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仪容仪表：九十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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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林浣换上了正式比赛时候穿的西装，对着镜子扎好了蝴蝶结，收拾东西穿好风衣准备出门的时候，木少爷才刚起床。
“我就不跟你去了啊。”木少爷从床上挺尸一样坐了起来，睡眼惺忪吐字不清地祝愿：“你加油啊，干翻他们。”然后上半身听从地心引力的召唤“砰”的一下又倒回床上，翻了个身咂咂嘴继续安详地梦见周公。
林浣哭笑不得：“你睡你的吧。”
林浣最后把曲谱检查了一遍装进公文包里，确认身份证和准考证都带在了身上，又郑重其事地正了正腕间的那块手表，这才戴上皮手套出了门。
参赛选手有一百多人。上午的比赛内容是指定曲目，贝多芬的《命运》第三乐章。通过这一段的演奏评选，留下大概一半的人，下午的比赛则是从肖邦的作品中自选曲目和段落，时长不超过三分钟。
其实大凡音乐比赛，很少会有这种“演奏自选曲目中自选段落”的比赛内容。一个曲目弹都弹不完整，何来的艺术性？只不过由于参赛人数众多，评委们比选手还要焦头烂额头昏脑涨，没有办法，只好出此下策，意思意思看看谁的技巧和感情好一点，就晋级了事。所以，对于选手来说，如何在自己的自选段落中体现出技巧和感情的双重结合，也是个大问题。
林浣和一大群西装革履的选手们一起进场。好在弹钢琴的男生多一点，直接穿着礼服或是西装就可以来了，不必像是女生那样还要在卫生间里排着队换好衣服——也有女生不怕冷不怕脏不怕皱的，直接穿着闪亮亮的长裙，外面披一件大衣，就来到了现场。
林浣在所有参赛选手中显得有点特别。他这一身行头好像不是来演奏的，而是来听音乐会的。别的不提，就那个公文包和那件长风衣，就让门口的安检员心里有点犯嘀咕。好在林浣长了一张并不显老的脸，作为参赛选手的哥哥的身份也顺理成章，于是在拿出参赛证之后，被放进了音乐大厅。
林浣进去才知道，为了避免给其他选手造成压力，比赛很贴心地在一个小房间里举行。偌大的一个富丽堂皇的音乐厅居然只是一个候场区域。九点钟的时候，比赛正式开始。大赛的省片区总负责人上来简单地讲了两句之后，就匆忙下台，把时间留给了选手们。
一百多个选手分为三组同时比赛。每一组的评委都是五个人。音乐厅的正前方大屏幕上实时显示着三个房间内的情况，倒是让候场的选手们有了观看的选择权。有的实在是紧张，完全可以低头再熟悉熟悉谱子，只当显示屏里的内容和自己无关。
林浣倒是没什么感觉，就算透过一块屏幕的黑白色调，他也大概能看出来哪个选手是有实力的，哪个选手恐怕要凉。——嗯，这一个，动作僵硬呆板，你是来弹琴的还是来表演舞蹈的？这一个还行，就是指法好像有些没掰开；这一个用力过猛了啊，哎哟，我都替琴觉得疼……
“46号，46号请到第一排就座候场。”
前面工作人员一个一个地叫号，终于叫到了林浣。林浣起身，对身边人低声说了一句“劳驾”，左手架着风衣，右手拎着包往这一排外面走。
到了第一排，林浣出示了准考证，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示坐下候场。很快就轮到了他。工作人员把他从右侧的小门带了出去，穿过一条不太长的走廊，尽头是后台的一间练习室。他推门进去，里面的五位评委齐刷刷地抬头看他。
林浣不急不忙，低头鞠了个躬，整了整领结之后坐到了钢琴凳上。看到评委老师已经有一点疲倦了，他稍微加快了调整的速度，双手一扬，疾风骤雨一般的震音从手中流出。
……
“你是目前出来的最早的一个。”门口接引他回到候场区的工作人员好像也是个高中生，来这里参加志愿服务活动。看到林浣这么一小会儿就出来了，有点好奇地跟他聊了起来。
“哦？是吗？那可能我弹得实在难听，老师不愿意听我弹了。”林浣笑笑。
“之前的好多选手进去之后，怎么都得三四分钟的时间才能出来，目前你是在里面待得时间最短的，好像还不到两分钟。”工作人员是个女生，应该不太懂音乐，对参赛选手都特别好奇，现在看向林浣的目光已经有点星星眼了。
其实林浣自己很明白为什么一两分钟自己就被赶了出来。一来，自己演奏的速度很快，但是又不影响感情的发挥和触键的干净和灵活；二来，自己对这首曲子的掌握可以说是游刃有余，评委老师也见的多了，知道这样的选手必然可以晋级下午的下一轮比赛，因此不愿意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
果然，组委会提供的午饭结束之后，一张大榜就分成几处贴在了音乐厅的外墙上。选手和家长纷纷涌过来，试图在上面找到自己的参赛代码。找到的自然长出了一口气，知道自己已经度过了最开始最残酷的一关，却也没有时间放松，赶紧好好休息，试图在下午的比赛中发挥出自己最高的实力；找不到的把眼睛都看花了，也没有自己预想中的那个数字，只好黯然神伤地离场。
林浣随意地看了一圈，就找到了46这个数字。他内心没什么波动，满脑子想的都是赶紧把这个比赛比完，这样就能和雪晴见面了……
下午三点多钟，林浣正是上场。这一次，九个评委在音乐厅台下坐成一排，选手就在台上演奏。林浣上场的比较早，前面也听到了几个弹得不错的，但是和他比起来确实还有一点差距。
林浣演奏的曲目是肖邦的《英雄》波兰舞曲。他也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决定取用这首曲子的：从头弹起的话，三分钟之内足以展现出技巧和感情的融合了。
林浣登台，冲着底下的评委鞠了个躬，坐到钢琴凳上，解开西服的扣子，让两襟自然下垂搭在椅子上，然后伸了伸胳膊，整理了一下袖口，这才把手搭在琴上。三秒钟后，他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手指开始律动起来。
先是不安的低音，两手的旋律在低声部轮转，营造出一种风暴来临前的压抑，如同远处天边的滚雷隐隐轰鸣的声音，接着是不断的抬升，音阶逐渐升高，不稳定的和弦预示着这一章结束后即将出现的爆发式的情绪。高音处的旋律逐渐恢复成大调，如同车轮一般滚滚向前，终于在一个弹性的渐慢之后像是蓄满了力的弹簧一样迸发了出来！
好多钢琴家在这里是按照舞曲的力度和节奏进行的处理。林浣却总觉得不过瘾，拉开了架势，把它当做全曲中最激烈的部分使劲地砸。右手一个重音落下，又高高抬起，接着又是两个飞快的重音，在手腕飞速地抖动中几乎叠在了一起，可还是叫人能听得出来不同的层次。之后是一长段的叙述，为主题乐章的再现做好了准备。等到主题第二次出现的时候，林浣激烈的情感在长时间的沉寂之后再一次欢乐而猛烈地释放。这一次他手下的节奏几乎要成了散板，随意地自由发挥、漫步，像是游行的队伍开始撒花庆祝。
之后的段落林浣一点一点地小心把握着情感。不管是上行下行，突强突弱，他都在手下用完美的力度控制把握着。两分钟左右的时候，主题最后一次出现。林浣将这一段完美收束之后，用过渡到下一乐章的几个音符展开了延伸出去，作为全曲的结束。几个音符一结束，林浣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向台下鞠躬，三分钟时间到的铃声响起。
全场对林浣完美的演奏报以热烈的掌声。
六点半，大门准时打开。由于今天钢琴组的时间用得短一些，所以结果已经公示出来了，就贴在大门外。好多选手出门的时候就迎上了家长的目光，有的欢呼雀跃抱成一团，知道自己晋及国赛了；有的拿了一个省级奖项，觉得也够用了，和父母打车离开音乐厅去吃点好的。林浣说是不在意，但是多少还是有点心急，就要顺着人流涌出去挤到最近的一个榜上看看自己的成绩。
“林浣！”
林浣耳朵尖，模模糊糊从人声鼎沸中听到好像有人在喊他。远远地朝着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就看到了雪晴正在人员的后面冲他招手。林浣在心里抉择了一秒是先看成绩还是先去找雪晴，这个念头刚一升起，林浣就自动排除了一个选项，奔着雪晴的方向走过去了。
“你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啊？”林浣看着雪晴冲他招手，开玩笑地道：“是说我最终成绩排第五是吗？”
雪晴摇摇头：“你是第一。”
林浣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随即促狭地想到，要是看竖起来的手指数量表示名次的话……那岂不是表示第一就要做一个国际通用的友好手势啊。
雪晴接着说：“你其它几个科目都是最高分，只有仪容仪表那一项只得了九十分，我看了好多人都是一百分，你这个分数……甚至要倒数了。”
林浣有些诧异：“为什么？”
雪晴忍不住笑了：“我特意问了老师，他们说，你忘了摘手表了。”
林浣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被扣了分，不由得有些郁闷。他忍不住抱怨了一句：“我可是特意带着手表上去的……不是说三分钟吗，要是不戴手表怎么知道时间啊。”
“狡辩。”雪晴笑吟吟地看着他。
林浣笑。“对了，你的成绩怎么样？”
“第一。”雪晴很轻松地笑了一下：“我拉的是帕格尼尼第二十四首，反正比赛结束之后，好多老师都过来问我愿不愿意专攻大提琴的专业演奏。”
“哇，厉害厉害。”林浣由衷赞叹。
“哎，你要不要考虑夸一下我？我觉得我也挺厉害的。”
一个声音从旁边像是地鼠一样冒了出来，林浣觉得自己手有点痒，好像是缺个锤子。
“知道了知道了，你第一，好厉害，行了吧？”林浣敷衍地头都没回。
“靠你！……”木少爷没忍住，骂了一句：“我说，这好歹是省赛啊，拿个第一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吧？”
“可惜你找错人了。咱们三个哪个不是第一？”林浣回头一摊手：“你想想是不是？”
“你也第一？”木少爷睁大了眼睛：“你塞了评委多少钱？”
林浣脸色一正：“小点声！不要命啦？这种玩笑还能随便开吗？”
木少爷嘿嘿一笑：“这不是旁边没人吗。——不过，还是得恭喜你。我看成绩单上有一个人跟你分数还挺接近的，你赢的好像也不是那么轻松啊。”
林浣有点茫然：“嗯？我还真没注意。我比赛结束之后就一直坐在底下玩手机来着……说曹操曹操到，稍等，我接个电话。”
“哎，哎，对，老师……嗯，是的。三个都是。啊……也没太难吧，感觉正常发挥就是这个结果。嗯……他俩就在我旁边，刚才我们聊了，大家基本也都是这个感觉。嗯……诶，老师，您怎么知道（捂脸笑）……啊是的，我下次一定记得把手表摘下来……”
木少爷在旁边听得莫名其妙，问雪晴：“手表？什么手表？”
雪晴笑着回答道：“林浣刚才戴着手表上台演奏的。”
木少爷大奇：“演奏怎么能戴着手表呢？哎不是，他也没有带手表的习惯呐？……这手表还是个吉祥物不成，非得弹琴的时候戴着……”
雪晴脸有点红，干脆不理木少爷，转头听林浣和老师通电话。
“嗯，好的好的老师，那我们马上就打个车回旅馆了……不，不用不用！怎么好意思让您请啊，我们自己解决就行……嗯……那行，那我们马上过去，好的，好的老师，一会儿见，哎哎。”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仪容仪表：九十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