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对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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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后，《饲养圈》正式杀青。
虽说叶导十分慷慨地邀请了周敛也一起参加杀青宴，但由于晚上要排练舞台剧，他只好委婉地表达了拒绝。
以他的记忆力来说，背台词原本是最难过的坎儿，幸亏遇上了老剧本，又恰巧是老角色，排练也就稍微轻松一些。
导演是个地中海的老头子，对演员的要求十分苛刻，可即便这样眼光刁钻的人，也时常夸奖周敛几句。
“行了，今天练到这儿先，都回去吧。”导演拍了拍手，对着台上的各位演员说道。
众人立马欢呼着准备下班。
直到这时，周敛才发现了来自沈昀的未接电话，于是赶忙拨了回去。
电话几乎就在下一秒被接通了。
“周敛？”沈昀的声音响起。
他一边背好包朝外走去一边应道：“是我，昀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今晚杀青宴，窦星河他喝酒了，我这边还有点事赶不过去，能不能麻烦你去接一下他？”沈昀急道。
“窦哥喝醉了？”周敛微愣，有点想象不出窦星河发酒疯是什么样子。
沈昀那边的信号有些不太好，声音听起来也就一卡一卡的，“应该还没醉，但、是他开不了车，小王已经回老家去了，这事儿…麻烦你，改天我请你……”
说到这里，电话直接由于信号不好而被切断了。
周敛同志只能收起手机，骑着小骆驼吭哧吭哧地往国际大酒店赶去。
晚上十点半，五彩斑斓的灯光几乎要染上夜空。
其实，他始终觉得骑小电驴才是最佳兜风方式，可以肆无忌惮地拐进任何小巷，抬头便是明月星光，迎面则是清风徐来。
这样温柔的惬意，总能让他感觉心头豁达许多。
把小电驴停在路边以后，他才朝着酒店门口走去。
经过旋转门，周敛一眼便瞧见了不远处正坐在沙发上的窦星河。
他身上穿的正是那天被小哈士奇蹂躏过的白色毛衣，两条大长腿漫不经心地架在一起。或许是因为酒精而产生了一些困意，他便伸出一手懒懒地撑着脑袋。
似乎是感受到了周敛的视线，他才抬眸朝着门口望来。
一番对视以后，窦星河才打了个哈欠站起身往门口走去。
还隔着那么一段距离的时候，浑身酒气就率先冲击了他的鼻腔。
这得喝了多少……
“窦哥？你还认得我吗？”周敛指了指自己问道。
窦星河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明明惨遭遗忘的是自己，却还要被问这种问题，“小屁孩，你车呢？”
小屁孩？？周敛惊了，他窦哥都已经醉到这份上了，“我，我的车在那。”说着，他指了指马路边上的那辆破旧老电驴。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的窦星河一脸茫然，“哪里有车？”
“……那个，小电驴，就是我的。”周敛讪讪道。
窦星河沉默着从自己的外套兜里掏出车钥匙递给他。
“……”莫名感觉被嫌弃了。
明月朗照，将幢幢楼影打落下来。光影交接，飞速从脸上掠过。
直到车子稳稳地停在楼下以后，周敛才轻轻地拍了拍正在熟睡中的窦星河。
“周敛……”一道低喃声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响起，几乎毫无保留地钻进了周敛的耳中。
就这么安静了一会儿，窦星河才陡然从梦中转醒，有些迷迷糊糊地转头看他。
所以……刚才那是梦话？周敛有些后知后觉地想道，脸上也就不自觉流露出一丝疑惑。
“怎么了？”见他神情有些不对劲，窦星河便压抑住起床气哑声问道。
周敛愣愣地“啊”了一声，而后才回道：“没事，我刚想叫您呢。”
语毕，他便径直走下车去，绕到后备箱前把折叠小电驴取下来丢到停车棚里，而后才转身往宿舍楼里走去。
然而，直到电梯升上四楼，两人即将分道扬镳的时候，窦星河却突然转头问道：“要不要我帮你对戏？”
周敛毫不犹豫地点头如捣蒜。
有时候，看一百场电影也不如跟人对一场戏收获的多。
更何况是跟窦星河这种级别的演员对戏……
于是乎，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房间，听见动静的小哈士奇立马蹦跶着小短腿跑过来迎接，结果没及时刹住车一头栽倒在地打了个滚，而后就被窦星河一把捞到了一边儿去。
两人面对面在沙发上坐下以后，周敛才从自己的背包中把剧本翻了出来递给窦星河。
然而，窦影帝抬眸扫了一眼，丝毫没有要接的意思，“不用给我，台词我都记得。”
？七秒记忆的周敛同志莫名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神女叶卡捷琳娜》的作者早在十几年前就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而她的作品则被誉为“映出人性黑暗面的镜子”。
“你想对哪一场？”窦星河甚至把选择权丢给了他。
周敛翻了翻台本又斟酌了一会儿才说道：“天果园里谢尔盖和叶戈尔的那场吧。这场戏的对话太有深度，我有点把握不好神态。”
“深度不光是用神态去堆砌的，还要靠你的台词功底。哪怕神态相同，不同的语气、语速和停顿也会让同一句话呈现出完全不同的感觉。”窦星河说着稍微凑过来些，而后指着其中一行问道，“从这开始？”
“好。”周敛点了点头，稍微清了清嗓子，开始在脑海中想象一座空中花园。
在神力的灌溉下，百花竞相争放，香味四溢，果树枝繁叶茂，沉甸甸的果子将枝头都给压弯了去。
谢尔盖百无聊赖地抛着果子玩，直到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以后才接住果子一口咬了下去，霎时间，饱满的汁水在口中溅开，他瘪了瘪嘴，问道：“叶戈尔，神女说过果子们也是有生命的对吧？”
闻言，作为神女忠实拥护者的叶戈尔一本正经地说道：“神女的话不会有错。”
“那……”谢尔盖忍不住垂眸望向自己手中缺了一口的果子，“当我们一口咬在果子上的时候，它们是不是正在以我们听不见的声音哀嚎着？”
这新奇的问题让叶戈尔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倘若如此，‘听不见’便是神女对我们最大的宽容。”
谢尔盖一脸不解，“‘听不见’为什么是宽容？”
“既然听不见它们的哀嚎，自然也不会背负罪恶感，这难道不是来自神女的宽容么？”叶戈尔似乎因为他的质疑而感到有些恼怒，于是反问道。
谢尔盖却瘪了瘪嘴，“可是，神女宽容的是杀手。”
“人类天生就是杀手。”叶戈尔说道，“谢尔盖，你还不懂么？人类的野蛮在于妄自把其他生物定义为自己的粮食，而人类的温柔，在于会把粮食煮熟了再吃。”
说出这段话的时候，周敛几乎能从窦星河的眼中读出属于叶戈尔的情绪——明明厌弃着人类却又清楚地认识到自己也是人类的一种痛苦。
而他的语气也是由鄙夷逐渐转为了嘲讽，当然，这嘲讽之中，也有着那么一丝自嘲的意味。
精准的感悟加上极致的演绎力，实在令人震撼。
在他的牵引之下，自己说台词时甚至都不需要刻意地去揣摩情绪，反倒是自然地脱口而出。
完全被牵着鼻子走了……
表现力与感染力的差距显而易见，更何况，窦星河现在还处在有些醉酒的状态。
对戏到这里便结束了，窦星河微微蹙眉，“周敛，明明是以你开头的场景，你却在等着我去带动你。”顿了顿，他又接着说道，“你得去做那个带动别人的人。”
去带动别人……可是，要怎么才能带动别人的？
“要比任何人都更早身临其境。”仿佛读懂了他内心的疑惑，窦星河解释道。
闻言，周敛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总觉得心里头莫名有些豁然开朗起来。
“正式演出是什么时候？”窦星河又问道。
“元旦前一天晚上。”周敛答道。
窦星河淡淡地“嗯”了一声，“这两天我应该也没什么事情，想对戏的话可以来找我。”
这他妈也太感人了……
“谢谢窦哥！”周敛兴奋道。
眼见着时针快要指向十二，两人才就此作罢。
原以为杀青以后就能好好睡个懒觉的窦星河还是在沈昀的炮轰之下起了个大早。
“这个采访是一对一直播采访，所以你得打起精神来，哎哟我……窦哥！你清醒一点啊！”沈昀恨不得一巴掌把眼前这位大爷扇个清醒。
窦星河正一脸不耐烦地刷着牙，直到漱完口以后才回道：“大清早直播给谁看啊？”
“大清早？哥，九点钟！这也叫大清早？等你过去都十一点了！”沈昀急的不行，念叨完以后又火急火燎地从衣柜里搜罗好服装丢到床上。
然而，窦大爷倒是悠哉悠哉地吃起了早饭。
“虽然我知道您胃不好，但，吃快一点总行吧？”沈昀一脸无奈地催道，“还有，待会儿的采访有些问题会涉及到《饲养圈》，你可以适当地宣传一下。但也有些问题比较刁钻。”
“比如？”窦星河漫不经心地接了一句。
却把沈昀给问倒了，“就比如……”
……
“据说您在八岁那年出演了《巫山》以后曾经说过不想再演戏了，那么后来又是什么使您的想法发生了改变呢？”这句话不偏不倚地从不远处钻进了周敛的耳中。
《巫山》？这不就是当初窦星河拿奖的作品嘛？
于是乎，周敛立马饶有兴趣地朝着声音的来源凑了过去，这才发现了两位正在收看直播的小姐姐以及屏幕上那张俊俏无比的面庞。
“嗯？”周敛惊了。
那两位小姐姐这才发现自己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顿时被吓了一跳。
周敛同志先是讪笑着道了个歉，而后才问道：“这是直播吗？”
“对啊。”戴着金属框眼镜的那位小姐姐一边笑着回道还一边还给他腾了点位置。
屏幕中的窦星河淡淡一笑，而后回道：“这个问题，我先解释一下为什么曾经说不想演戏。”
“拍摄《巫山》的韩峰导演是个要求很严格的人。当时拍鬼上门站在我床边的那一个场景，为了让我表现出最真实的恐惧，韩导趁我睡着以后把我抱到内景的床上，然后让扮鬼的演员就那么站在我床头……”说着，窦星河都忍不住失笑，显然是回想起了当时备受冲击的心情。
采访的记者显然也被这种操作给震惊了，“这可得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吧？”
“对，这也是当时我说不想再演戏的原因。那时候才八岁，尝到苦和累以后当然怕了。”窦星河解释道，“至于现在重新开始拍戏的原因，是因为一个人对我在《巫山》中的表现的评价。”
“哦？”记者立马饶有兴趣地追问道，“是什么样的评价呢？”
谈起这个，窦星河又忍不住笑了笑，“他说，光靠这个，我是不配拿最佳男主角的。”
“谁说的！”周敛第一个不服道，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这会儿回过神来才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冲着众人讪笑几声。
另外两个小姐姐显然也怒了，“总有人不知天高地厚。”
“哈啾——”周敛同志突然打了个喷嚏。
“站着说话不腰疼！”小姐姐又补道。
“哈——啾。”周敛同志又打了个喷嚏，惹得另外两个小姐姐纷纷侧目。
什么情况……就连他自己也是一脸茫然。
直到导演扬声吆喝准备开始拍摄时，他才依依不舍地挪着步子往回走去。
“那您还有没有什么想对大家说的话？”记者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不知为什么，他的脚步不自觉地顿住了。
那道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在耳边响起，语调之中带着几分笑意，“来日方长，未来可期。”
作者有话说第17章 对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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