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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容齐(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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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才是爱?越美好越难求。
盈月感受着他整理容乐旧物时的浅笑,那样安详,那样柔和,这是平时见不着的笑;听着他在茶室轻柔地抚琴,自在又愉悦的音乐,无时无刻不在敲击她的心扉。盈月微微叹了一口气,罢了,就让她妥协吧,她希望他能永远安乐,他的心思不需要放在怀疑她这样的小人物上,于是她解释说:“陛下,太后想要知道您这里的消息有一万种途径,又何须从我这里获取?”
“你这是承认,你在替慈悉宫做事。”启云帝不由松了口气,终于找到她的破绽了,还好他这段时日没信她。
“婢子从未做过不利于陛下之事。”盈月抬头望向启云帝,那一刻启云帝仿佛能从盈月的眼内看到执着和坚定,他的心微微动摇。其实从始至终他都在怀疑她,不由自已地怀疑她,可他的心又一直在为她辩解。这张脸,还是因为这张脸,如果换上一张陌生的脸,也许从最初就不会让他起疑心。
这时盈月的一句话说中了他的心事,“陛下心中从未信任过婢子,又何必再多费口舌问婢子?”
启云帝无法辩解,他的确没有信任过她。不知应该如何回答,他选择了回避,取出一张信纸捋平。盈月知道他这是要给容乐写信,于是自然而然的上前磨墨,她虽看不见纸上所写的是什么字,但是凭借感知笔势的法子,她很容易就能猜出那封信的内容:
吾妹亲启
得知吾妹在北临一切安好,为兄心安矣。
为兄身体安康,吾妹无需为兄长担忧。至于找寻奇书一事,一切以吾妹安危为首要,无需操之过急。
兄容齐
他一直是这样的人,不管自己身体是否安康,只愿容乐快乐;不管太后所给期限一次次延后,只愿容乐称心,但也正因为他一直是这样的一个人,所以才让盈月再也放不下。
“陛下若要怀疑便只管怀疑,只一条希望陛下可以相信,盈月曾立誓一生都忠于启云皇室,这一点绝不会变。”这一次盈月没有望向陛下,希望得到他的信任,她只是磨墨的时候低头轻语,话刚说完,她就放下墨条告退了。
盈月刚离开一步就感受到陛下手中正在写字的笔顿了一下,她浅浅一笑,侧过头说:“快到用膳时间了,婢子去小厨房帮忙备些吃食。”她向启云帝交代自己的动向,倒也不是想要启云帝就此信任她,只是不想回来后又要再费口舌解释自己去了何处做了何事。
启云帝宫中的小厨房是真的小,一共也没几个厨娘,现在除了一个看屋子的荀大娘在,也没有旁人了。小厨房不怎么开火,主要就是负责加工一下御膳房送来的膳食,现在膳食没送来自然也无需有人加工。盈月算是小厨房的常客了,因为知道小厨房不备什么食材,所以每次来小厨房前都会先去御膳房取些食材。
“盈姑娘今天打算做些什么?”荀大娘和善地问了句。
“又要劳烦姑姑了,”盈月的语气流露出了一丝晚辈对长辈的撒娇,“红豆膳粥能做吗?”
“当然能,我们姑娘要什么,就有什么。”荀大娘满口答应,她轻弹了一下盈月的额头,然后接过盈月手中的材料。
“可气啊,可气,明明这盈姑娘来这宫里还没多久呢,这亲姑姑都成了别家的,惜哉,惜哉。”小荀子摇头晃脑地从门外出现,脚刚抬起想要迈入厨房,就被人赶了出来。
“去去去,别捣乱。”荀大娘没好气地说。
“姑啊,到底谁才是您亲儿子啊,盈月不也在里头嘛,我怎么就不能进了?”小荀子不平道,但是人的确没有进那厨房,而是等在门外嚷嚷,其实谁都知道这些不过是开开玩笑的话。
“你也不是亲生的,我才没你这么大的儿子呢。”
“口误,口误,侄子,侄子。”小荀子继续没脸没皮地说。
“噗,”盈月笑着看他们斗嘴,“姑姑才不要你这个傻侄子呢,有我这个聪明可爱的小棉袄就够了。”
“不得了,不得了,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啊,连我都敢戏弄!”小荀子先是理直气壮的想要训话,但是没两句就原形毕露,找长辈告状来了,“姑,你可得为我做主啊,现在连盈月也敢欺负我了,这让我以后怎么在宫里混啊。”
荀大娘不仅没有如小荀子的愿教训盈月,反倒转口教训起自家侄子来了,“这个点了,你还不去办差?”
“办差,办差,但我这不是有点饿了,来看看吃的好了没。”当然这只是借口,在这宫里做事,有谁敢顿顿饱餐,就怕耽误了差事。小荀子也不过就是趁着办差的空闲,过来看看自己的亲人,唠唠嗑,再讨杯茶喝。作为跟在皇帝身边时间最久的人,他每时每刻都要提着脑子办事,精神紧绷,很少能有放松的时候。
“吃吃吃,就知道找我要吃的,多学学人家盈月,过来是给陛下弄吃的。”荀大娘虽然总是忍不住说上小荀子两句,但是却还是手脚麻利的盛了点面疙瘩给他。
看着屋内的温馨时刻,盈月悄悄退了出去,把房间留给这姑侄二人。这样的感觉真好啊,可惜她从来就没有什么亲人。
“怎么傻站在风口?姑姑说你聪明,我看不尽然嘛。”小荀子吧唧了一下嘴,用袖子抹了抹嘴上的油渍。
“吃完了?”盈月没有回头。
“嗯。”小荀子走到她身侧。
“早些准备好行李吧。”盈月还是没有转头。
“嗯?”这次是问句。
“快了。”
“什么快了?”小荀子接着问。
“你们很快就要启程去临天了。”盈月叹了口气,还是保持着望向北方天空的姿势。
“那你呢?”小荀子没有问为什么他们会去临天,也没有问他们什么时候去,相反他只是问了盈月,去临天的安排里为什么不包括她自己。
“他,不会希望我去,而且……”而且还有一个我不想见的人。对于那个容乐,她真的不知道她应该用一个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恨,其实不算,可不恨,又过于天真,也许如果把她当做是一个陌生人会更好,但,她做不到。
小荀子沉默了,其实他们俩人都知道临天的那个人在皇帝心里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位。为了她,他连一个帝王最基本的尊严都快抛弃干净了,这世上有哪一个一国之君会亲自屈尊前去别的国家,又有哪一个一国之君会被两个女人左右人生,他有着作为一个帝王的雄心壮志,可最后还是屈服于那一个爱字。
许久的沉默过后,小荀子又说:“我,希望你能去。”
“嗯?”这回换盈月觉得诧异了,“不怕我会害了陛下?”她转头看着小荀子又道,毕竟他们认识的这段日子,他总是像防狼一样的防着她。
小荀子摇了摇头,“你不会的。”他说得笃定。“我希望你能帮陛下忘了她。”他说得很真诚,可却让盈月感到沉重。
盈月沉默了良久才道,“你知道的,那都不是真的。”
“我知道,所以才更希望。”小荀子其实很想说,陛下除了对容乐有些反应外,也就唯独对你会有点特殊,你可能自己都没发现,在你面前的他总是更容易生气,可这些话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就让这份特殊接受时间的考验吧,也许它会慢慢淡去,又也许它会成为另一种刻骨铭心。他相信盈月是个好姑娘,他不希望她也和他一样为情所困。
“我去当值了。”小荀子说完这些就离开了,在他迈出庭院的那一刻,仿佛听见了风声中夹杂着的一声低语“好”,他笑了,就连步伐也轻松了许多。
夕阳照下,院外人,院中人在这金灿灿的天堂写下了一次属于他们的约定,院外人轻松了,院中人也笑了。哦,还有在厨房一心二用的荀大娘,她也笑了,一边看着锅里翻滚的红豆膳粥,一边关注着院中的对话。当然院中人究竟说了些什么她没听着,也不想去听着,对于她来说,再没什么比看到他们的笑脸更值得让她开心的事了。
“红豆膳粥熟——咯——”
“天呐,太香了,谢谢姑姑啦!”盈月一路小跑过来,就想直接朝着砂锅上手。
“诶哟哟,当心烫手。”荀大娘连忙上前阻止,但可惜晚了。
盈月嘴里念着不烫不烫,但手却直率地去捏耳朵降温。
“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下次记得用用布头。”口是心非的荀大娘虽然嘴上忍不住数落盈月,但手上已经麻利地把粥盛了出来,装进了瓷罐里,合上盖子。
浓稠的红豆膳粥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软软的,弹弹的,在这屋内还没来得及蔓延开,就被切断了源头,引人遐想连连。
锅里的粥熬多了,还剩下不少,荀大娘又拿了两只小碗出来,招呼着盈月来试试味道。
“姑姑这是想让我去喊谁过来啊?”盈月戏言,摆出一副要去前殿叫小荀子的样子。
“他啊,面疙瘩就行了,这好东西是给你凉着。”荀大娘是真的疼惜盈月这个孩子,但也知道,就这点凉粥的时间恐怕盈月也等不了。
“还是姑姑待我好,不过这粥的味道只好姑姑亲自试了,”盈月将粥碗推给荀大娘,而后说,“再不回去,陛下该等急了。”
“慢些啊!饿了就来找姑姑啊,粥给你温着。”
“知道啦,谢谢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