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与狼少女》未确认生命体

6、第 6 章

　　发生了什么？我在干什么？他想干嘛？
　　极具冲击力的突发状况令裘娜晕头转向。她傻傻地看着眼前发怒的公牛似的壮汉，紧张地吞了口唾沫。
　　见她不说话，那壮汉以为她是默认了，于是大声吼道：“老子跟你说话呢！臭小子！都是因为你，老子的酒被碰翻了！让老子输了比赛，你要怎么赔偿！”
　　一边说着，那壮汉就要伸手来抓裘娜。眼看他的大手就要握住裘娜的衣领，忽然一只五指修长，皮肤白皙的手掌从一侧探了过来，轻轻地捏住了那壮汉的手腕。
　　从险境脱身的裘娜慌张地后退一步，整个人撞进一个柔软的怀抱里。她惊讶地抬起头，却是她错认成玛丽安的那个米白色长发的女孩帮她挡住了壮汉的魔爪。
　　“欺负一个小姑娘，不合适吧？”女孩笑吟吟地看着壮汉，将他的手腕向前轻轻一送，那壮汉便趔趄着退开好多步。她低下头对着裘娜笑了笑，问道：“你没事吧，小妹妹？”
　　“我、我没事……”裘娜睁大了眼睛，像只受惊的仓鼠一样呆呆地看着这小姐姐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
　　那壮汉虽然被推得退开了几步，却并没有因此冷静下来，甚至怒火更盛。他把自己的帽子向地上一甩，抬手蹭了蹭光溜溜的秃头，挽起袖子大步地走了过来，瞪着一双牛眼喝道：“你又是哪根葱？敢来管老子的闲事！”
　　“我只是看不惯有人以大欺小而已。”女孩向前一步，将裘娜护到身后，对着壮汉耸了耸肩膀：“而且，就算这小妹妹不打扰你，你也赢不了。不信你看。”说着，她抬起手指了指坐在角落的那名年轻修女。
　　不仅仅是壮汉，围观的群众们都随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他们惊讶地发现，在所有人都因为骚乱而停下手中的酒杯的时候，那名修女仍然在喝，而且现在她面前的那个酒桶已经空了，她正在接旁边人的啤酒！
　　壮汉气的腮帮子直哆嗦，他当然看得出自己喝不过这个小个子南佬修女。但男人的自尊要求他不能就这么认输了，于是他也不再废话，干脆趁着上头的怒火，抬手就是一拳砸向了先前说话的女孩面门。
　　因为被人当着看不到酒场的情景，裘娜始终关注着那个壮汉的动向。在他出拳的瞬间，她便警觉的对保护着自己的女孩喊道：“小心！”
　　现场再一次上演了不可思议的场景：只见那壮汉全力的一拳迅速地砸向女孩的面门，女孩却不闪不避，仅仅是抬起手向上一推，壮汉保持着前进的势头，整个人都被推了个人仰马翻，庞大的身躯哐的一声摔在地上，砸坏了一把椅子，激起了一地尘土。
　　这下整个酒馆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盯着那大发神威的少女。少女也注意到了场面气氛的不对劲，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冲着那喝得天昏地暗的小修女说道：“温妮，差不多该走了！”
　　“唔！嗯嗯唔嗯！”被称为温妮的小修女急忙把杯子里的酒都喝进肚子里，然后对着少女竖起大拇指：“赢了！”
　　“嗯嗯，我们温妮真厉害。”女孩敷衍地点了点头，然后对同样目瞪口呆的酒馆老板说道：“老板，很抱歉把你家的椅子碰坏了，比赛的奖品我们就不要了，现在可以走了吧？”
　　“可……可以了。”事情发展地太快，老板都有些懵了，以至于女孩问他时他仍然盯着躺在地上喊疼的壮汉，听见有人说话也只是顺着对方的话应了一句。
　　“你也是，再见啦，小家伙。快点回家去吧。”女孩最后回过头，抬手揉了揉裘娜的头发，随后便搂着小修女的腰扬长而去。
　　裘娜呆呆地站在那里愣了好一会儿，然后急忙追了出去，街上却已经看不到那两人的身影。

　　于是，经历过一场小小的骚动后，裘娜又回到了迷路的窘境当中。她回想着以前和村里的其他孩子一起去别的村子赶集时的情景，决定先去到这小镇最繁华的市场中心，到哪里再想办法和玛丽安汇合，或者找回去的路。
　　幸而匕港镇的集市中心并不难找。裘娜循着人流量密集的地方一路前进，很快就看到一根悬挂着五色旗帜的旗杆。她想起以前村里卖松鼠的小劳勃曾经说过，五色旗是裴罗领总商行的标志，只要还没有走出裴罗领的边境，所有的商业中心都会挂五色旗。裘娜急忙冲着那五色旗赶了过去。
　　随着穿过人群，渐渐走近。映入裘娜眼帘的是一座不规则的菱形广场。广场的中央是几辆放倒的货车，和一大堆填充着稻草的板条箱。那根高耸的旗帜就是立在板条箱的中间。环绕着板条箱和火车的是一些拍卖大型货物或者活体货物的摊子，有一个商人甚至还牵着一头剃了毛的狮子。这些摊位向外便是供行人走路的便道，黄色的石砖路既平整又舒适，许多拿着书包着卷轴的学者也站在这里，在嘈杂的商人中间锻炼自己的心性。与中央摊位隔着黄砖路相对的是临街的房子。能在这里弄一间房子经营生意的大多是有商会支持的驻店商人，他们大多贩卖着各自商会的特色产品，每一家店铺的门口都挂着他们商会的标识和他们商品的图示。
　　这座不能算宽广的广场带给裘娜的冲击并不比昨天刚刚进入小镇的时候商店街带给她的冲击小。裘娜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有这么多商人聚集在一个地方，井然有序地经营他们的生意。没有人争吵，也没有为了一两个铜板的价格大打出手，这样的商业在裴罗偏僻的乡间是难以想象的。
　　眼花缭乱的裘娜慢吞吞地走在街上。突然，她听到从隔着中央摊位的另一侧，传来激情四射的宣讲声。一个富有磁性，仿佛诗人一般的男声扯着长调对过往的行人吆喝着：“……来！快来看看！您不可错过的美妙邂逅！能改变您生活方式的神奇货物！来！快来看看呀！”
　　裘娜被他极富煽动性的腔调吸引了过去。她随着人群好一阵挤，才终于转到了广场的另一侧。她小心翼翼地穿过人群，抬眼望去，却没有看到任何“可以改变生活的商品”，只看到那个发出声音的男人，和他身后台子上排成一排身上缠着锁链的女人。
　　大声推销的男人穿着花哨的紧身服饰，活像个南方国家的宫廷小丑。他把帽子拿在手里，一双打理得油光锃亮的小胡子自信的翘起，没有花纹的绶带散发着古怪的廉价香水味。
　　“来啊！各位！好好来看一看！”他侧过身，向人们展示他身后台子上被锁链绑缚的女孩们，同时高声说道：“我们最新的商品！来自艾林谷，年轻貌美的深林野精灵！每一个都经过了精心调教，懂得所有取悦主人的手段，能够满足您的全部需求！每个起价只要五个伯根利亚金币！只要五个！购买一对以上我们还会赠送全新的特制项圈和束带，让您在不使用的时候可以妥善保存您的财产！”
　　“我们怎么知道你这是真是假！精灵哪里那么好抓！”人群中有人质问道。
　　“问的好！”男人一拍手掌，转身几步跳上台子，一把扯过一个女孩，粗暴地抓起她的头发，向人们展示她那双长长的尖耳朵“我们每一个商品都是经过千辛万苦才捕获到的！保证货真价实！如果不相信，您可以上来亲手检验一下！”
　　话音刚落，还真有几个粗野的男人跳上了台子，对着那个可怜的女孩上下其手地“检验”起来。
　　这时又有人在下面喊道：“你这不会是被大城市的老爷们玩儿过了的货吧！”
　　贩卖奴隶的男人来到台子边上，抬起手做了一个古怪的手势，用一种花哨的腔调说道：“我们可以保证，每一个都是处女，而且绝对不存在拿沾了猪血的棉布冒充真货的情况！当然，这个要现场检查就有些不雅了，如果您买下来，我们可以给您签保证书，而且不收任何中间费用。”
　　男人笑了起来，声音既尖锐又难听。裘娜听在耳朵里，只觉得浑身不舒服。
　　下面的人提出一个又一个问题，台上的人则一件一件地回答。他们把台上的女孩们当成一件物品拉来拉去，随意地把她们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随着台上台下一次次的互动，现场的气氛越来越热烈。
　　虽然并不能完全看懂这些人在做什么，裘娜却觉得心跳越来越快，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怒火在心头燃烧，灼热的血液在头脑中涌动，催促着她冲上台去解开那些姑娘们的枷锁。她咬紧了牙关，一双明媚的眼睛简直要瞪出眼眶来。渐渐地，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抬起脚步就要向前走去。
　　这时，一只熟悉的手掌按住了她的肩膀，在拦住裘娜脚步的同时，也将她从愤怒的情绪中唤醒。裘娜麻木地转过身，看到之前在酒馆帮她解围的那个女孩正站在她身后，而那个喝干了一桶啤酒的修女也跟在她身边。
　　“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不会去自找麻烦，小家伙。”女孩对着裘娜摇了摇头“这不是你能管的。你救不了她们，而且她们也不需要你救。”
　　“可是……我……”
　　“相信我吧。那些人根本不是从艾林谷来的，她们是从萨拉斯的东方五国逃难来的。”女孩小声地解释道：“每一个都来自失去了土地的家庭，如果不是奴隶商人，她们可能已经跟她们的家人一样饿死在故乡了。我并不是反对你，实际上，我也很讨厌奴隶商人。但现在如果去破坏这场贸易，那么就等于对这些人说‘你们去饿死吧’。”
　　裘娜无法完全理解她说的话，但能领会其中的大概意思。她抿起了嘴唇，心中的怒意已经消去了不少。
　　“保持你的愤怒，因为这是正义的，但是不要让它把你吞噬，因为这对谁都不好。”女孩拍了拍裘娜的肩膀“这个世界对于人类是残酷的，对于女性尤其如此，我希望你在长大之后还能有这样的正义感。”
　　“我……”
　　裘娜想要回答，却感觉肩上的重量消失了。她默默地转过头，身后已经不见了那一对年轻旅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