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飞花》林木萧萧

3、白衣少年

　　今天是什么日子？
　　随便问任何一个江湖人，他都会告诉你——十一月二日，蜀川盟首次在江湖中公开招徒的日子！
　　如此轰动江湖的一件事，难怪乎两个月前，这个小镇就躁动起来了！
　　入眼之处人山人海，小镇以惊人的速度吐纳着熙熙攘攘的人潮，宁齐飞直到看着林翩翩消失在眼前才回过神来，他的头脑倏地清醒，心如船过水无痕。然后作不经意样看着窗外。
　　“不介意再加一个位？”有人径自走到他面前，抬头处，迎上一道充满笑意的目光，一个俊朗异常的白衣少年也不待他回答，就叫住小二，“麻烦再给我加个位置。”他的声音带着天生的温和，仿佛阳光徐徐落入窗帘，他的举止非常的自然，好像并不是在征求宁齐飞的意见而是在向他陈述一件事情一样，宁齐飞剑眉一挑，还没有来得及出声，同桌的两个人就已经不满地喊起来了，“加不进去了！”原来这张桌子包括宁齐飞在内已经坐了三个人了，另外两个人看样子是一起的，年龄都在四十开外，穿着黑衣服的那个左边下颌处长了一颗醒目的黑痣，看样子脾气有点毛躁，穿着青色衣服的那个就清瘦多了，看起来比较老成稳重，两人都带着一把同样的大刀。他们原本坐在桌子另一边喝酒，偶尔招呼一下宁齐飞，但是几次招呼之下看见宁齐飞都不冷不淡的，也就不再理会他，自个说些话，听到有人要加位，那个黑衣男子不禁就脱口而出了，青衣男子马上就瞪了他一眼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当他们抬头看到那个白衣少年时，顿时不出声了，如此翩翩公子，如此卓然风姿，他们心中暗自为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忐忑起来，一时讷讷，青衣男子马上给他挪了一个位置。打哈哈说，“公子，请加位就是，我们的荣幸。”白衣少年微笑道：“如此谢过了。”那两人只觉春风拂过脸，浑身都觉得暖起来，却找不到话说，只好局促不安地坐在一边，也不好意思举筷。他们突然发现几乎整个客栈有那么一刹间静了下来，很多道目光向他们这里投过来，原本宁齐飞占据的这个位置虽然正好对着“外联堂”，但在整个客栈来说就是最偏僻的角落了，宁齐飞本来不是那种喜欢引人注意的人，他今天特地穿了一件暗淡无常的灰色衣服，还带上了一个很精致的人皮面具，一切都如一个普普通通放到人群中就找不出来的江湖人一样。他看着那个白衣少年就仿佛看到了自己的过去，在众人灼热的注视下，他的目光清静而淡然。然后就在他触到白衣少年会意一笑的目光的刹那，他马上就明白过来了，他本不该如此淡定的，一个普通的人在突如其来的众多注视之下如何云淡风轻？
　　白衣少年的笑温润如玉，有些人天生就是给别人仰望的，宁齐飞是其中一种，白衣少年同样是其中一种。但是几乎就在目光相触的第一眼，他们彼此就很明白，他们今生不会成为朋友了，这种感觉很奇妙却又如此的天经地义似的，于是两人的心里都同时有种惋惜，但白衣少年的脸上依然有着微笑，宁齐飞的眼光同样无澜。
　　“喝一杯罢？”白衣少年笑道，“这几乎是最正宗的蜀酒，别的地方是喝不到的。”
　　他已经举起了酒杯，他的手修长白皙，没有任何瑕疵，在阳光下看，就如一块上等的玉，刚是这手，就足够让人自惭形秽了。店内已经安静下来了，众人都情不自禁地看着他。
　　宁齐飞看着他，好一会，他缓缓地伸出手，刚触到酒杯的时候，一股强劲透过酒杯向他袭来，宁齐飞手上稍一动，气流顺着他的手腕直冲心口，他顿一下，提起气，接过酒杯的时候，白衣少年的手也同时缩了回去。宁齐飞轻酌一口，然后平声道：“蜀酒浓无敌，玉液出蜀门。果然好酒。”
　　“亦唯有兄台此等人物方能品得酒中真味”白衣少年笑道，目光不经意地看向窗外，“外联堂”门口人流络绎不绝。白衣少年的笑意更浓了。
　　“不知兄台对蜀川盟这个公开招徒如何看待？”白衣少年仿佛随意一问。这个问题基本就是这段时间江湖上最热门的话题了，宁齐飞坐在这里差不多一天了，听到议论最多的也就是这个话题，几乎客栈里的每一个人都在议论着今天“蜀川盟”公开招徒的事情。
　　“我觉得有问题！”旁边一个很洪亮的声音回应，是刚才同桌的两个男子中的黑衣男子，他说完这句话之后，脸上涨红涨红的，也不知道是因为喝了酒还是紧张的缘故。
　　“哦。”白衣少年颇有兴致地看向他，“不妨说来听听。”
　　宁齐飞依然静静地喝着他的酒，很多目光又重新看向这里，一干人侧起耳朵。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只要有讲是非的人，就有很多听是非的人，然后再有更多传是非的人。
　　青衣男子向黑衣男子摆摆手，黑衣男子也不管，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我和我二哥这次来这里，就是觉得这个蜀川盟有问题，两年前，我大哥的儿子小坤出游江湖，一个月后，寄回一封家信，说自己已经幸运加入了蜀川盟的一个‘英才堂’，现在正在潜心练习一种据说学成之后就算不可以称霸江湖至少也可以雄踞一方的武功，信上把那种武功说得如何如何厉害，还将一些重要招式都写了下来，说蜀川盟并不忌讳武功外传，但是必须是经过熟人介绍方可传授，以免贻害江湖之类，还说蜀川盟中人说，如此方是真正习武者精神，我刘家本来就是习武的，看他说的虽然和各派观念不同，但细酌之下却是另有一种境界，大哥仔细研究那些招式之后，虽然不能参透，但是已经感觉很不一般了。”
　　黑衣男子一口气说到这里，然后又伸手打算拿杯子，青衣男子压住他的手，沉声道：“三弟，你喝多了，我们上去休息罢。”就要拉着他起身。
　　黑衣男子一把甩开他的手，说道：“也不看看我什么酒量，再喝一坛也没事，你要休息就自己休息去，我正想和人说说这个‘蜀川盟’呢！”青衣男子看他那样子一时之间也拿他无可奈何，情急之下，“哎呦”一声叫了起来。
　　“二哥，你怎么啦？”
　　“不清楚怎么回事，突然肚子痛得很，你快快扶我上楼去。”说话间，青衣男子的额头居然冒出豆大的汗。
　　“既然如此，兄台尽快扶令兄回房歇着罢，身体要紧。”白衣男子温和一笑，然后转身对小二吩咐，“这桌的餐费呆会我一起付了，兄台照顾好令兄即是”
　　黑衣男子一楞，脸色涨得更红，他扶起青衣男子，然后说，“不用你给钱，我扶我二哥上去之后，再来结账，我们就住东厢最后一间房。”青衣男子叹息一声，然后就由他扶着上楼去了。
　　宁齐飞一直没有说话，直到那两个身影消失之后，才定定看着白衣少年，说：“我也该告辞了，幸会！小二结账。”
　　白衣少年笑着举起酒杯，他的眸子深处一丝考究的味道一掠而过，然后在他凝眉酌饮的时候落入酒中不见半点痕迹，他的脸上依然是那种温煦的笑容，“兄台也不承兄弟这个情，看来小弟也只能先干为敬，希望兄台多多保重了。”
　　“保重。”宁齐飞亦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说

　　今天事情比较多，差点都没有时间更新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