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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冰雪逝 ...

  •   怎么就走到如今这一步了呢?
      明明我们是兄妹不是吗?是这个世上,最亲密的存在,是彼此的半身。
      明明以前,哥哥是对我最好的那个啊。

      “颜爵,你说,我是不是真的不够好,真的很讨厌,所以哥哥才那么不待见我?”

      颜爵心疼的看着冰公主,昔日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就学会低声下气了呢。
      可这就是怎么骄傲的一个人,她低了声,下了气,还是一败涂地。

      他抱着她,将她的头靠在他的肩上,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说道“阿冰那么好,是水水瞎了才会看不到阿冰的好。”

      “所以阿冰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然后,我们一起像以前一样,去把水水的净水湖搅得天翻地覆。”

      “为了你自己,阿冰,好好的活下去。”

      冰公主这一刻突然很想哭,这些时间里,仙境里那些认识的仙子全都来看过她,安慰她,试图留住她。

      曼多拉来过,说她一点都不争气,一点都不为自己想想,只知道想着哥哥怎么样,自己要消失了还想着哥哥的意愿。
      毒夕绯来过,尽管平时她们两个不怎么对付,但是她说,你不是冰雪之主吗,我等你把我打败,重临灵犀阁冰尊之位,否则,你这辈子也别想把我打败了。
      庞尊来过,他甚至还带来了一心想要跟着人类的光仙子白光莹。庞尊还是那么自大,脾气还是那么的暴躁,说的话也不怎么好听。庞尊说,你怎么这么没用了。气得光仙子给了他一巴掌,他顿时就不敢说话了,转过身哼了一声生闷气。看着他们吵吵闹闹的样子,真好,说不定,以后或许他们两个能走在一起吧。
      光仙子唤了她一句阿冰,她有些发愣。光仙子继续说,阿冰,我一直都记得,你是第一个唤醒我的仙子,却一直都没有限制过我,或者从我身上获得力量,就一直把我当成姐妹一样,与我说话,一起看冰晶川的风景,那些时光,其实到现在,我都记得。阿冰,你一定要好好的,到时候,就算是不要明和庞尊了,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能让渴望自由的光仙子说出这番话可不容易呢。
      冰公主是第一个唤醒光仙子的仙子,冰公主一直记得。可是她并不需要她的力量,那时候冰公主觉得,这个仙子她能陪陪她说说话就好了。于是就这么相处了许多年,后来因为仙境历劫,光仙子为了躲过去,便又陷入了沉睡,之后,便有了很多仙子不断唤醒她。也有了后来的庞尊和如今的那个人类,那个人类似乎是叫高泰明。
      辛灵也来过,带来了罗丽她们,幸好的是可算是没带上他们的人类主人,还有那个假仙子,她可不确定她会不会万一一怒之下就摧毁了那个假仙子。可她与她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可是她们能来看她,她也挺高兴的。
      荒石那个大石头,站在辛灵旁边,居然问她要不要变成石头,变成石头就不会消失了。然后我看见他被辛灵狠狠地从后背打了一下,站也没站稳。
      灵犀阁另外两位仙子也来看她了,虽说她以前尚在灵犀阁,位列冰尊之时,对他俩爱答不理的,偶尔聚在一起,也没说什么话,但是他们愿意为她注入灵犀之力,虽然已经没有什么用了,但是也聊胜于无。
      金离瞳也来了呢,可是比庞尊更厉害的主呢,比她和庞尊更阴晴不定,还特别喜欢打架。自从他的恋人死了之后,他们两个就很长时间没见过了,听说他也有一番奇遇,也与人类签订了叶罗丽契约。金离瞳说,我还欠你一个承诺,你也还欠我一场战斗。等你好了,我们继续打。
      果然,金离瞳还是这样,还是这么喜欢打架,似乎永远都是战意盎然,永不熄灭,真好。或许他能永远这样,不会像她一样脆弱,就快要消失了。
      还要好多好多她认识的仙子,以自己最独特的方式来挽留她,尽管依然阻挡不了她消失的速度,可也让她的精神好了些。
      连生命之母灵公主也来了呢,不在一直嚷嚷着什么生命都是珍贵的了,反倒叫她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希娜。希娜说,实在不行,就按曼多拉说的做,不,不就是人类嘛,哪有阿冰来得重要。

      哪有阿冰来得重要。
      连希娜都说得出的话,连希娜都认为的事情,哥哥,为什么你不像他们一样呢。我一直都是认为,这世上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哥哥来得重要啊。

      那么多的仙子都来看过她,独独哥哥没有。

      冰公主又红了眼眶,对颜爵说“狐狸,你说,在哥哥眼里,是不是什么都没有比人类和那个人类来得重要,哪怕是我,哪怕是我要消失了。”

      颜爵笑了笑,眼里没有了往日的漫不经心与云淡风轻,满满的都是心疼与掩藏于深处的情绪,“阿冰,水水也一定是在乎你的。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同,也太伤人了。”

      是啊,太伤人了。
      伤得体无完肤,伤得伤痕累累,伤得再也没有力气走下去。
      伤得将她一生的骄傲与尊贵葬送于冰崖之下,王冠也不复存在。
      到了最后的最后,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颜爵。
      到了最后,她可以依靠颜爵,依靠任何人,独独不能依靠自己的哥哥。
      真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她这一生,都像是个笑话一样,连她自己都忍不住嘲讽。

      冰公主又陷入了沉睡。
      她越发的嗜睡了。
      睡着的时间越来越长,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了死亡的来临,可没想到,她还是怕了。
      她怕自己有一天再也醒不过来。
      她怕自己再也见不到哥哥,见不到颜爵,见不到那些她爱的、爱她的人和事。
      她怕自己万一走了之后她的子民随之不久也会随她而去。
      她果然还是一个胆小鬼,还是当年那个会哭鼻子的胆小鬼。

      她不想死,她想活着。
      可她真的努力过了,可无能为力,也是真的。

      她的世界,也曾有过良辰美景,有过锦瑟年华,却独独没有地老天荒。生命于她,只是一个盛大且美丽的幻觉,禁不起日月的消磨,在寒风里,日暮中,渐行渐远。

      颜爵说,她果然是仙境里最受欢迎最受大家偏爱的那一个。
      不论是她随着仙境诞生而诞生起,还是到现在,她永远不用做什么,所有人便会为她做好一切,奉献给她。
      她理所当然的接受,因为一直都是这样,所以从来不觉得,她所做的,有什么不对。
      可她也没有错。
      从一开始错的那个人,从来就不是她冰公主。

      可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居然学会了低声下气,学会了质疑自己呢?
      哦,
      是被哥哥布下结界挡在净水湖外的时候。
      是被哥哥毫不留情的驱逐的时候。
      是看见哥哥为了一个人类竟然那么包容纵容的时候。
      是在哥哥维护那个人类的时候。
      是在哥哥为了那个人类打伤她的时候。
      是在…
      那么多的原因,最初的温柔和最深刻的薄情,全都是她的哥哥给予。

      她曾听见毒夕绯说“哪有哥哥会这样。”

      是啊,哪有哥哥会这样。

      于是她又学会了一样东西,不再向哥哥叙说她的委屈,她的苦衷。
      像失望和委屈这种东西,没必要跟所有人解释。
      悲伤和痛苦分享错了人,就成了矫情。

      她比谁都喜欢哥哥,但是没用啊,哥哥不喜欢她这个妹妹。
      她哭红了眼睛,却还是会觉得,哥哥会靠近。
      结果却是所有人都来哄她,哥哥却不肯看她一眼。
      原来以前颜爵说的都是真的,长大真的没意思,连快乐都裹着一层苦。
      哥哥永远都不会了解她这个妹妹,留她一个人孤独的在冰晶宫,那种孤独到嗓子眼想哭,又怕没人安慰,咽下泪继续微笑的感觉。
      哥哥要是不喜欢她了,喜欢别人了她会哭,可到头来她还是喜欢哥哥。

      一直陪在我身边的,还是颜爵。
      我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认识颜爵的,什么时候又同他交情不浅的。
      是仙境诞生时,还是初见那一眼时,太久了,他们两个已经认识得太久,羁绊也纠缠得太久太多。
      或许,从某个角度来说,颜爵在我心里的地位,一点都不亚于哥哥,或者说,他比哥哥于我,更重要。
      时间最会骗人,但也能让人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不能失去的,留下的尽力珍惜,得不到的都不重要。

      初见颜爵时,他看着有些呆,她那时认为颜爵就是一只呆呆的狐狸,看着她动不动就会发呆。
      这只狐狸不仅呆,而且脑子还不怎么好使。冰公主当时就对颜爵下了定义。

      “在下颜爵,不知仙子芳名”

      冰公主看了他一眼,就转身回冰晶宫了。
      颜爵也跟着她进了冰晶宫,对她一番纠缠。
      冰公主想着,难得她的冰晶川有了另一个仙子来访,那就算了吧,不把这只狐狸赶出去。

      “阿冰,你这儿什么颜色有没有,不如我给你染染色吧。”

      “无聊”

      却还是默许了颜爵让冰晶川和冰晶宫染上了色彩。
      冰公主记得那时候颜爵笑得像个傻子一样在那里笑了好久。
      颜爵总是变着法儿来让她开心,让她笑。
      那时候啊,颜爵总是为了得到她一个笑,废了许久的努力。
      她一笑,颜爵便笑了。甚至能笑上许久。

      颜爵挺喜欢喝茶,可她不喜欢,因为她从来便不喜欢热气,她是冰,冰火不容,就如同水火不容。
      水火不容啊,呵。

      颜爵有一次带了茶来喝,她一瞧见,便打翻了那杯茶。
      热气什么的,最讨厌了。

      颜爵有些无措,惊慌的问“阿冰你伤着没?你是不是不喜欢?那我不带了便是,阿冰,你生气了吗?”

      第一次,除了哥哥以外,有人那么关心她,比哥哥还好。

      “颜爵,我不喜欢有温度的东西。”

      “而且,它还冒着热气。”

      打那以后,颜爵再没带过有温度的东西来,连喝的茶都是冷的。
      仅仅因为她不喜欢,于是边记住了。
      用自己的一切来迁就她。

      那时颜爵总是想方设法把她带出冰晶川,看看仙境的风景。
      她记得颜爵带她去过刀锋峡谷,她把金离瞳和整个刀锋峡谷给冻住了好久好久。
      带她去过希娜的花海潮花圣殿,一言不合就让颜爵带走了这里所有的色彩,还毁掉了希娜的好多花,让希娜生气了好久,期间还哭了好多次。
      带她去过火之领域,一怒之下就把颜爵和火之领域所有仙子冻得个透心凉。
      带她去过荒石的石之王国,荒石那个样子真的是太丑了,她甚至不愿意多看一眼。
      带她去过仙境的王宫,辛灵总是那个样子,温温柔柔的看着曼多拉和毒夕绯在一起玩,温婉的笑,柔和的注视着一切生灵。
      还有好多仙子精灵,都挺有趣。
      至于庞尊,那个暴脾气不来惹我就不错了,还指望我去他那轰隆隆暗无天日的地方吗?
      净水湖?那时候她跟哥哥的关系还很好,所以哥哥出来教训她的时候,她就让颜爵在外面挡着,自己一个人冲进灵珑宫搅得个天翻地覆。走的时候还不忘把哥哥推进净水湖再冻住。
      那时候,哥哥和颜爵总说她动不动就喜欢冻这个冻那个。

      果然仙子还是容易深情,愚不可及,妄求心中所爱。
      颜爵如此,庞尊如此,光仙子如此,毒夕绯如此,荒石如此,希娜如此,辛灵如此,曼多拉如此,哥哥如此。
      她亦如此。

      她现在极容易嗜睡,也极容易想起以前的事。
      她现在也不只待在冰晶宫,偶有的时候,也会去颜爵的玄意居。
      颜爵的玄意居果然书多。
      应有尽有。

      看的书多了,道理也就比以前知道的多了,以前想不明白的事也想明白了。

      深爱之人藏心不挂嘴,久念之人在梦不在眼。

      所有人都把自己最爱的那个人藏在心底,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独独那个人不知道。

      她也明白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明白了自己其实想要的是什么,明白了其实未曾说出口的秘密。
      明白了颜爵为什么对她那么好,那样的纵容。
      总会把一切都告诉她,总会替她出气。
      就连当初给那个人类灵犀之力时,都不忘给那个人类暗中下辫子。
      颜爵的暗中下辫子,哥哥或许从未看见过,但是她曾看见过颜爵为了她给别人下了不止一次的套,灵犀阁除了她和哥哥之外谁没被颜爵暗中给坑过。
      所以当初颜爵给那个人类暗中下套时,灵犀阁众人除了哥哥都虽然看出来了,但即使是希娜也未曾说什么。

      她是他明目张胆的偏袒,是他众所周知的私心。

      她这一生,或许幸也不幸。

      可她要走了,太多太多的情她还来不及还。

      她问颜爵“狐狸,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颜爵还是那样邪魅的笑,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我就喜欢看你气得要死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果然还是没个正经。

      “阿冰啊,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与不好看,而是因为你在特殊的时间,给了我别人给不了的感觉,说不清哪里好,但就是谁都替代不了。”

      对不起啊,她要走了,颜爵,我好想再抱抱你啊,你也再抱抱我好不好,我不想要哥哥了,你陪在我身边好不好。
      颜爵,你再抱抱我,我也再抱抱你好不好?
      颜爵,你说我走了你会不会很难过?哥哥会不会难过啊?大家是不是也会因为我而难过?
      颜爵,你说我是不是果然还是不讨人喜欢?
      狐狸,你一定要好好的啊。

      她从未告诉过颜爵,其实他与哥哥一样,贯穿了她的一生。
      对于哥哥,终究只是意难平。

      她到底是要走了,都不只是冰封千里了,而是整个仙境都被冰封,雪在寒风中肆虐。
      她感受到了仙境里的悲哀,雪精灵的哭泣,远古仙子在沉默,强大的仙子在担忧,无数的仙子在议论纷纷。
      她能感觉到灵犀阁众仙子在向这里过来,能感觉到昔日相识的仙子们也在不断向这里赶来。
      可她已经撑不到那个时候了。
      所幸,狐狸还在。
      她最后的时刻,终于来临。

      她还要说什么呢,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啊。
      所有的事也早就交代好了。

      想了想,她还是对他说“狐狸,我走了以后,我把王冠留给你,如果你想我了,就看看王冠吧。就像我还在一样。”

      颜爵抱着她,没有说话,没有了平日邪魅的笑,漫不经心的慵懒,只是紧紧的抱着她。

      她的头靠在颜爵的肩上,她知道已经时间不多,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狐狸,最后祝你,愿有人给你波澜不惊的爱情,陪你看细水长流的风景。”

      “狐狸,其实我喜欢那个让我笑的那个人。”

      她终究是走了。
      在无数冰川落幕中,随着她的不甘与执念,在无数冰川中,一起共赴黄泉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冰雪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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