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锦书休寄》顾怜影

80、一川夜月光流渚

　　有些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伤害。她匆匆忙忙间，想到了这样一句话，那么，又不知道伤害了谁，不知道是谁的伤害。
　　但是林姒，你还记得林姒吗？
　　明城第一医院。
　　林念玖、林芙儿两个人坐在医院长椅外，再加上一个匆匆赶来的洛寒影，如果不是在医院，如果不是重症里面躺了一个成随月，也如果不是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林安处。
　　洛寒影也许会想，我能再见到你们，真好，仿佛是一场镜花水月，又好像是浮生一梦。
　　可如果是这样的再见，我宁愿，真的，我宁愿我从来不见。
　　洛寒影忽然冒出一种只要自己见不到就没有事情发生的逃避心理，脚步停了下来，站在电梯口，医院里行色匆匆，医院里生死离别，医院里阴阳相隔，司空见惯，不会有谁为了她的神伤而停步，也不会有谁慢下脚步问一下她有没有事，更不会安慰路过的每一个有故事的人。
　　也可能是没有故事的人。
　　反正都不会。他们太忙了，他们太习惯了。
　　第一个看到寒影的是林安处。
　　仿佛国庆见面的时候还是昨昔。
　　而昨昔成随月还坐在对面扔下一张扑克牌，问她。
　　是了，月儿问了什么呢？
　　那些记忆杂乱无章，这些场景走马观花。
　　昨昔的林安处还会站在她的身边，用一贯的软糯的语气叫“姒姒”。
　　所以姒姒又是谁？
　　原来我是如此不堪一击。
　　林安处坐在轮椅上，转着轮椅走向寒影，“姒姒来了。”
　　哦，是了，姒姒是她，姒姒也不是她。
　　洛寒影：“你们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随月怎么了，安处你的脚怎么了？”
　　林安处道：“没怎么，出了一点事伤到了。”
　　说完避开了寒影的视线，似乎是不想再多说些什么。
　　寒影眼神微动，那一句“是什么事”到了嘴边，生生停住，没再追问。
　　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说弥补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安心，让别人更觉遗憾。
　　林念玖：“明城这边的医疗技术比较好，我和芙儿向学校请了假，安处的脚也得在这边看一下能不能治好。”
　　能不能治好？这是什么意思？洛寒影似乎是有点明白，又觉得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手术室的灯猝然阖灭，沉闷的推门声后走出几个穿着无菌服的医生。
　　洛寒影第一次理解了一个词，叫“肝肠寸断”，深有体会。
　　死亡离她多么近，近到只在咫尺之间，但换成了念玖四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人，换成了任何一件会伤到她们的事，她也会无法接受，也会揪心不已，也会忧心忡忡夜不能寐。
　　一大串的专业术语下来让人云里雾里，最后捕捉到的几个关键词就是“眼睛”，“不行”，“对不起”。
　　到底是谁对不起了谁呢？
　　我们的生命过去了五分之一，我们最美好的生活还在继续。
　　所以随月，你怎么会看不见了呢。
　　半开的窗户不及防刮来一阵冷风，像是要狠狠抽醒她一般，最好是将洛寒影抽下一层皮肉，抽到鲜血淋漓才肯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