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变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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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的先生总爱讲，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但自当初中原动乱一来，天下分崩离析已三百多年了。曾盛极一时的岐王朝日渐式微，逐渐失去对诸侯的控制。起初，九州只是由南到北一分为二，但后来蕞尔小国竟越来越多，早已不复当初天下共主的繁荣盛世。直到近几十年，随着两大诸侯——南方楚国，北方晋国，相继有了动作，大兴干戈，吞并了不少小国，这才有些统一的势头在里面。
三个月前，楚国铁骑马踏陈国，彻底结束了这个在吴、楚两国夹缝中求生存的小国的历史。
“且不说那楚国上将凌惜年是如何神勇，单说那陈国国都，满城降幡，人人自危，却有一奇女子，红衣长剑，一人一骑，斩倒所有降旗，之后策马而去，令无数陈国男儿倍感汗颜。”
“那女子身份不明，但坊间传言，此女姓燕，名作燕辞归，一身剑术甚是了得，正是江湖人物榜上名列第八的那位云中君。奈何一人之力过于微薄，陈国倾覆已成定局，非人力可以改变。听说陈国国灭后，燕辞归遁入江湖，凭楚国御用宗门宫羽轩如何搜捕，也再找不着此人消息。”
说书先生说到此处，将白面黑檀的折扇一收，喝了口水润润嗓子，这才抬眼去大量座中仅剩的两位看客。
却是两位年纪轻轻的少年。
左边的那一位，一袭墨黑长袍，眉眼虽未完全长开，却已能瞧见凌厉的机锋。右边的那位白衣少年年纪稍小一些，个头也比不上前者，眉目则柔和了许多，倒像是书卷气更重些。
黑衣少年听得出神，见说书先生停了下来，催促道：“那之后如何了？”
说书先生却收了物事，微微笑道：“预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他环视了一周，诺大的茶楼，除却店家与小二，剩下的人寥寥无几，显得分外空旷寂寥。非但如此，透过茶楼精巧的雕花窗户向外看去，本来极为繁华的一条街道，如今竟行人稀少，关门的店铺更在大多数。平日熙熙攘攘的吴都临安，今日竟连人影都变得极少。
说书先生收拾好面前铜碗中的几许碎银，将其他东西用一个包裹裹好了，走向意兴阑珊的少年。那两位也站起身，似乎是同样准备离去。黑衣少年神色有异，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白衣少年对他使了个眼色，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一直未曾发话的白衣少年忽地问道：“今日怎生这般寂静？"
说书先生惊讶地看了这两位似乎是出自仕宦人家的少年一眼，言语诧异：“二位公子不知道？”
接话的是黑衣少年：“家中长辈什么也不肯透露。”
说书先生不由又细细打量了他们一眼，苦笑摇头：“二位公子可知，之前楚陈之战，吴国是出了兵的。”
“那是自然。”白衣少年轻声道，若有所思，“唇亡齿寒，吴国出兵本在情理之中。”
“那么公子觉得，吴国有几成把握拦下楚国铁骑？”
白衣少年深深皱起了眉头，低下头去细细思索着。但他身旁的黑衣少年不以为然，自信道：“纵使楚军来犯，吴军联合鲁军与东越军队，也可与之一战。况且北方的晋与楚向来水火不容，楚在南方扩张，晋必不会坐视不管。”
但白衣的少年忽地变了脸色。
似是看透他心中所想，说书先生脸色苦涩，叹息道：“有消息传来，楚晋两国已在南山会盟了。”
黑衣少年猛然扶住手边的桌沿。他瞪大眼，胸口急剧起伏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吐出两个字：“所以......"
说书先生虽于心不忍，仍是点了点头。他瞧着这两个官家子弟，不禁有些惋惜。少年自是一表人才，若吴国不亡，借着家族的力量，日后在朝堂之上大展身手也说不定，只是眼下生不逢时只能做亡国的遗民，提防还来不及，更不用说有所作为了。
而自己只是一介谋求生路的市井小民罢了。说书先生这样想着，转过头去，道了句两位保重，提起他的包袱，走出了冷清的茶楼。
茶楼内的黑衣少年脸色惨白，抬眼看向同样如坠冰窖的白衣少年，颤抖的声音听得出来已是极力压抑：“衡卿，为何这样的事，父王都不让我知晓半分？”
被唤做衡卿的白衣少年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做出任何回答。他垂下头，将自己埋在深深的阴影里，像一尊雕塑。垂落的发丝挡住了他的眉眼，除了紧紧扣住桌沿，已经泛白的指节，看不出任何异样。
黑衣少年咬着唇，盯着桌上越窑白瓷茶具上淡青色的花纹，眼中忽燃起希望：“如果吴、鲁、东越三国联手，有没有可能抵挡住楚晋联军？”
白衣少年嘲讽似地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他指尖蘸了茶水，在桌上画了一幅图，指点与那用着微茫憧憬自欺欺人的黑衣少年看。茶水的颜色很浅，但在桌上留下的水痕在窗外射来的惨淡日光下呈现出淡淡的琥珀色，依稀可以瞧见个大概，足以让白衣少年讲清楚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且不说单一个楚将凌惜年就足以让三国军队无法应付，只是当今天下六国，楚晋两家为大，关外的燕国素来不插手中原事务，东边的吴，鲁，东越，哪一个不是在苟延残喘？楚晋合兵，是铁了心要瓜分吴地，北边的鲁，南边的东越，纵使明白唇齿相依，可在见到吴国出兵帮助陈国的下场之后，又有谁真正胆敢同时得罪楚晋？”
他眼神悲凉，抽出筷子抹乱桌上茶水，恨声道：“吴如今真的是孤立无援了。”
一席话有条有理，彻底熄灭了黑衣少年眼中的火焰。他苦笑道：“衡卿，你就不能为我留个念想？还有，燕辞归的事......”
但白衣少年再次摇头，打断了他的话：“在外面，不要提到她。”
他看着黑衣少年，眼前人纵使比他稍稍年长些许，到底只有十六岁，只能算是个孩子。那心智要比同龄人成熟许多的白衣少年后退一步，对着即将亡国的吴国太子深深拜了一拜，声音低沉：“衡卿还请太子殿下为自己早做打算。”
“我苏氏一门，世代忠良，苏衡卿无论殿下做何种选择，定当生死追随！”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变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