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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美人如花佳期似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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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近二十天,林相倾一行终于到达西南边陲的云安镇。
所谓一行,也只有赵同尘、林相倾、南荣燮三人而已。找到落脚地,赵同尘先将行囊一扔,关上房门开始补觉,南荣燮面色铁青,一面收拾他和林相倾的屋舍,一面抱怨不停:
“真不知道广凌子带她来做什么,一路上又懒又馋,什么事也不做,拖累了我们十来天的行程!”
一路相处下来,南荣燮觉得林相倾并非传闻所言那般高冷难以接近,不过是性子沉稳了些。
只是那位清风堂仙子状况频发,一会儿丢了钱包,一会儿要去看戏,甚至连沿途赌坊青楼之类场所也不放过,定要前去玩乐一番,劣迹满满不忍直视。
玄门弟子若像她这样,怕是早被逐出师门,真不知清风堂是如何教出这般弟子的,颇为叫人无语。
林相倾却极能容忍,只道:
“女孩子娇惯些也没什么,西南之地与中原风俗迥异,本地人家遇上邪祟也不一定会想找玄门相助,她是莫先生的徒儿,懂得自会多些,有些事只怕我们要仰仗她。”
南荣燮黑着脸道:
“她既是大小姐,怎不把她那个小侍女带来?我们俱是男子,在她身边碍手碍脚的……”
两间屋子隔音不佳,赵同尘听林相倾对南荣燮解释,愈发得意洋洋,临出门前,她当着晓彤占卜了几卦,俱是下下签、大凶之相,一番威逼利诱下,晓彤只好答应留在扬州照顾绯绯,等她归来。
赵同尘自出来起,就没想着给林相倾省事,一路上故意拖拖拉拉,只希望他单方面撕毁协定,早日放她回家,带绯绯走人。
林相倾行囊之中有些异响,他拿出装郭志宅中残魂的锁灵袋,锁灵袋竟自动浮在空中,袋内之物翻来覆去,南荣燮疑道:
“不会吧,残魂在乾坤袋里也能作妖?”
“这正说明附近有同为凶邪之物,妖力波及到了。”
林相倾在锁灵袋下摊开一张八卦阵图,只见阵图指向东北方向,他边收拾东西边道:
“阿燮,一会儿我们去外面瞧瞧。”
南荣燮点头,正对赵同尘微词不停,忽见她从门外进来,倚在门边笑道:
“你们去外面吃饭么?”
她神色飞扬,一头长发高高梳起,换上男儿妆束,原本清秀的眉眼,轮廓更加分明,任谁见了都要赞一句好个少年,南荣燮不耐烦道:
“我们要出去办事,孙琳如,你以为谁都像你这般清闲?”
赵同尘见他凶狠,却是娇声软语,楚楚可怜道:
“这位小修士,你们懂得辟谷不用吃饭,总不能叫我挨饿吧?再说,都走了半个多月了,还会在乎这一会儿?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嘛!”
林相倾听二人争来争去,放下行囊,转身面对赵同尘,双手抱臂,面色冷地令人发寒,这姿势只叫人以为,他再受不了她如此多事,南荣燮见有人撑腰,高声道:
“楼下不远就有酒肆,你自己没腿吗?”
“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你们陪我去嘛!”
赵同尘仗着现下只十七八岁撒泼卖萌,丝毫不觉得羞耻,林相倾则莞尔道:
“也罢,快中午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南荣燮闻言呆若木鸡,赵同尘则冲他吐了吐舌头,哼着小曲儿先下了楼,南荣燮心中不满,刚回过头,谁想竟见林相倾一动不动望着赵同尘背影,嘴角微微含笑,一幅……看自家媳妇儿的神情。
南荣燮内心震惊到无以复加,连连喝了几口水压惊,一定是自己多想了,一定一定!
二人跟在赵同尘身后,入到酒肆之中,殿伙计见有三个仙风道骨的修士前来,隔得老远就擦亮了桌子凳子,招呼他们入席就坐,以极为浑厚的嗓音热情洋溢道:
“三位客官是外地人吧?想吃点儿喝点儿什么?我们这里有漓江鲈鱼、爆炒猪肝,油炸兔头……”
林相倾率先坐好,不等店伙计报上菜单,便淡声道:
“一碗面,一盏茶,此处既临江,煮茶用山水或江水,三沸后再端上来,茶水钱我另付。”
他言毕则垂首,陌生人见了,还真会觉得他拒人千里之外,南荣燮也沉默不言,店伙计见状,一句也不敢多问,不多时便端上三盘一模一样的茶盏与面食。
赵同尘歪坐在桌上,瞥了一眼碗中清汤寡水,零星一点儿清油,还有飘着的几片菜叶子,笑呵呵道:
“就吃这?”
南荣燮狠剜了她一眼,拿出一张九宫八卦阵,阵中六十四爻杂乱无章,在小盘里动得飞快,南荣燮看了一会儿,蹙眉问道:
“这卦象的意思,可是邪祟就在不远处?”
林相倾点头,见赵同尘对饭菜半点兴趣都没有,眉心不免一蹙,似是责怪她为何不动碗筷。店伙计笑容满满,想来是个话多的,第一次见九宫八卦阵如此神奇的物件,不免好奇道:
“我们这小地方穷乡僻壤,少有你们这样的得道之士前来,能不能问一下,清修是不是很不容易啊?”
林相倾和南荣燮谨遵食不语的玄门家训,微笑了笑,只顾吃面喝茶,当真无趣地很,赵同尘起身坐到另一桌上,招呼那伙计过来:
“别理会那两个木头,你们家有什么招牌菜系,给我来一份呗。”
伙计在林相倾和南荣燮面前差点儿没憋死,热心道:“我们家菜式多样,价钱也不同,不知客官喜欢什么口味?”
赵同尘从钱袋中掏出一锭足银,道:
“我要贵的,越贵越好!”
她忽而想起店伙计方才报的菜单,道:“对,猪肝兔头什么的就先免了。”
那伙计见她如此大手,喜得点头哈腰,脸上的笑都要溢出来,道:“客官您好大的手笔,您等着,我马上叫人给您做。”
后厨之中香气四溢,伙计不一会儿便端上饭来,一碗鱼,四个荤素碟子,一个火锅,两壶酒,配菜则摆了一桌,那伙计故献殷勤,往热腾腾的牛油锅中放了几片毛肚,道:
“咱云安镇地处川渝边陲,吃的就是这麻和辣,我们家的千层黑百叶毛肚,那可是几百里闻名!还有这酒名为碧泉酿,可是山泉酿出的,入口绵香后劲儿足,包您喝了解千愁,吃了不想走!”
南荣燮冷哼一声,嘀咕道:
“山泉酿出就山泉酿出,还碧泉,哪儿泉水是绿色的吗?怎么不叫黄泉酿?喝了让人下黄泉?”
林相倾一言不发,南荣燮也不敢再发牢骚,赵同尘尝了一口百叶肚,只觉麻辣鲜美,筋道爽口,当真是美味至极,店伙计又为她斟满了酒,道:
“吃火锅怎么能少得了酒?毛肚配美酒,活到九十九!”
赵同尘不理会从南荣燮那边翻来的无数白眼,连声道:“把那些素菜都撤了,千层黑毛肚是吧?再端上来三盘,有它就够了!”
南荣燮尽量忍着自己不去提醒她出门在外注意形象之类话语,林相倾则招呼那伙计过来,问道:
“可否打听一下,云安镇近来太平吗?”
店伙计略有些疑惑道:
“太平啊,我们这儿地处国朝边界,镇子上人家总共不过百户,本地人呢,嫌云安镇过于冷清,许多都拖家带口去临近的大镇安家谋生,外来人就更少,有什么不太平?”
南荣燮则道:“广凌子,邪祟在此处怕是不下一个月,不可能不作祟吧?”
伙计直“嗨”了声,连连摆手道:
“你们是以抓妖怪谋生吧,我跟你们讲,你们可来错了地方,我们这里别说妖怪,近几个月连死人也没得,你们怕是白跑一趟咯。”
谁想他话说出口没多久,不远处便传来敲锣打鼓之声,只见一行人披麻戴孝,抬着口棺材从酒肆面前经过,声势极为浩大,灵旗上俱挂着“张”字,家属们个个哭状凄惨,痛不欲生。
店伙计被当众打脸,不觉尴尬不已,对众人悻悻一笑,林相倾则问道:
“起丧事的,是镇里的哪一家?”
“张小将军府,整个云安镇大名鼎鼎啊!”
店伙计呵呵笑道:
“这家老太爷可是寿终正寝,人家小儿子争气,从小就擅长跟人打架,入了军营做了将军,还从外面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小妾,那模样真是,倾国倾城都不为过啊!”
见众人面上不起波澜,似是不信其所言,店伙计又道:
“那小娘子是张小将军亲自护送来的云安镇,镇上的人都见过,当真是如同仙女下凡,小将军常年在外征战,特意叫人在府里给小妾修了座金碧辉煌的楼阁,可见爱之深宠之切啊!”
丧队从众人身边晃悠悠经过,赵同尘瞥了一眼,家眷之中多是些年轻女眷,个个愁云惨淡,面容却个顶个的周正,想来府中小将军是个好色之徒,赵同尘问伙计道:
“小兄弟,这里面哪个是那倾国倾城的小妾啊?”
店伙计哼笑了声:“这些胭脂俗粉,哪能与将军府里的陈娘子作比?那小妾模样实在太美,打进了将军府,就没见再被放出来过呢。”
赵同尘连连摇头:“你方才说小将军常年在外,真有此美娇娘,将其置于深闺,你们这小将军还真是,暴殄天物啊!”
店伙计连忙为她斟满酒:
“客官说的是啊,小将军他爹死的时候,他还在边境作战赶不回来,丧事可是县太爷命人亲自操办的,以后这张家可更扬眉吐气咯。”
赵同尘将杯中酒尽数喝下,登时赞不绝口:“这酒叫碧泉酿是吧?入口醇香绵滑,真的不错!”
她举起酒杯面向林相倾和南荣燮:“你们要不要也来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