台阶上苦思冥想的时候得出的研究性成果。

      “你想干什么?我没让你进来!”别说,这会儿的夏初也挺会装模作样的。

      Michael无辜地摊了摊手。

      她不留情面地伸手要去开门,却猝不及防被他从背后一把搂住,她惊呼出声!

      他长长的手臂将她圈在怀中,脸庞紧贴着她的侧脸,蹙着眉头,喉结竟然在止不住地轻颤。

      “你知不知道我好冷啊……”他微颤的声音埋怨中又带着几分惩罚,说着双臂裹得她更紧了。

      因为担心他生病,所以夏初来不及多想在他怀里的感觉,便果断地摸上他的额头,没有发烧的迹象。理智回来后,本能地要挣脱他的怀抱,可是没有用,这家伙力气好大。

      “松手,Michael!”她使劲挣脱着他的胳膊。

      Michael特别喜欢看夏初努力想逃却怎么也挣脱不了自己怀抱的模样,他唇角笑意绵绵,用充满爱意的眼神注视着怀里的她。

      “我生气了。”有人在下通牒。

      “不要。”他将半张脸埋在她肩膀的头发里,孩子气地死死搂着她的腰。

      夏初怎么都挣脱不出来,他就像一块膏药一样彻彻底底地黏在了她的背后,她真的要被气死了。两分钟后,她彻底放弃了,心累地叹气妥协:“我不赶你出去了,你松手好吗?”

      “我才不信。”Michael仍耍赖地摇着头,发出朦胧的声音,夏初的头发里藏着他的笑容。其实他只是想找个理由多抱她一会儿而已,她的脖颈和头发散发出来的味道温软甜蜜,香甜极了。

      就这样,她被他黏着,像背着一个大型公仔一般在公寓里艰难行走,绝望地去做各种各样的事,活像个机器人。

      真的不行了,真的要疯了。为了能把他从自己身上撕下来,她开始转变策略,像哄小孩儿一样放柔了声音:“你去洗个澡好吗?我给你放洗澡水,你把湿衣服换下来,好不好?”

      这次,他想了一会儿,下巴在她的肩膀上戳了戳。

      可是他松手之后她就后悔了。她家里根本没有他可以换的衣服,他全脱了又穿什么呢?她痛心疾首地捂住额头。

      他倒不着急,告诉她她可以在他洗澡的时候把他的衣服洗好熨干。夏初甚至看见他突然拿起床边的电话拨通了什么人的号码,她听见他光明正大地说:“喂,Bill,麻烦你去给我买一条内裤!”

      夏初惊呆了。

      “呃,随便,我要白色。尺码……”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回头偷偷瞥了夏初一眼,捂着嘴超小声地回答了电话里的人。

      这种事情可不能让她听到。

      他脱光衣服只剩一条裤衩,光溜溜地钻进她的卧室,夏初想杀人:“浴室在你后面!”

      “呃,sorry!”他这才准确钻进了浴室,拉上门。

      二十分钟后,Bill开始敲门了,夏初脸红地熨着衣服,她是不可能去开门接东西的,这太令人尴尬了。Michael正好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他腰间裹着白色浴巾吧嗒吧嗒地跑去开门。

      他从门缝中露出一个脑袋,他看到了门外的Miko在冲他暧昧地笑,他接过Bill递来的纸袋,不忘道谢:“三克油。”

      “等一下。”

      他要关门,Bill叫住了他,并塞给他一小盒避孕套,颇有自信地说:“我想你可能需要这个。”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猜想他们可能已经到这一步了。

      Michael十分震惊,他推着他的手,小声拒绝:“No,我不需要这个!”他把他想成什么人了!他以为他们在房间里干些什么?

      Bill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好心地拍着他的肩膀劝道:“虽然这就像穿着雨衣洗澡,但你知道这是对女孩子的保护……”

      Michael无语又心累地向他解释:“No,Bill!我不会做你想的那种事的,不可能的,我不可能做……”

      他伸着脑袋一直在门口跟他们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夏初盯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嘭”一声,门被关上,Michael快速地走回了浴室穿内裤去了。衣服需要晾一会儿,不能马上穿,夏初明令禁止他只穿着裤衩在她面前晃,所以他就像个蝙蝠侠似的裹着她的被单在公寓里溜达,捣鼓捣鼓这儿,捣鼓捣鼓那儿。

      Michael得意洋洋地转悠了好几圈,却慢慢发现她的公寓有点空,有些位置好像突然间少了些什么东西似的。他想看电视,结果发现插头被剪了,他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她切着菜,目光呆滞地给了他一个死亡的眼神:如果你再说话,你的下场将会跟这个插头一样。

      她为什么在切菜?因为他饿了,夏初不得不像伺候少爷一样给他做饭。因为是在家里,所以她穿得很随意,朦胧乌黑的长发随意扎起,一件宽大舒适的白衬衫,遮住了藏在里面的运动短裤,只剩下两条白皙光滑的长腿露在外面,脚下踩着拖鞋,淡雅中显露出女人特有的妩媚。

      来回走动的她没有注意到沙发上有个人盯了她很久。

      安静的Michael这时候的眼神因为思绪想入非非而看起来有点暗淡无神,还有点傻傻的不纯洁。

      他有一秒竟然觉得刚才推回Bill的东西有点可惜,虽然这个想法瞬间即逝,但他还是被自己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这个罪恶的念头吓到了。

      他缩在沙发里,花被单从头裹到脚,最后索性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夏初瞥向这个大孩子,没有力气再叹气,随他去了。

      大概十五分钟后,她叫他过来吃饭。他对她做的中餐十分的惊奇,不停地指着问:“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他很喜欢番茄炒蛋,不过他最喜欢的还是饺子。饺子是夏初之前空闲的时候包的,一直放在冷冻柜里,本来走之前她还在纠结这些饺子该怎么办,正好他全给解决了。

      夏初在中国的童年并不衣食无忧,所以她几乎没有吃过什么好东西,当然也不会做。十几年的成长和环境的耳濡目染已经过去,她承认自己已经习惯了美国的生活方式,但她更始终记得母亲告诉她:“不,你是中国人。”她喜欢故乡的东西,她不想把根丢掉,这也是养父母对她的寄望,所以她会做的大部分中餐都是在唐人街的小菜馆里学来的。

      小小的饺子不住地送进嘴里,Michael的筷子拿得还不错,晃晃悠悠的但至少能夹东西,他一口一个,一口一个,最后竟然把一大盘饺子全部消灭光了,而且一直连连称赞好吃。

      她问他“长生不老的氧气舱”是怎么回事。

      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无奈地笑笑,放下筷子:“百事公司赔偿了我一百五十万美金,我立刻全部捐给了烧伤治疗中心,他们为了感谢我的善举而把治疗中心改名为‘Michael Jackson烧伤治疗中心’。在开幕式上医院的人跟我说他们有一批设备可以治疗烧伤病人,我很好奇,对着高压氧舱又看又摸,最后应他们的要求躺进去试了一下,有人拍了照片,传给了媒体,然后事情就变成了你听到的这样。”

      那些散播谣言的人估计都不知道高压氧舱是什么东西。Michael Jackson为了青春永驻每天晚上睡在这玩意儿里面?这种设备躺多了可是加速衰老的!

      夏初完全没有在报道中听到他们提起他把赔偿巨款全部捐出的事,她蹙着眉头,感到诧异和不公。

      他却只是云淡风轻地道:“他们一向不会报道这些,他们可不愿意让公众知道你做的好事,他们只喜欢丑闻。”

      他喝着清水面色寻常,仿佛并没有因为恶意的谣言而影响到心情,夏初猜想他大概早就习惯了这种事情,所以才会如此淡然。

      夏初没有说话,可Michael却渐渐停住了手里的动作。他的目光落在了角落里已经收拾整齐的行李箱,好像突然意识到了这间公寓里为什么会有些空旷的原因。

      他默然了几秒,视线投向她的脸:“你要去哪儿?”

      他温柔的声音有些冷淡,突变的气氛让夏初抬起清澈的眼睛看着他。她察觉到是角落里的行李箱令他发问,保持着平稳的语气随意答道:“圣达菲,明天的火车。”

      “旅行?”

      “不是。”

      “那是什么?”

      “换一座城市生活。”

      他凝视她,她垂着眸,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换一座城市生活,意味着这里并没有什么人事物值得她留恋,当然也包括他。

      而她,看上依旧如此冷冷淡淡,没有一丝不舍,很显然她的心里并没有他的位置。

      怪异不快的气氛环绕着餐桌,夏初可以感觉到对面的Michael生气了,因为他变得面无表情。这种性格的人绝不会跟你争吵也不会跟你辩论,他开始闷不吭声地耍脾气,不愿意看她,也不愿意好好吃饭,只是绷着脸。

      大雨中,Richard的车一直停在公寓楼下。雨水像乱石一样阵阵砸在紧闭的车窗上啪啪作响,面前的雨刷不停地来回摆动着,他远远地看着Michael的车,目光幽深,沉默无言。

      他知道Michael现在就在上面,就在夏初的公寓里。

      多可惜,自己总是迟来一步。是命运的安排吗,他在心里问。

      内心平静地靠着真皮座椅,他昂着首陷入无尽的沉思。

      他们之间的缘分可能是命中注定好的,而自己不是这段故事的男主角。Shiloh可能永远无法属于自己,就算没有Michael的出现,可能也是这样。Richard是个非常理性和冷静的人,他爱好和平,讨厌暴力,他不喜欢强求,比起争抢夺来自己所爱的,他更愿意做一个天使的守护者。

      虽然这种成全如此令人心痛,只能用麻木的淡然来的掩盖。

      引擎启动的声音低沉似在悲伤咆哮,脚踩油门快速转动方向盘,车子原地打了几个圈后疾驰而去。

      平静而难受的五分钟后,Michael语气冷淡地说他要走了,麻烦夏初把晾干的衣服拿给他。

      夏初推开门,走进阳台去取他的衣服。衣服干了,明明也已经拿到了,可是她却抱着它们躲在看不见的角落里发怔,不让自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给了他衣服,他就要离开了,这将是她跟他的最后一面,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在阳台的角落里躲了有两分钟,可是客厅里的人并没有催她,仿佛一句话都不再想跟她说。最终,Michael换回了自己的衣服,他整理着外套衣袖的扣子又变回了那个英俊挺拔的青年。

      出门之前,她鼓起勇气在他身后说:“我知道你要开演唱会了,祝你巡演顺利。”

      他微微侧了头,却没有回应她,单手插兜直接开门出去,冷冷地关上门。

      一句再见都没有。

      夏初呆站在屋里,指甲戳着掌心,一丝心痛刺在胸前。

      她默默走到窗边,望向楼下。大雨中Bill为他撑着伞,可是随风斜坠的雨珠串儿还是打湿了他大片的肩膀,车门打开,他弯下笔直的身板面无表情地钻进了车内。

      他没有回头。

      车子开走了,夏初发了一会儿楞缓缓走回客厅,平静地收拾着桌上的残余,餐具因为轻微叠加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她轻轻挤出清洁剂,麻木地洗着盘子,满手的泡沫使她的手指传来一阵刺痛。她低头,食指上有一块小伤口,还泛着红色的血肉,她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受的伤。

      夜半,她沉默而孤单地蜷缩在沙发里。

      也许这本就是一个该有的结局,她难过什么呢?没什么好难过的,她告诉自己,可是她的心却如同沉浸在潭水中一样冰凉。

      第二天早上七点,她环视了一眼公寓内,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完毕,桌椅、沙发都蒙上了防灰的白布,整个屋里安静,空旷,毫无生气。反正房子还有最后半个多月就到期了,也没必要退租了,就这么结束吧。她没作过多停留,拉着行李箱踏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可到了火车站,她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包里的火车票——她早就放在了自己包里的夹层内,绝不会出错。

      “姑娘,找不到火车票我们可不能让你进去。”检票员大叔友好地对她说。

      “呃,不好意思,给我一点时间。”夏初有点慌乱。

      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消失了?夏初不敢置信地翻着包里,可什么也没有找到。后面还有一大堆人在等,最后,她不得不放弃,拖着箱子离开了检票的队伍。

      她走出火车站,站在街道上望着未知的湛蓝的天空,迷惘的感觉涌上心头。

      那么火车票究竟为什么不见了呢?

      昨天Michael面不改色地换好衣服,离开前也没有理会她,冷冷地关上门,离开了公寓。

      Bill和Miko则对他的喜怒无常而感到费解和不安,直到在车里他们也不敢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他们却在后视镜里看见后座的Michael气呼呼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小张卡片似的东西,不开心地看看正面,又看看反面,然后把它折成了一个小飞机飞出了窗外。

      他趁她在阳台取衣服的时候,快速翻遍每一个抽屉,最后终于在她的包里找到了这张气人的火车票。

      夏初以为是自己不小心遗失了,的确是这样,她遗失在了某人手里。

      车里的两个保镖听见他们的老板坐在后面像个孩子一样生气地不停念叨:“我不会让你跑掉的,你别想跑。”

      鼓着脸,超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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