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难防》一目千空

20、第 20 章

　　项京声音不大，背靠他站在路边的江曳却听到了。

　　他疑惑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来，当看到项京的时候，眼睛微微睁大：

　　“是你？”

　　项京左手各牵着一个小不点，缓步走到江曳面前：“你怎么一副遇到鬼的眼神？”

　　江曳：“......只是觉得在周末碰到同学比较稀奇。”

　　项京：“这有什么稀奇？！倒是你，和家里人来玩？”

　　江曳不欲多言：“我妈住附近。”

　　项京回想之前从江曳只言片语中，可以感觉到，江曳和家人的关系并不算亲近。他想此时，江曳应该是自己出来透风闲逛。于是也便没过多追问。

　　江曳看着面前的项京，虽未表现出异常，实则尴尬情绪却横亘心间。

　　上次聚餐之时，借着“酒精”的劲头，那个情急之下的道歉让江曳时至今日想起来都还在叫苦不迭。

　　他的“高冷”人设崩塌的彻彻底底，对他来说，甚至没脸见人。

　　不过所幸在这件事之后，两人的关系又恢复平常。甚至因为江曳这一“出糗”，和高三三班同学关系都好了起来。

　　按吴菁菁的话来说，就是本以为“铁面无情”的江曳，终于显现出了点人情味。冷漠褪去十分，亲切多了两分。

　　此时的项京和江曳，一个没有主动提起话题的意思，一个兀自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四人围城的小圈子里一下子四下无言。

　　拉着项京的乐乐不乐意了，在一旁着急道：“我想玩那个高高的，在天上转的！”

　　项京顺着乐乐手指着的方向望过去，看见高大的摩天轮正缓缓地转动着，悠悠地将每个乘客送上天空。

　　项京刚准备说“那我们就去坐这个”，又突然想道曾经好像听到过小橙妈妈说小橙恐高。于是他问道：“小橙也想坐摩天轮吗？”

　　果然，小橙光是看着直上云霄的建筑物，脸色就白了几分，更别说坐上去了。

　　她可怜兮兮地摇了摇头。而看见因为小橙的反应而露出嫌弃表情的乐乐，又联想到自己之前不小心丢掉的娃娃，小橙的心情更是悲惨了几分。

　　乐乐却不依不饶，拉扯着项京就要往摩天轮那边走。

　　“我们快点走吧项京哥哥，再不去排队的人就要变多啦！”

　　而小橙却站在原地，脸色惆怅，怎么也迈不开步伐。

　　乐乐性格倔强，属于不达目的绝对不依不饶的熊孩子。小橙相比之下就很懂事，而且是太懂事了。如果不是真的害怕，她肯定不会表现出不愿意的情绪。

　　项京面露难色，一时不知道怎么劝说这俩年岁加起来都没他大的孩子。

　　这时，江曳出声道：

　　“你陪乐乐去玩吧。我和小橙在下面等你们。”

　　项京感激地看了江曳一眼。

　　如果小橙愿意的话，这确实是目前最好的解决方法了。

　　他指着江曳，对小橙道：“让这个哥哥替我陪着小橙一会儿，可以吗？”

　　末了又担心江曳那股子“生人勿近”的气质吓到小孩子，他又补充解释道：“别看这位江曳哥哥看起来凶巴巴的，其实人很温柔的。你不用怕。”

　　江曳正欲辩解，自己哪里看起来凶巴巴？但又在看到小橙怯生生地望着自己时闭了嘴。

　　他努力挂起来一个十分的微笑，学着项京一般，蹲下来和小橙说道：

　　“嗯，我...人还挺好的。”

　　......项京内心憋笑。

　　江曳估计是太不会说话，就连面对小孩子都会嘴笨。干巴巴地憋出来一句“自己是个好人”，都不带“糖衣炮弹”去哄的。

　　人家逗小孩子，都会掐着嗓子卖弄可爱，而江曳却耿直到让项京只想笑。

　　小橙估计也是头一次见这么“直接”的大人，反而觉得更可疑了。她又抬眼看了看能转到天上的“小房子”，又看了看眼前的“江曳哥哥”，心里一横做了决定——

　　“好。”

　　小橙想，电视上的坏人都长得又黑又丑的，而眼前这个哥哥看起来还挺好看的，而且项京哥哥认识他，那他就应该是个好人吧。

　　思及至此，小橙更是相信了自己的判断。

　　她小心翼翼地抓住江曳一根手指，奶声奶气道：“我和江曳哥哥一起。”

　　小孩子糯糯的声音和手心柔软的触感一下子撞击到江曳心里，让后者突然一怔。

　　小橙正看着他，忐忑又期待。江曳神情不自觉地温柔起来。

　　他轻轻弯了嘴角，说道：“嗯，哥哥陪你。”

　　项京见小橙对江曳没什么抵触的情绪、二人相处起来还挺和谐，便放心地把小橙交给江曳照顾，自己带着乐乐排队坐摩天轮去了。

　　江曳则带着小橙，走到了摩天轮对面的一家甜品店。刚买好一个冰激凌，又想到刚刚见到小橙的时候，她好像刚吃完一个。便把递给小橙甜品的手收了回来。

　　“一天只能吃一个，这个不给你。”

　　小橙便看着她口中的“江曳哥哥”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

　　她撇撇嘴，但却并没有像其他小孩子那样向江曳撒娇耍赖表示非要吃不可。只是坐在椅子上，眼神环顾四周，然后目光突然停滞，呆呆地望着一处。

　　江曳疑惑地顺着小橙的视线望了过去，发现她盯着的是一个陈列柜上的玩偶。

　　小孩子都喜欢玩具，江曳想。

　　他直截了当问道：“你想要？”

　　小橙收回目光，看着江曳摇了摇头。

　　从刚见到小橙到现在，江曳便察觉到了，小橙比起同龄孩子来说，过于沉默寡言，不善于用言语或者行动表现自己的喜好。

　　她应该就是幼儿园里总坐在角落的小孩子，安静到有时候甚至都可能会忘了她的存在。

　　江曳神情一动，说道：“喜欢的话就直说，没什么好害怕的。”

　　小橙又恋恋不舍地望了那玩偶一眼，这才语气犹豫地对江曳说道：

　　“我是很喜欢......但我更喜欢我的那个。虽然它刚刚不小心被我弄丢了......”

　　江曳不解：“你的那个？”

　　“对，有一天妈妈从超市回来买给我的。”小橙不好意思道，“我还给她取了个名字，叫爱雨。雨就是下雨的雨，因为我喜欢下雨天。”

　　江曳道：“那弄丢了是怎么回事？”

　　谈到这个，小橙脸色立马难过起来：“我也不知道.....出门前我还记得，她好好地被我挂在书包上，但刚刚坐在椅子上休息的时候，我发现它已经不见了.....”

　　每当回忆起那个场景时，那种惊慌失措感也能从小橙的神态动作中看的分明。江曳想，到底是小孩子，情感再怎么压抑，比起大人来说都是热烈的。想到丢掉的娃娃就像是丢掉了自己的好朋友一般难过苦痛，并且可以称之为自己世界里的最大的一场地震。

　　震出了小小年纪所不能接受的悲伤和忧虑。

　　江曳看见小橙低着头，沉闷的心情仿佛顺着头发丝向空气四面八方散去。他思索了一阵，对小橙道了声“你在这里等我下”，便匆匆离开了座位。

　　眨眼功夫江曳便回来了，与此同时，他手里还揣了一个玩偶。

　　正是小橙刚刚眼巴巴望着的那个。

　　江曳不会说例如“哥哥送你的小礼物好不好”这些客套的场面话，而是把玩偶推到小橙面前，干巴巴地说了声“给你”。

　　语气淡淡地仿佛递过去的是一杯水，或者一张纸巾那样稀松平常。

　　小橙看着那身着粉色纱裙的大头娃娃，比她之前所拥有的那个更精致，也更漂亮。

　　她眨巴了眨巴眼睛，还是摇摇头，小声道：“我不要。”

　　一方面是因为妈妈对她说过，不能随便收别人的东西。

　　另一方面，小橙则固执的认为，眼前的这个和她之前的“爱雨”是不一样的。

　　没有能替代“爱雨”的玩偶。

　　江曳见小橙拒绝，也没有劝她收下，反而说道：

　　“我小的时候，不记得具体是几岁了。曾经央求我妈妈给我买一个玩具模型。”

　　小橙见江曳说起了自己的故事，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妈妈拽着我走，我就赖在超市门口不起来。抱着她的腿哭。”

　　“但她就是不给我买。因为我看中的那个，太贵了。”

　　“小的时候，因为常常都是一个人。我就在想，如果有谁能陪着我就好了。就算是个玩具模型，我也是开心的。但着一直都是我的幻想，从来没有实现过。久而久之，当我都习惯了一切的时候，我的妈妈在我生日那天送了我那个玩具模型。”

　　“可我已经不需要它陪伴了，我也不爱那个玩具了。”

　　江曳顿了顿，认真地看着小橙道：“你知道吗？这就叫做遗憾，之后再怎么去弥补，都不是我当初所想要的结果了。”

　　小橙似懂非懂。

　　江曳笑笑：“没事，你不需要现在就明白很多事情。”

　　他继续说道：“你很幸运，小橙。如果有人愿意去爱你，你就要珍惜。不要只是抓着无法改变的事实好吗？”

　　江曳指着那个粉色的玩偶道：“这是哥哥自愿送给你的礼物，你也要好好爱它，好吗？”

　　小橙神情一动，点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拿起了桌上那个玩偶。

　　“我会像对爱雨那样对她好的...我会珍惜哥哥送我的礼物的！”

　　她小脸终于放晴，粲然一笑：“谢谢你，江曳哥哥！”

　　江曳已经好久没这么被郑重其事地道谢，一时还不知作何反应。

　　还好他平时有反应和没反应，脸上都是同一个表情——就是没什么表情。因此在平日里，周围人很难发现江曳情绪会有什么异常。

　　比如他现在虽然神情淡淡地“嗯”了一声，心情却是十分放松。

　　江曳看小橙自顾自玩地开心，便随意地望向窗外，发现项京和乐乐刚结束摩天轮的乘坐，正向这边走来。

　　于是他带着乐乐，走出餐厅和他们二人会合。

　　乐乐显然是玩的正在兴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小橙也因为得到了新玩偶，情绪不复起初那么低沉。当乐乐吵着要去坐海盗船时，小橙也跟着说“想去玩玩。”

　　项京看着兄妹二人难得意见一致，心里直松了一口气。朝走在旁边的江曳扬首赞扬道：

　　“没想到，你哄小孩有一手哈。谢啦！如果两人还搞冷战我今天真的就要头疼了。”

　　江曳摇摇头：“我没做什么，是小橙很乖。”

　　项京笑言：“没做什么也谢你，耽误你周末弄得怪不好意思的。”

　　“没什么，”江曳看了眼身旁的项京，又把目光转向乐乐和小橙，语气淡淡道：“之前我麻烦你也不少。况且两个小孩子挺可爱的。不讨人嫌。”

　　项京得意道：“那是，和我小时候一样，乖巧可人！”

　　“......行。”

　　这人还真是，这都能扯到自己身上来？！

　　三人玩了海盗船，又玩了“漂流”“飞车”等经典游乐园项目。轮番下来，乐乐和小橙都有点累。蹲在路边说要休息。

　　项京去买水，于是江曳和二人一同蹲下等待。

　　等项京回来的时候，手里揣着两瓶果汁，两瓶矿泉水。他一手提着袋子，另一只手招呼三人。

　　“玩够了吗两位小朋友，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小橙点点头，乐乐正准备说“我还想玩”，项京就像知道了他心中所想似地，看着他比了个“噤声”的姿势：

　　“可以了，想玩下次再来。天都快黑了，必须回家。”

　　项京平时笑眯眯的，小孩子们都不怎么怕他。但他此时不容商量的口吻，还是让乐乐非常识趣地闭了嘴。

　　他只好伸出小手，朝项京道：“项京哥哥拉，乐乐脚麻。”

　　项京无奈一笑，弯腰轻轻拉起了乐乐。

　　结果一旁的小橙像是追求公平对待似地，眼巴巴地望着项京。

　　“好吧，”项京俯下身，“小橙也来。”

　　把小橙也拉起来后，项京目光顺势看向江曳。

　　江曳正准备自己起身，不知怎么的，项京心下一动，弯起嘴角，恶趣味满满道：

　　“那江曳小同学要不要呢？”

　　项京想江曳一定会用看智障的眼神，白他一眼，然后自己起身。还可能附赠他一句“你无不无聊”。

　　不过项京看见江曳总是揣着一副神情淡淡的模样，就很想逗逗他。

　　尤其是心情上头的时候，就更抑制不住自己这颗充满了恶作剧的躁动的心。

　　他看着江曳，见后者没什么反应，便道了句“不要拉倒”就准备收回手。结果突然，一只冰凉的手握住了他的掌心。

　　江曳歪着头，好整以暇道：“拉不动？这么虚弱？”

　　“......”项京用力一把拉起江曳。

　　待江曳略略站稳后，项京便马上松开了握着江曳的手。

　　虽然平日里男生之间身体接触也挺频繁。但这么去牵一个人的手，项京还是头一次。

　　他按耐下心中异样的感觉，若无其事道：“你刚说谁弱？”

　　江曳老老实实道：“我错了，我弱。”

　　“......”

　　傍晚时分，游乐园结上了七彩的灯。项京看着无数光芒映照在项京眼底，衬着少年眼神亮晶晶的。

　　神采奕奕。

　　项京别过眼，没再理会江曳，而是催促乐乐和小橙：“走走走，回家，饿死了。”

　　江曳见状只好说道：“那我也回去了。明天见？”

　　项京头也没抬，说了句“好好好明天见”便仓皇离开。

　　那样子，简直算是“落荒而逃”了。

　　江曳摸摸鼻子，不知道那人哪根筋又抽了。

　　但他来不及多想，只是看了会儿项京三人离开的背影，然后低下头，怔怔地盯着刚刚握过项京的手心，手掌一握，仿佛还能感受到对方的余温。

　　他轻轻一笑，心想道：

　　“那人的手，果然和他人一样，温度高到都有点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