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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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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一根?”
“...算了。”
“这么乖?”
“...不是,我不会。”
齐涛笑笑,也没劝说什么,便自顾自地点了一根烟,熟稔地在一旁吞云吐雾。
烟雾缭绕,让人难以辨清隐藏在浓烟背后的齐涛表情。劣质香烟的气味呛得人头晕,梁辉忍着嗓子里异样的感觉,微微别开了脸。
齐涛一只腿搭在废弃的钢架上,胳膊则架在腿上,安全帽吊儿郎当地被他挂在腰上,他看着梁辉:“出来混,怎么连几口烟都吸不得?”
正巧一旁两个工地工人经过,齐涛立马转头道:“方头,李哥,准备去吃早饭?”
其中一个面色黝黑,身材瘦削的人说道:“刚和你方头整完手头的活儿。你不去吃?一会儿饭堂该没饭了。”
梁辉看了那人一眼,明白这就是齐涛说的“李哥”。他默默记下了那张脸的长相特点。
虽然还不知道他全名是什么,但跟着叫李哥准没错。
齐涛晃晃手中还剩下的半根烟,示意道:“快活一根就走。”
此时,李哥旁边那位微胖的男人看着梁辉问道:“这位兄弟眼生,新来的?”
不善交际的梁辉被突然点名,只好盯着“方头”的脸,木讷地点了点头。
齐涛在一旁堆起满面笑容,连忙解释道:“这我同学,最近说手头紧,让我介绍点门路给他。我上次听咱工地不是缺个盘货的嘛,就把他介绍过来给王经理了。”
然后他转过头,又和梁辉说道:“这两位是咱工地上的「前辈」,见面记得打招呼问好哈。”
梁辉又是沉默地点点头,后又似乎反应过来似地,学着齐涛之前的样子,对着两人道:“方头好,李哥好。我叫梁辉。”
两人看着梁辉,心想,这新人真不上道。
不过今天方头和李哥明显心情不错的样子,李哥对梁辉说了句“好好干”,便和方头一起朝工地食堂方向去了。
齐涛看见两人走远,才扭头对梁辉说道:“你可真是,不给我面子啊。”
梁辉不明白:“我怎么了?”
“这是咱们这片工地的头头,老大,你等于说是被这两人直接指挥。你看你那态度,还以为你是经理呢。”
“那...那我该怎么做?”
“傻啊你。”齐涛恨铁不成钢地道,“当然是马上弯腰上前握手,再递过去两根烟,说道日后也要请大哥多多关照什么的场面话,第一印象很重要知道吗?!哄得头儿高兴了,你日后就不会受欺负了懂吗?”
梁辉脑袋是一根筋,没有早早出来混社会的吴涛市侩。所接受的观念仍然是学校里那套人人平等不卑不亢。虽然从小家庭并不富裕,但奶奶从小到底是没怎么让长子梁辉受苦。
他生长的环境里,接触的最多的就是街坊四零。社会背景简单到让他对阶级概念一片空白。
梁辉不解:“会...会受什么样的欺负?”
齐涛把烟扔到地下,仿佛宣泄戾气般地用力碾了几下。尘土在他脚下发出沙沙的闷响。
齐涛拉着梁辉,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大叔正呼哧呼哧地推着车,里面装了满满的水泥。
“看到他了吗?这位大叔,来的比你早多了,也比我早。可他要干的活比你我都多,为什么?”
梁辉摇摇头。
“猜你也不知道。”好不容易抓到一次教育他人的机会,“好为人师”的吴涛十分显摆,他对梁辉说道:“他之前好像还是个小学老师来着,结果呢,因为赌博赔光了家产。还欠了银行不少债,被学校开除后,找不到工作,只能来工地搬砖。”
“你说搬砖就搬砖吧,还总一副瞧不起周围所有人的样子,觉得周围人都不配和他讲话。我听说,他刚来的时候,都是斜眼看别人的。”
“你说你在这儿和谁横呢?这儿有老大,有规矩,来了就要遵守。有人讲给他,他不听。完事儿还骂那个好心人,说他啥?媚俗。哎呦呦这词说出来我都替他酸。”
“然后结果是什么,他干的活最多!等到得空了,食堂早没饭给他了。”
“当然,就算有饭,也有人装作没看见给他打翻。你看我那是什么眼神?你的意思是这人为什么不反抗?开什么玩笑,这边一群人打你一个,你是黄飞鸿过来也得给你干趴。”
齐涛双手抱臂作一副睥睨的姿态,洋洋得意的仿佛此刻建立在他人痛苦上的人不是齐涛自己。那人的倒霉和悲惨全部都是是因为他自己作瞎和活该,真是连一点同情心都懒得施舍给他的。
他伸出一只胳膊,拍拍梁辉的肩膀,“任重而道远”道:“小子,你要学的东西多了去了。别光会使力气,也要用脑子,懂吗?学聪明点。”
梁辉看着那大叔又折返回来。此刻虽然是清晨,但能感到阳光正在逐渐便暖。加上沉重的水泥让那位大叔变得又累又热。气喘吁吁间豆大的汗珠从脸颊两侧流下,染湿了胸前的一片衣襟。
齐涛道:“走,别看他啦,吃饭去。”
梁辉转身,跟上了吴涛。
“今天就算了啊,方头李哥他们应该没生气。下次见了,一定要主动打招呼,记得挂上微笑。得空了给领导送点烟啊酒啊,听我的没错,知道没?”
“嗯...”
“接着!江曳!”
江曳还没看清项京抛给他的是什么东西,闻声只得下意识地去接。
结果他一捏——
橡胶手感,软物?
有声音,怎么还发出鸡叫?
这一声鸡鸣着实吓了江曳一跳,顿时吸引了周围班里同学不少人的目光。一贯喜兴不显于色的江曳难得脸色一黑,他举着手里那只通体黄色,只有嘴巴和鸡冠被刷成红色的物件,嫌弃地来回打量半天,这才问项京道:
“这,什么鬼玩意儿?”
一旁的项京早就笑的合不拢嘴。他眉开眼笑地向江曳解释道:“尖叫鸡啊,你不知道吗?时下流行的解压玩具。作为高三生,你一定感到亚历山大,这是我特别为你准备的礼物哈哈哈哈!”
江曳不屑地将玩具扔了回去:“你自个儿留着吧。我看你比我更需要。”
但江曳不知道的是,逗江曳玩儿就是项京的解压方式之一。能让江曳这种常年万里冰封的冷漠脸略微有一点表情,项京就觉得成就感十足。
乔建达听闻项京老是想和江曳玩,竟只是因为如此原因,便只得摇摇头道:“你这是什么喜欢热脸贴冷屁股的受虐体质?”
项京对此的解释是:“这其中的乐趣,妙不可言,你懂个屁?”
乔建达是不懂了,他想,难不成聪明人交朋友,连标准都得别致一点?
江曳前面座位是空的,所以项京就经常下课遛过来坐到他前面。此时他捏着尖叫鸡,看着江曳趴在桌子上的身影动了动,似乎是忍无可忍,终于怒不可遏地抬起头,面色凶煞地看着项京道:
“你还没完了?”
那一声一声脆响的鸡鸣让江曳神经也跟着一跳一跳的,他本想课间打个盹,结果愣是被项京搞得睡不着。
项京拖着嗓子道:“别睡嘛,起来嗨呀,下节课是体育课,去玩嘛去玩嘛。”
去玩个屁!
就是因为知道是体育课,所以江曳才想翘掉。王建国是整个高三年级里,唯一保留了体育课的班主任。现在不少人都去操场了,所以教室里留下的人并不多。
江曳道:“你去玩儿你的,老是拖着我干嘛。”
项京一时傻眼,顿时哑口无言。
他就是看见江曳懒洋洋地趴在那里,便耐不住想上前来撩拨对方。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原因,那真是没有的。
项京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帮你补钙?”
江曳:“......有病?”
说着项京“有病”的江曳还是跟着他来上体育课了。先是绕着操场跑了两圈热了身,老师便解散了队伍让大家自由活动。他知道高考迫在眉睫,有的人可能想回教室自习。便也不想过多干涉同学们的选择。
如果你想锻炼,老师不剥夺你上体育课的权利。但如果你想学习,老师也不能拦着不是?
有一半人回去温书了,就连徐彪和乔建达都说要卯足了劲冲刺下次月考。篮球局组不起来,项京只好拉着江曳打羽毛球。
江曳被项京拖着向器材室走去,无奈道:“你是属猴的吗?怎么一点儿都闲不住。”
还精力无限仿佛根本不会累!
项京道:“青年人就要有青年人的样子,用运动保持活力,怎么能死气沉沉呢?!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健健康康怎么能有精力去面对高考?!”
江曳只好道:“好好好对对对,你最有道理了,下次用我给你泡点枸杞茶吗养生老大爷?”
项京:“......那倒也不必,我还没养生到这个地步。”
通向器材室的这条小路上绿荫密布,四周还布置了假山和凉亭,是学校一处景观。不过平时没什么人有闲心来就是了。
是以项京和江曳两人听到前方有人声时,都有点微微惊讶。
二人望着彼此,都默契地噤了声,没有再言语。
不是他们二人想偷听什么,只是听到远处不真切的谈话而下意识地闭嘴。
而且仔细一听,怎么还有点熟悉?
但不管是熟人还是其他班的同学,项京和江曳二人不欲多管闲事或探听别人隐私,正欲悄声离开,结果不巧,项京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项京:“......”
被点名到的话题主角只好止住迈开的腿,连江曳都转身,好奇对方要说些什么。
“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你不是和那谁,项京挺熟的?这事儿你怎么没找他帮忙?”
项京心想,“我?我有什么能耐帮忙?”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沉闷的声音才回答道:“......我不想麻烦他,他是个好人......”
项京讶异:“梁辉?”
最近一直神出鬼没的梁辉,现在出现在这里不说,还和一个陌生的人谈论着项京都不知道的话题?
他看向江曳,发现对方眉尖一蹙,竟也是疑惑不解的神情。
两人继续凝神细听。
听闻梁辉的回答,那人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似的,讥讽道:“瞧你说的话,他是个好人,你和我说,这世界上能有多少坏人......再说了,你的意思是,我就是恶人了?”
“不不不,”梁辉语气急切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项京帮我挺多了。我不想因为这事儿去麻烦他。说到底都是我的家事......我自己处理就好了。你别多心涛哥!你当然是好人,多亏了你我才能找到工作。不然人家都觉得我没毕业不收我......我嘴笨你也是知道的,就别计较我了......”
涛哥,齐涛?!
齐涛和梁辉,这俩人什么时候熟悉上了?
不知道梁辉递给了吴涛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齐涛语气满意道:“学的很快嘛,你现在上学都带烟了?”
“...嗯...从家里小卖部拿的。也不值钱,不知道方头喜不喜欢...”
“哈哈哈,这牌子挺好的,我也算跟上方哥享福啦...”
抽烟,梁辉这小子可以哈,不声不响地开始混起来了。
他作势就要越过假山的遮挡,朝梁辉和齐涛二人冲过去,结果发现一股大力拉着他——
“你干嘛?”项京用眼神示意江曳道。
江曳则比项京小心翼翼地多,他拉了一下项京,用双方才能听到的声音悄声道:“你等等,现在都不知道对方有几个人。你现在冲出去送人头吗?”
像是要印证江曳的话一般,他们听到了第三个人的说话声:
“晚上,天空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