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贩卖梦境的人》擦花少女

4、卖花女

　　天已经大亮，阿梦拿着她的大袋子走进了镇子。一个女孩在哭。
　　“为什么哭啊”
　　“你知道吗，我不会老去”
　　“那你就可以永远这么漂亮了”
　　卖花女笑了，悲凉至极，一片枯黄的落叶就这样轻轻掉到了阿梦的心上。
　　“你想要一个梦吗？一个可以让你在梦中衰老的梦。”
　　“好啊！”
　　阿梦给了她一个灰白灰白的球，黯淡无光，像干枯没有光泽的白发，像卖花女死气沉沉的心。阿梦看到了她的故事。
　　卖花女是镇子上最好看的姑娘。她的眼睛是罕见的黑色，是世间最纯粹的黑，深邃如夜空，像是有黑色旋涡一样看一眼就会被吸进去。她爱笑，一笑脸上就会有浅浅的梨涡。镇子上的人都说，这么好看的人是要嫁给王子的。卖花女每次听到周围的人这么说总是笑笑也不回答，她不太相信。
　　是怎样遇见的王子呢？太久远了，她的记忆都有一点模糊了。那好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早晨，卖花女在林子里摘下初绽开花瓣的花，沾染着清晨的雾气和露水，来到镇子的广场上叫卖。第一缕阳光从东方的云彩中挣脱出来，然后是一束，一片，直至整个世界被阳光笼罩。低头摆弄花的卖花女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抬起了头。东边走来了一个人，金黄色的晨光在他金黄色的头发上跳跃，他就那样踏着阳光来到了她面前，那双海水般湛蓝清澈的眼睛直直的望着她，把她包裹在了蓝色温柔里。
　　他说：“姑娘，我要一枝郁金香。”
　　她承认那一刻，她沦陷在了那蓝色里，甘愿一辈子沉溺在里面。
　　后来怎么了不记得了。阿梦在她的记忆里只看到了满天的郁金香，不，是整个世界都被郁金香填满。金黄的像阳光，粉红色如女孩娇羞的脸庞。世界中央的一对新人接受着所有人的祝福。这一刻，卖花女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像是谁说的，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婚姻”卖花女对这两个字充满憧憬，却也痛恨无比。她看到她爱的男人眼里没有了原来的爱慕，只剩下了不耐与厌恶，即使时间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一丁点儿痕迹，即使她仍是最美丽的女人，可是那又如何？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一个，两个，三个……”她在城堡里的日子已经单调乏味到只剩下数他身边的女人，又换了几个？又新来了几个？明明他一天天的老去，可欲望却如同猛兽，在一天天不加抑制中越长越大，直至毁灭所有。在她73岁的时候，卖花女被赶出了城堡，23到73，整整50年，她困在这段无望的婚姻中50年，她固然年华依旧，可心却像数百万年前海边的礁石，早已被腐蚀的几乎什么都没有剩下。
　　她恨他，给了她爱情最美好的想象，也只是想象。她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恨他，恨那些女人。可是当丧钟响起，当人们告诉她王子已经去世的时候，卖花女就那样怔在了原地，泪流满面，发出凄厉的嘶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连恨得权利都没有给她留下？她已经不奢望爱了呀。为什么要给她永远的青春？他们都可以死去，都可以忘掉苦痛，为什么偏偏她不可以？为什么要她来祭奠这一切？
　　卖花女依然在镇子上卖花，她依然是镇子上最美的女人，没有人知道她活了多长时间，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她一直这样年轻，人们只会说：“她很美”
　　阿梦看到她的身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虚弱到说句话都很难
　　“谢……谢……你……”
　　卖花女的视线开始模糊，眼前却出现了一片白光，仿佛又回到了许多年前的那个早晨，那个金黄色头发的男子踏着晨光来到了她面前，温柔的蓝色包裹着她。
　　他说：“姑娘，我要一枝郁金香。”
　　那一刻，他是爱她的吧。

作者有话说

　　钱钟书说；“婚姻是座围城，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想出来。”
我也不晓得什么可以支撑着一段婚姻，我们也不可能像卖花女那样永远青春。又想到是谁说的，他说：“婚姻中真正让我们抵得住流年，打的败生活的琐碎的，不是‘我爱你’，而是简简单单的‘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