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与狼少女》未确认生命体

13、第 13 章

　　众议院的议会大厅里人满为患。
　　由于今年的城邦会议同时还邀请了许多外国代表参加，原本正好可以坐满的大厅就变得格外拥挤。出于安全与秩序的考虑，所有与会者的随从都被请出了议会大厅。这一要求引发了很多代表的不满，但鉴于来头最大的访客——东罗曼尼亚帝国的代表都没有反对，最终人们还是选择了妥协。
　　而这也给了如玛丽安这样意不在参加会议的人机会。
　　女精灵对着圣骑士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去老老实实参加会议，随后名正言顺地跟着其他侍从们一起进入了偏厅。瓦莱丁明白，这意味着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玛丽安要做的事情已经轮不到他来管，于是将注意力收回来投入到会议上。虽然圣骑士很少牵扯进政治斗争，但这并不意味着瓦莱丁是一个政治白痴。他们这次遭受诓骗看起来是盗贼团所为，但无论是利用东方帝国的航船，还是收买教会的神职人员，都不难看出谋划这一切的人的野心。瓦莱丁急需获取第一手的局势信息，用来判断幕后主使者的目的和动机，而这次各方势力云集的城邦会议正是最适合的机会。
　　会议开始。最初的议题都是稀松平常的税务、贸易之类的问题。任由各国代表争得面红耳赤，瓦莱丁却只听了个一头雾水。在这方面他只听得懂很少一部分内容，比如东方帝国对西方的货物加收了更高的关税，无论茶叶还是丝绸，所有来自东方的货物都在涨价，这令作为最大消费者的萨拉斯诸国苦不堪言。除此之外，所有涉及到数字和货币的内容，瓦莱丁都是两眼一抹黑。
　　关于商业的问题一直争论了将近两个小时，就在瓦莱丁快要熬不住睡着的时候，主持会议的显贵们终于敲响了小锤。
　　“肃静！先生们！大人们！各位爵爷们！”代表科尔沃勋爵说话的是一个年纪不过三十的青年男子，他蓄着漂亮的胡子，头发用油脂打理的服服帖帖“商业非常重要，我们都很理解，但我们是政客，不是商人，不要把所有的时间都浪费在争夺一两个尾数上！”
　　他清了清嗓子，看向白石城的坐席。不知为何，这次会议中唯独白石城来的代表没有把位置坐满，这相当匪夷所思。就连瓦莱丁也知道，白石城和科尔沃是城邦联盟最初的两个成员，也是一直以来主导城邦联盟发展的两个城邦。
　　“请吧，里德尔先生。”青年主持人对着白石城的代表点了点头，后者随即站了起来。众人这才看到他的脸，一张经历过苦难，满是伤痕的脸。
　　“谢谢。”里德尔微微鞠躬，走出白石城的席位，大步流星地来到会场正中间的发言台上，用缓慢但有力的声音说道：“白石城这次想要提出的议题，是关于北方游牧民的威胁。我相信各位都已经有所耳闻，一支游牧民部落加入了北境东部的查木汗王。由于我城曾经收留过这支游牧民，所以他们对我们的城防了如指掌……就在前一段时间，我们收到了查木汗王的照会。要求我们献上一千五百个美人，黄金和白银各十万公斤，并且俯首称臣。”
　　话音刚落，会场中立刻响起了蚊子叫一样的嗡嗡声。与之前的争吵不同，现在各国代表和他们的助手都在窃窃私语，没有一个人肯先搭这个腔。毕竟，战争与商业不同，无论胜败，战争都会带来破坏与死亡，更何况这次的战争看起来完全是城邦联盟自己的问题，丝毫无利可图。
　　“我们认为这是你们城邦联盟自己的问题。”首先说话的是来自伊里恩的代表。伊里恩作为萨拉斯五国中距离城邦联盟最近的一国，也隔着一个裴罗领和一个西狭海。所以正如他所说的，如果不考虑他们与城邦联盟之间的一些协定和公约，来自北方的威胁和他们这些南方国家几乎毫无关系。
　　“不仅是这样。”第二个发言的是鹿角湾的代表。鹿角湾作为风暴角半岛的第二大城邦，一直都在谋求取代科尔沃和白石城，成为城邦联盟的领导者“这甚至都不是城邦联盟的问题。如果不是白石城未经其他盟友同意就收留了那群牧民，怎么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你们这是咎由自取！”
　　“话也不能这么说。”东罗曼尼亚帝国的地理位置微妙，在这件事中的态度也是微妙的：“我觉得我们至少应该听一听白石城的诉求，而且既然科尔沃愿意为此召集会议，我想科尔沃一定是有些想法的。”
　　那位青年主持人与正站在会场中央受注目礼的白石城代表对视了一眼，都默默地在心中叹了口气。虽然早就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状况，但真的看到之后还是会感到心寒。
　　“白石城没有独自应对查木汗攻击的能力，也拿不出那么多真金白银。我们请求帮助。任何人的帮助都可以。”白石城的代表说道：“否则我们恐怕只能死战到底，最后把我们的城市付之一炬了。”
　　他的话音刚落，会场里立刻变得喧哗起来。仿佛所有人的情绪都被他这句自暴自弃的话所引爆，每个人在大声地指责别人，努力的为自己开脱。
　　“要说的话，这应该是诺斯卡和北境诸国的责任！当年皇帝驱逐单于的军队，唯独北方没能彻底扫除，一直祸害到今天！”
　　“你们的皇帝已经死了，南方佬！北境人要做什么还轮不到南方佬来指手画脚！”
　　“东方帝国怎么不出声？是准备独善其身吗？”
　　“你又懂什么？帝国解体之后，来自东方的全部压力都是我们在承受，这件事我们没能力也没有兴趣管！”
　　“如果查木汗成了气候，东罗曼尼亚恐怕就要被两头夹击了！”
　　“在那之前还有至少三个城邦会为我们阻挡游牧民的攻势，我们有的是时间做好准备！”

　　看着愈发嘈杂的会场，瓦莱丁突然有一种脱离现实的错位感。他曾见过教会里的修士们为了经文上的一两个字眼吵得不可开交，他也曾见过骑士们为了各自的立场大打出手……但他从没有见过如此的争吵，如此充满了利己主义，如此令人绝望。
　　他看向会场中央的人。白石城的代表仍然站在那里，饱经沧桑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在他的预计当中。瓦莱丁不由得为他感到悲哀，也为白石城感到悲哀。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菲尔德大陆团结为一体的旧帝国时代早已经过去了，那些伟大的皇帝也已经成了地下的枯骨，在如今这个时代，白石城还有科尔沃这样愿意为它提供发出声音的场地的盟友，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人们仍然在争论着，没有人试着提出解决的方案。他们在等待，等待某个傻瓜来承担起这个责任。
　　忽然之间，整个会场都静了下来。人们侧耳倾听，从会场的入口传来了清脆的，高跟鞋的鞋跟敲击地板的声音。
　　进来的是一个女人，一个头发花白，但身形仍然挺拔优雅的美丽女人。她穿着一条造型张扬的鲜红色长裙，脚上穿着一双晶莹剔透的水晶鞋，手腕和脖颈上都带着精心雕琢的蓝宝石饰品，肩膀上还裹着一件镶着金边的披肩。
　　“那是谁？”瓦莱丁听到身后有人在问身边的人。
　　“那是莫莉夫人……也就是‘黄金婊子’的老板娘！”另一个人回答。
　　听到“黄金婊子”这个诨号，瓦莱丁便明白了来者的身份。他刚进入科尔沃的第一天就听人提起过这个酒馆。它的名字叫黄金鹿角，但由于它的女主人曾经是附近几座城邦都很有名气的妓女，现在又是附近几座城邦的多家妓院的幕后老板，所以黄金鹿角也被人称作黄金婊子。
　　瓦莱丁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看这位女士，只好端正了身体，紧紧地抿住嘴唇。
　　只见莫莉夫人无视了身后跟着的卫兵和满场注视着她的目光，大步流星地走到主持台前，向代替勋爵主持会议的青年人问道：“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那青年看了看她，脸上浮现出笑意，环视会场一周后回答：“还没有，恐怕我们的朋友们都需要时间来思考。”
　　“一群大男人，怎么比女人还磨磨唧唧。”莫莉夫人也环视了会场一周后，转过身提高声音对白石城的代表说道：“我代表风暴角所有妓院和海港上接客的姑娘们，向白石城捐赠五万公斤黄金，作为对抗强盗的军资。”她挑起眉毛，不经意地看向周围，放低声音补充道：“每一分钱都由捐赠者本人自愿提供。”
　　一名卫兵走了上来，手中托着一个被红布笼罩的托盘。莫莉夫人掀开托盘上的红布，从里面拿出一个卷宗，递到白石城的代表面前，平静而又掷地有声地说道：“我们女人做了该做的，接下来就轮到你们男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