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苏辞山

4、寒碧

　　告别了乐云依之后，今天在外面逛得也差不多了，夜离幽便准备和流光溢彩一起赶回宸星楼。

　　她与乐云依不打不相识，几乎称得上一见如故，对于这人的欣赏也是发自内心的。

　　然而乐云依对纳兰风追得如此紧迫，想到那花心的多情人还不知会让乐云依如何伤心，夜离幽又难免为她这位新朋友感到担忧。

　　不过，他人的感情之事终归无法任由第三人胡乱插手。无论是好是坏，都是乐云依自己心甘情愿的选择。夜离幽虽然感慨，却也只能在心底祝愿她早日自己想清楚了。

　　回程路上，夜离幽依旧是一边散步，一边观赏着沿途的风景，十分惬意地享受着风中的花香和幽静道旁的声声鸟鸣。

　　当她们三人走到一条飘满清风的湖边的时候，忽然悠悠传来了一阵悦耳的箫声。

　　夜离幽远远地就瞧见有个一袭白衣的翩翩公子站在湖边的树下，只瞧着他的背影便觉得这人气度非凡，风姿神俊。她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站在原地，听着那人演奏出来的箫声，像是完全被迷住了一样。

　　流光溢彩并不知道夜离幽为什么停了下来，不过看到自家主子这样的举动，她们猜测她应该是被箫声所吸引了吧，因为她们也很喜欢这箫笙奏出来的曲调。

　　这箫声宛转悠扬，其中所呈现的情意绵绵，叫人仿佛身临其境。

　　然而，夜离幽此时驻足，却并不只是被这好听的箫声给吸引住了，而是因为眼下的场景和这动听的曲调让她不知不觉间想起了一个人……

　　六年前，刚被夜宁竹带回来的时候，玄墨总是冷冷的，不爱说话，也不理人。夜离幽却像是被这样的他吸引似的，对他大感兴趣。

　　除却最初对他分走了娘亲的爱的不悦，夜离幽难得使小孩子心性闹了一通。被夜宁竹劝过以后，她便不再敌视玄墨。

　　知晓了玄墨以前的一些经历，以及日后他必定是要和她们住在一起生活，或许出于同情，又或是因为想要与他和解，好不再让夜宁竹为他们操心。夜离幽总是主动地和玄墨说话，有时还故意搞一些恶作剧来捉弄他。

　　不过玄墨却始终对夜离幽的示好行为一概不理，面对她幼稚的捉弄，他也只是冷脸以对，完全一副不识人间烟火的样子。夜离幽对这样的玄墨却更是来了兴趣，很有耐心地继续接近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夜离幽的耐心终于感动了玄墨。

　　一天夜里，夜离幽在房中突然听见一阵悠扬的箫声。她循着那声音找出来，到了院子里，却见到穿着一身白衣服的玄墨立在月光下。

　　雪白洒满他的周身，月色萦绕下，一股淡淡的光亮打在他身旁，然而少年似是与周遭这一切都无法融入，他只是静静地吹着手中的玉箫，仿佛随时随地会同月色一起消逝在夜色里。

　　那箫声竟似有些伤感，完全不像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吹出来的。

　　夜离幽不懂其中的情感，也不知晓玄墨此刻的心境，那箫声让她几乎想要落泪，而立在月下的少年却让她忍不住想要上前牢牢抓住他，以防下一刻他就会随着天空中的银盘一道飞走了。

　　月亮和少年并没有飞远离去，月亮是不会消失的，少年也还留在原地。

　　夜离幽却被这样的玄墨深深地吸引住了，不知不觉中轻声叹了一句：“好美啊！”

　　她的感叹全然由心而发，谁知，听到这句话的玄墨却停了下来，转过头盯着夜离幽，“你说什么？”

　　“啊？我、我说你的箫声好美、很好听……”夜离幽一瞬间愣住了，方才、刚刚那一刻玄墨是在笑嘛？他竟然对着她笑了？他的笑容，竟是这么好看……比起平日不苟言笑的他身上露出的那股清冷气来还要好看千倍万倍。

　　从那以后，夜离幽发现玄墨变了，她接近玄墨时，他不再不理她，她和他讲话，他也会回应她。甚至于，她捉弄他的时候，反而会被他反捉弄了。总之，他对她，不再那么冷漠了。

　　这些年，他们二人相伴着一同长大。这种事事有回应，句句有回音的感觉，让夜离幽一度都快忘记了，最初他们相识的时候，这家伙究竟是有多么冷漠。

　　“姑娘是在说在下的箫声吗？”一个声音忽然将正处在回忆中的夜离幽唤醒了，原来是刚才在树下吹箫的白衣男子。刚刚夜离幽听着箫声，因为想着事情，所以不小心说出了当年她对玄墨说的话。没想到这人却听见了。

　　“嗯，你的箫声中似乎含有一种令人伤感的感情，所以很好听。”跟当年的他一样，夜离幽在心里补充到。

　　“是嘛……都说知音难寻，没想到姑娘竟然听出了在下箫声中所含的感情。不知姑娘可否告知姓名？”

　　对方的目光里带着几分肉眼可见的欣喜，以这样一副情真意切的样子来面对一个刚见面的陌生人，原本是该叫人觉得有些唐突和别扭。然而他即使在讲着这样的话，却并没有借此机会向前几步靠近，始终遵循礼数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而他眼里除却欣喜以外，那份极其郑重的认真，看起来也不似作假。

　　“哦，我叫玄幽。”夜离幽没想到只是随口而出的一句感叹，竟然会被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引为知己。但她也并不好拂了对方的意，只好将之前用过的名字告诉眼前这人。

　　“玄幽嘛？好名字。”白衣男子微微一笑，随后抬手向夜离幽施了一礼，“在下寒碧。”

　　夜离幽赞叹道，“寒潭碧水，很好听的名字。”

　　寒碧将手中的玉箫重新拿起，“既然我与姑娘有此缘分，那便将方才这首未完之曲为姑娘奏完吧！”

　　夜离幽自是不会拒绝，点了点头，就听到那动听美妙的声音再次响起。她望着眼前的白衣绿水，耳中是优美的乐曲，当真是一种极致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