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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   巨大的水花砸向孙竞和北小武。那速度之快,力道之猛,一时让池子里的两人呛了一鼻子水。

      姜莱在水里泡着,得意地伸长了腿,哈哈地笑。

      北小武从水里勾住姜莱,往下一拽,两个人一起沉进水里。孙竞加入战斗,压着姜莱不让出水。

      不到一米深的池子,对于几个身高腿长的小伙子们来说根本不够造。

      搓澡大爷把手里泛黄的杂志翻了个页,大吼一声:“别闹啊,注意安全!”

      姜莱努力挣扎着,从两个壮实少年手底下溜走,一个人悄悄靠在池子拐角大口喘气。

      “你们简直丧心病狂!”姜莱胸口猛烈起伏,什么羞啊、臊啊,真到了水池里面,大家谁都不比谁多一点、也不少那一点。不安的情绪早就没边没影了。

      北小武和孙竞也安静下来,一人把着池子一角,冲姜莱坏笑。

      隔壁池子有人叫搓澡,搓澡大爷就在池子边工作。三个人没敢再造次,但手底下小动作不断,谁都怕对方突然袭击,彼此保持一米远的距离。

      这个时候水温不高不低,只露个脑袋在外面,舒服地冒着热气。

      又等了一会儿,三个人不闹了,不自觉地聚到一起开始闲聊。

      北小武知道了姜莱的画要去参加巡展,虽然他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意思,但听说是和大艺术家一起,便觉得是件很牛的事。

      孙竞说寒假就要开始全运会选拔,估计会很辛苦,但能天天和学姐在一起了,笑容格外甜蜜。

      姜莱把手臂从温暖的水中抽出来,弹了下北小武的耳垂,问他:“你想过吗?以后做什么。”

      北天贵活着的时候,北小武的理想都归他安排。

      他告诉北小武,“一中是本市最好的高中,你以后就考那个学校。”

      北小武便把考入一中列为以后要干的事情。

      可是再长远的计划,北小武却从未做过打算。

      他似乎没什么文体天赋,也从未对什么事情产生过浓烈的兴趣。小时候和胡同里的小子们踢足球、后来又看NBA,但他只是娱乐并不深爱。

      并且北小武觉得自己不光长得慢,发育迟,在其他方面的敏感度也总是比同龄人慢一拍。

      父亲的离去,让他对姜莱和孙竞口中的未来隐隐有了些担忧。

      以前,他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丢给北天贵计划,以后却只能靠自己了。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努力当个好学生吧。”北小武拨|弄着面前的一滩水,水花四溅,泛起层层涟漪。

      “你做事踏实,只要认准一件事总能坚持到最后,有这样的韧劲儿不怕不成事儿。别着急,慢慢来,人生那么长总能遇到真正喜欢的事情。”姜莱往北小武脸上撩了一把水。

      孙竞在一旁听着,噗嗤笑了。

      “你笑什么?”姜莱反手又泼了孙竞一捧。

      孙竞抹了把脸,“你是不是听汤面片儿的鸡汤听多了,怎么说话都一股鸡汤味儿。”

      姜莱一连往孙竞那边泼了好几下,哈哈地笑着。

      他还真反思过,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真的挺爱管闲事儿的,尤其是北小武的事儿,他什么都想管,简直是出于本能。

      当晚,北小武坐在书桌前,脑袋里一直都是热腾腾的水雾中,姜莱和孙竞说着有关梦想和未来的事情。

      他承认自己最近敏感得过分,别人说什么做什么都能牵扯到自己身上想一想。

      他又一次拉开书桌左上角的抽屉,北天贵的三样遗物安安静静躺在里面。

      北小武拧亮了台灯,把它们一件件地摆上桌面,细细地看。

      不知道北天贵活着的时候,有没有如此认真地看过这些随身携带的东西,反正北小武现在闭着眼睛都能清晰地知道它们裂口的位置。

      北小武翻那本撕了前几页的笔记本,原来北天贵的字和自己一样丑得离奇。他笑,笑了又哭,哭着哭着又笑了。

      那本破笔记本上大多是一些参数,似乎是检测车子时信手写下的数字,毫无逻辑也很无趣。北小武却看得格外认真,他真期望这不是一本普通的工作手记,而是爸爸想要写给他的话。

      又翻了一遍,北小武突然对印在笔记本最后几页的日历产生了兴趣。

      北天贵似乎在坚持做着一件事情,从十月二十五号开始,到他去世的那一天。因为这段时间,每一天北天贵都会在日历上的小方格里打一个倔强的勾。

      可是,是什么呢?北小武以自己的阅历看得毫无头绪。

      他这才发觉自己对北天贵的生活知道的太少太少。

      *

      周末,贵和汽车厂来了人,是北天贵生前好友兼合伙人宋友和。

      宋友和经常出现在北小武儿时的记忆中,他是老爸的中学同学,也是老爸汽修师傅的儿子。

      只是最近几年,汽修厂的生意越做越大,北小武见到自己老爸的时间都少得可怜,和宋叔叔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从“贵和汽修”这个名字就能听出,两人的关系是那种可以拿彼此当亲兄弟的铁哥们儿了。

      最近一段时间,老北家孤儿寡母,没个跑事儿的人,宋友和虽然没怎么露面,却帮着跑前跑后做了不少事情。

      北天贵属于酒驾,车险虽然上了全保,但并不在理赔范围内。并且出车祸的时候,撞坏了停在路边的其他车,反倒要陪不少钱。

      这些都需要有个人出面帮忙协调解决。

      宋友和今天来老北家,一方面是看望尤老太太和小武,另一方面也是说点暖心的话,让小孩安心读书。

      “厂子是你爸和叔叔一起开的,这几年表面上看起来在不断扩大,但进了不少新设备,资金方面一直吃紧。你还小,很多事情不明白,叔也不和你细说了。但厂子永远有你爸爸的一份,将来等你满十八,能独当一面的时候,叔再把属于你爸的那一份给你。”

      宋友和前几年吃过官司,对财产利益方面格外警惕。虽然北天贵走了,尤老太瘫了,但他从没打算欺负小孩。

      今天还专门带着律师来的,就怕街坊邻居们说他宋友和贪朋友钱财。

      北小武对老爸的至交自然心怀感激,再说,老爸走了厂子还得继续,就算宋叔叔现在把厂子一分为二交给自己一半,自己也什么都做不了。

      “谢谢叔。”北小武是由衷地感谢。

      “叔叔虽然忙,但家里的事无论大小都可以找我,叔一定尽力帮。你学习不错,好好考高中上大学,别因为这事儿耽误了学习。以后,不要为钱担心,哪怕将来出国留学一年小几十万,咱们凑一凑也都能给你拿得出来。”

      宋友和这一番话出口,北小武心里顿时踏实了些。

      奶奶在医院的那段时间,全都靠薛曼的积蓄撑着,他虽然知道家里有点钱,却并不知道具体有多少。

      回来之后在社区民警李梅姐姐的帮助下,查了北天贵在银行的账户,二十万,不少却也不多,北小武和瘫痪在床的奶奶都是正需要用钱的时候。

      现在,宋友和掏心掏肺地说出要支持北小武读书,北小武顿时觉得压在心头的包袱轻了不少。

      “谢谢叔,我会好好学习的。”

      尤老太虽然还是不能说话,也动不了,但这话她也听进去了,眼睛眨巴眨巴地表达着自己的情绪。

      北小武送宋友和和那个律师一起出门,走到门口又想起来点什么。

      他说:“叔,明天我能去趟厂里吗?把我爸留在那儿的东西拿回来,人没了东西也不值钱,但想留个念想。”

      宋友和听了连连点头:“嗯,你爸的东西我们谁都没碰,还在他办公室呢,明天你来收拾就行。”

      北小武送走宋友和转身就去姜莱屋子里找姜莱。

      姜莱正在画画,邵芳华的邀请函无疑对他是种激励,他最近灵感大爆发,准备趁周末不上课搞一个系列作品。

      “忙呢?”北小武轻轻敲了敲门。

      姜莱放下画笔抻了个懒腰,有点困了正想休息一下。

      “明天有时间没?”北小武问姜莱。

      姜莱凝眉,看看画稿又看北小武,“有事?”

      “嗯,”北小武走近了一些,若有所思,“我想去一趟车厂,把我爸的东西都取回来。”

      “哦,”姜莱点头,“行,我陪你一起去。”

      *

      贵和车厂在城市东北角,距离古建街着实有点远。两个人去的时候没舍得打车,坐的公交,想着回来的时候拿了东西再打车。

      周天下午,车厂里正是忙的时候。因为新厂马上就要开了,还有一队新人在做着培训。

      汽修厂,工人流动性大,能在一个岗位上干两三年算是顶头了。大多数人不是吃不了苦还嫌工资低,就是学了点本事就想着回老家自己开个店。

      所以,北小武带姜莱去北天贵办公室的路上,几乎没遇到什么熟面孔。

      北天贵的办公室在二楼最里头,和宋友和的办公室隔着一个会议室。

      北小武本想先去给宋叔叔打个招呼,路过的时候发现他办公室门拉着百叶窗,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便没进去敲门。

      北天贵的东西不多,办公桌后面的柜子里,上面是一些专业书、资料、文件什么的,不算私人财产北小武没碰。

      下面柜子里是换洗的内衣和一床羽绒被,明显是随时准备加班用的。

      北天贵的办公桌抽屉有两个,一个里面放着剃须刀、牙具,另一个锁着。

      北小武正收拾着东西,门口一暗。他抬头去看,原来是宋友和站在门口。

      “来了,怎么没有叫我一声。”宋友和脸上笑着,语调却有点责备的意思。

      姜莱站在窗边看楼下新人培训,回头扫了眼宋友和,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宋友和瞬间明白了这小子是谁,早就听北天贵说过,但此刻也无心和个小孩套近乎。

      他歪身子看了眼北小武手边锁着的那个抽屉,问:“有份合同找不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这个抽屉里,家里有你爸留下来的钥匙吗?”

      姜莱虽然看着楼下,耳根却微微跳了一下,因为他知道北天贵确实留下过一串钥匙。

      而北小武的回答干脆利落,“我不知道,他走得那么突然。”

      “哦,”宋友和耸了耸肩,好似突然陷入悲伤的情绪,“那行,你们收拾吧,回头我请个开锁匠来,那份合同还挺重要的。”

      北小武应声,继续低头收拾东西,目光落在桌面玻璃板下面压着的一张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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