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阿芙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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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刚十月二十就立冬了，庭院中的树木现在只剩下零落的枝条了，这在往年是很少见的，尤其在翩翩不辞而别之后，这个冬天就更加冷清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翩翩居然会不辞而别，我至今还记得父亲在看到翩翩那封书信时，看着母亲那副似乎探究而又不屑的神情。我不知道父亲的脸上为什么会显示出那样的神情，我从来不认为那是一个丈夫看妻子的神情。无疑，母亲的美丽有目共睹，虽然她今年已经四十一岁了，但是岁月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她的优雅，她的才智，她的每一个细微动作接近于无懈可击。任何一个男人都应该以娶到这样的女子而自豪的。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父亲为母亲哪怕微微一笑。他对着她的时候几乎永远是冷淡而不可亲近的。母亲一直竭力在世人面前做一个完美的妻子和母亲，只有我知道，在她绝代的面容下，有些东西已经深入骨髓，譬如孤寂。
我的母亲一直孤寂地美丽着，这种美丽日渐地憔悴起来，我不知道除了我之外，这个世上还有没有人注意到母亲也是会老的。如果还有一个人，那只能是翩翩了。
翩翩一共写了三封信，一封给父亲，一封给母亲，还有一封给我。
我不知道给父亲的信上都写了什么，因为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我听到父亲对母亲说了一句：“如果她在婚期之前没有回来，那么以后就不要回来了！”父亲的话低沉而森严，让我和母亲都不由自主地打起寒噤。然后父亲转过身，看着我，沉声说：“你，从今天开始跟着你二弟一起种花！”
母亲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她看着我的眼光里有着深深的遗憾和叹息，更有一丝愧疚，我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这句话时，她的神情会是如此的无奈和悲哀。这种眼神让我的心揪痛。但是我没有办法。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习武，我非常喜欢花，尤其是父亲院子里那片无边的花海。每年的四五月，每当我远远地看到那片淡紫色兼杂着白色和粉红色的花海的时候，我的心总是禁不住狂跳澎湃，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如此美丽的花，这种美丽是如此的绚灿，如此的纯净，如此的辉煌，如此的让人绝望，我很早就渴望着融入那片花海之中，只是父亲的院子如布下了迷阵，我曾经进去了两次，两次都是醒在自己的床上，然后将自己进去的所有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了，脑海中只记得那片不可言语的美丽。这是我心中的圣地，从来只有父亲和二弟可以进去的地方，现在父亲居然让我进去？我实在不敢相信。二弟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在我母亲之下，我的父亲还有另外两房妾室，二弟是二娘所出，比我仅仅小一个月，我还有另外两个弟弟和三个妹妹，其中三弟和二妹都是二娘所出，四弟和三妹四妹都是三娘所出。自从我和翩翩出世之后，从我们有记忆开始，父亲几乎没有踏进母亲的房门，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明明二娘和三娘都远远比不上母亲。父亲很不喜欢我，但是这丝毫不影响我长子嫡孙的地位，同样的，林家剑法的真正绝招也只能传给我。虽然二弟是父亲最宠爱的儿子，但是二弟的剑法是很稀拉的。
“是您的那个花园？”我鼓起勇气问。
“是的。”
“那种花叫做什么名字？”我终于忍不住问出很久以来的疑问，因为除了父亲的院子，我在别的地方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花，估计这个江湖中见到这种花的人是非常少的，因为父亲的院子除非经过他同意不然别人是进不去的，而这种花旁人是看不到的。
父亲沉吟一会，然后一字字说：“阿芙蓉，记住，以后这个就是你的生命！”
大风扬起，我觉得血似乎快要凝固起来了，这个冬天真是非常之冷。
“还有谁知道翩翩明年开春嫁给谢冉的事？”父亲始终还是转回来翩翩这个话题上，他凌厉的眼神扫过我和母亲的脸。
除了我和母亲，江湖中应该没有任何人知道，除非谢冉本人。原本他们是不打算让我知道的，但是那天我恰好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按照父亲的功力，他本来是可以避免的，但是他让我听到了。
可是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告诉翩翩。
可是翩翩为什么要不辞而别离家出走呢？
她给我的信写道：“请恕小妹不辞而别，只因闺中沉闷，不知云外更有青天，人生一世，未有磨炼难以成事，故向兄长辞行，小妹欲到江湖以兹增长阅历。归期不定，万望兄长勿念，另替妹恪守孝道，小妹叩首拜谢！”
翩翩如是说，可是父亲始终不信。他探究的目光在母亲和我身上回来转过，他的手上拿着翩翩写给他和母亲的两封信，信已经打开了，我飞快地瞄了一眼，两封信的内容和写给我的除了称呼不同之外，内容基本是一样的。我暗下松了一口气。
“或者翩翩只是想出去闯荡一番，见识一些人事，未必是逃婚。”母亲轻声幽幽一叹息，“何况她根本就不知道有成婚一事又何来逃婚？”
父亲冷冷一笑：“我从头到尾有说过她是逃婚吗？”
母亲一怔，然后眼神幽幽一闪，目光暗淡下来，她站在一旁，不再言语。在父亲面前，我和母亲的话从来都是多余的。
正在相持沉默之间，林三走了进来，略一施礼，然后站在父亲身边向父亲看了一眼，父亲挥一挥手示意我和母亲可以离开了。
父亲其实不知道我的内力已经不是他可以想象的程度了，隔着很远，很久，我听到林三清清楚楚地说：“大小姐已经往蜀川去，一切如计划。”
我的心彻底冷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阿芙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