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万人迷系统不对劲[gl]》鹤云间

7、小布丁

　　下楼的速度很快，但其他老师和同学走的更快。
　　三楼办公室关门。二楼高三六班关门，一楼高三三班关门。
　　荀希的气势有些颓了，站在一楼楼梯入口处，对着紧锁的班级门发怔。之前文科班发生过一起偷盗事件，虽然事后查出是同班同学偷的，但“放学班上没人时要锁门”的安全知识已经深入人心。
　　楼梯口旁的风吹来浅淡的凉意，良嘉把被风吹到耳前的头发拢到耳后，偏头看近乎呆滞的荀希。她的黑眼圈越发重了，像是被漆黑石油沾染羽毛的海鸟，再无法自由飞翔。
　　窗外去年新栽的小桂花树招招摇摇，窸窸窣窣，伴随寂然校园里的风声，听起来有几分惨淡。

　　宁杰，他实在不是一个好家伙。良嘉看着半开半阖的窗户，想着。
　　……但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世界观发生了什么变化，他或许也不是坏家伙？

　　她沉迷学习，沉迷和荀希一块儿学习打定点投篮聊点风花雪月，对外界其他东西并不关心。但许多小道消息会循着风吹入她的耳朵里，宁杰的八卦数量便不少。
　　宁杰中考的成绩不差，是正取进来的。宁安一中有30%的择校生，垫底都轮不到他。但他就是在高一风风火火进军年段倒数。班主任急得和他谈话和他父母谈话，转头就得到他被处分的噩耗。
　　那个处分其实有点搞笑……一个警告处分，因为违背校规翻窗户进班级。
　　这是宁杰得到的唯一的一个处分。
　　良嘉松开牵着荀希的手——她们的手不知何时牵到了一块——走到窗前。风在窗前有着最大的威力，拢在耳后的头发又被吹乱了。
　　她眯眯眼，两手并用，重重一拉窗沿！
　　随着一声刺耳的“刺啦”声，手指一下子被勒出一条紫红的线，而窗户也应声开到最大。
　　风反而减弱了，在扩大的窗户散漫懒散地吹着空气。良嘉回头看荀希，笑道：“我们从窗户出去吧？”
　　荀希愣了一秒，看看四周后展露笑颜：“好像有点酷。”
　　良嘉问道：“那就这样？”
　　荀希道：“当然！”
　　良嘉手上的红痕还没消，让了一步。荀希当仁不让，双手撑住窗台，一跃踩在台上，蹲两秒调整蹲姿，接着翩然一跃，安全着地。良嘉也如法炮制。
　　荀希拿出纸巾擦了窗台上的脚印痕，再把窗户往回拉成半开状态，再挥手招呼良嘉：“先去状元楼洗下手吧。”

　　她们沿着一到三班的窗户走到逸夫楼一楼阅览厅前，走过贴着月考榜单的金黄塑纸，穿过阅览厅，走过一段花园小路，站到灰砖青瓦的状元楼前。
　　状元楼是一栋有历史沉淀的教学楼，许多早期的风俗习惯在这栋楼逗留。荀希绕到楼后墙角的露天水龙头，洗了手。
　　良嘉也洗了手，两人走过楼后三人合抱粗的老榕树，穿过雕栏画柱的龙门——寓意鲤鱼跳龙门——再走过一段去停车场的大路，才到了校门口。
　　铁栅栏大门已经关了，门卫室的小门还开着。走过小门时，门卫叔叔朝荀希笑道：“好久没见你出校门了。”
　　荀希胡乱敷衍一句：“和朋友出去吃饭。”拉着良嘉脚步不停快步走了。
　　她的脑子高度戒备，幸好终究没有发出系统带着调侃戏谑的恭贺语。
　　良嘉感到手被捏着有些疼，轻声安慰道：“之前等妈妈的时候和门卫聊天过，他女儿也在读大学了，别担心。”
　　荀希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了一瞬，转移话题道：“哪一家的炒粉好吃？”

　　因为良嘉写卷子写到了十二点多，又因为宁杰绕了点路，到店铺时十二点半多，高峰期已经过去，路上闲逛的人很多，在店铺排队等饭的寥寥。
　　两人都不经常吃校外油腻腻的饭，最后挑了家同学口中风评好的店铺。坐一会儿炒粉和配套的小肠汤就上了。
　　分了筷子，吃！
　　说来炒粉算不上美味佳肴，只是炒的原料搭配不黑暗，正常一炒，端上来时就会有“能吃饱”的香味，炒粉量足有嚼劲，配着清炒出来的白菜冬瓜一类，再伴有解腻的汤水，吃着也不十足油腻，当一顿饭吃是很好的。
　　学了一早上两人也都饿了，风卷残云扫光了炒粉。
　　两人揉着八分饱的肚子瘫在椅子上，对视，都有吃饱喝足的满足感。
　　“走吧，”良嘉道，“走几步路消消食，一点左右宁杰就会走了。”她经常写作业写晚，有时候十二点半多才写完，下楼和宁杰还能打个照面，打包两份饭回班的路上就看不到了。
　　大概是他也要吃饭了吧。
　　“确定吗？”荀希满脸写着“心有余悸”，顿了一下，她说道，“我现在看见他就怕。”
　　“嗯。”良嘉笃定说道。
　　荀希稍微松一口气。

　　良嘉其实搞不明白宁杰的逻辑，每天站楼底（今天更过分，堵班级门了）等人，是打算用感天动地的自作多情，让天雷劈坏荀希的脑子，让她感到“感动”、“内疚”、“不好意思”、“心动”吗？
　　醒醒啊这是骚扰啊！三流言情小说也不敢写这种弱智执拗款的男主吧……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设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宁杰居然堂而皇之在现实生活中敲锣打鼓跳solo了啊！
　　当然，既然出现了就要解决。
　　按良嘉简单粗暴没朋友的逻辑，宁杰这种人，劝了不听，就拉小黑巷里打一顿，让他的身体记下这个劝告。
　　良嘉没有提出这条建议，因为她知道荀希目前情形诡异，她似乎有别的顾忌。
　　“我们现在回学校！”急切的声音传到她耳边。

　　良嘉的思绪刚才飘了一下，还没回过神来。一下子被荀希拽着手腕往校门口快走——刚吃完饭跑不动——差点平地摔。
　　荀希愣了一秒钟，满脸的焦躁烦忧之上覆了一成惭愧。
　　“……不好意思，等下和你解释。”荀希说道。
　　“解释什么，怎么这么早就要回学校？你们高三学生学习辛苦，叔叔这里有糕点，不带一点走？”声音从荀希的身侧传来。

　　——来不及了。
　　荀希满脸绝望。

　　良嘉把视线放远，找到了说话的人。
　　那人站在李默面包店的门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亏得他的脸棱角分明，也不油腻，只会让人吐槽一句“眯眯眼的都是怪物”，从吸引好感的角度。
　　平心而论他的颜值并不差，头上又带了顶厨师帽，身裹大白袍子，和制服诱惑也能搭得上边。
　　李默面包店的面包很好喝，热可可也好喝，荀希以前很喜欢买。
　　但现在，荀希握着她手腕上的手开始出冷汗了。
　　良嘉多看了他两眼，记住了他的脸之后，垂下眼，用没有被牵着的手一根一根掰开荀希的手指。
　　荀希的手偏白，在被薄云滤过一层的阳光沐浴下，显得莹白如玉。良嘉看着这一切，内心平静无波。
　　荀希的手松开了，空落落地垂在她身侧。
　　良嘉没等她的手垂实了，又捞过她虚虚张开的手，寻好指缝，五根手指一一对应，严丝合缝。
　　十指相扣。
　　荀希一惊，回过头看良嘉。
　　系统还在叽叽喳喳“李默也是一个很好的攻略对象哟！”这种听着就倒胃口的话，又良嘉的神色甚至可以说是冷淡。
　　荀希竟安下了心。

　　良嘉慢条斯理地做完小动作，抬起头看向李默。
　　没有挑衅，没有得意，没有厌恶，只是单纯看向面包店老板的眼神。
　　但李默被激怒了，怒极反笑，呵呵笑道：“哎呀知道你们女孩子现在关系好，走路都要手牵手的。”
　　荀希这时才收拾好心情，略一点头，冷淡道：“叔叔再见。”
　　说着扭头就走。

　　可大概是荀希的回应让事情彻底发酵，随着系统激动尖叫咕哝的一长串儿：“再见——以后再见到你！你这招欲擒故纵干得漂亮！怎么样要不干脆定他做攻略对象吧！”李默三两步赶前来，抓住荀希的肩膀，腆着笑道：“荀希，之前叔叔的建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叔叔等得心焦呢！”
　　荀希压抑住怒火：“我明确拒绝了。”说着试图挥开李默的手。
　　毕竟是在校门口的小吃街上，人多，李默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却走上前，堵住了她们回学校的路。
　　“嘿。”李默站定后，笑道：“你小孩子不懂事，我条件这么好，你拒绝后不定多后悔呢。我来多问一句，也给你个台阶。”
　　什么条件？
　　良嘉一愣。却见荀希已经气到浑身发抖，深呼吸几下后，冷笑道：“条件再好我都拒绝，你就当我是讲不通的小孩子，不用再问了！”
　　李默嘿呀一声，摇头感叹一声：“不肯说准话……”他眯眼笑着，神色中有点属于社会人的狠厉，“你是觉得一个月一千块钱少了？”
　　荀希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莽回去：“一个月一万块钱都不行，谢谢！”

　　良嘉觉得她旧日岁月静好的三观岌岌可危，摇摇欲坠。

　　李默用肆无忌惮的打量目光把荀希从头到脚扫视一遍，冷笑一声：“一万块钱？你毕竟只是高中生，没胸没屁股的，就一张脸好看，脾气烈一点也有趣，顶多五千。”
　　三观尽碎……
　　在良嘉瞠目结舌的目光中，李默得意地宣判道：“你别坐地起价了，五千！”又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叠红钞票，往荀希怀里塞。
　　荀希惊恐地扭身就躲，被李默一把拽住。他一脸“你不要给脸不要脸”的不耐烦，就要把钱强塞到她衣兜里。
　　什么叫做绝望。
　　荀希不仅直面李默的脸，脑子里更是有系统絮絮叨叨说着：“可以了可以了，宿主棒棒哒，他已经对你上心了！你别满脸嫌弃拼命挣扎啦，稍微演一下就行，保持这个节奏把他攻略到满好感毫无压力！”
　　在挣扎中，荀希看到苏超在小吃街的尽头和球友有说有笑。但是太远了。
　　近的只有良嘉，但她的大腿怕是还没李默的胳膊粗。
　　努力撑到苏超来救吧，虽然可能会造成更糟糕的展开……
　　就在这时，良嘉突然握着水性笔，狠狠戳向了李默的手腕！
　　猝不及防，李默下意识吃痛松手。
　　荀希趁机挣脱开来。
　　良嘉急于把自己碎了一地的三观重新贴回来，也怕李默腿长跑得快，眼疾手快夺过他另一只手捏的红票子，砸到他又油腻又怪物的脸上。
　　在红纸张纷纷扬扬洒落街路的美景中，良嘉拉起荀希，两人在小吃街上，一路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