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四时·突夏》瘦椿

7、时间漂流

　　雨楼正门台阶自右侧而上，第二层见到的第一间便是她的教室，这种青春期侦探事业是天天日日重复的校园光景下的无聊消遣，时间的湍流涌动，情愫却止步于斯，所有的信息亦不过是那天的浅笑，那个稍稍记得的名字，和那一间相距不远并偶尔经过的教室罢，之后的某某英语比赛的机缘偶然再碰到几番，却也只是一段心弦的浅浅余音。经历几多的盘算和权衡，秋灼也知道未逢其时，当下戳破窗户纸绝非简单顺遂之事，也许这只是一份掩藏于心的悸动，并不是每段缘分都需要金石轰鸣的齐奏，听得一段撕裂肺腑的回肠荡气之音，才算完满；欲折春生之柳，却又不忍，将手缩回，哈口气暖着手，无奈地笑着，半分自嘲，半分止乎礼的谦和，也是一桩不需告予他人知的美好情缘。
　　可是，时间漂流的方向总是飘忽不定，止于心的往往被翻腾出来，擅自画上句点的却又常常铺陈出一段段新的公案。
　　不过多久，整个年级便自雨楼搬至毓楼——通心粉设计的中空建筑，四面阳台向里而开，中间错落着灌木修竹的小小花园，五层楼高低错落的视野，望过去是一层层人头攒动的身影，旋转的楼梯视野也向内敞开，好似老师们领导们觉着开阔的相互视野，熙熙攘攘的人群，便是某种促人学习奋进的兴奋剂，殊不知，那些宽敞的阳台实则是某些无聊人士的风景瞭望台，也是早读背书的分心走神最好的地方。
　　而秋灼正好搬到视野最佳的第五层，自然不会放过这种找乐子的机会。
　　当然，熟悉环境所用不过三两周的时间，也自然容易发现，四楼的面对面的那一间教室，出落着熟悉的身影。
　　秋灼早间到校总是最早的一拨，在阳台晨读，不多时便能见到熟悉的身影从旋转的梯子一层一层地拾级而上，见她放下书包，不一会便也出来捧着书诵读，不时和旁边的朋友嬉闹一二，这样日复一日的无心观望，也总归难免泛起有意无意的涟漪，某日晚几分，不免总是遐想几分，见到楼梯踏着匆匆地步伐赶来的身影，便会松口气，暗自说道，“不知道这家伙今天又在干嘛，这么晚才到。”却又觉得好笑，仿佛擅自主张地与之做了某种约定，但是实则是一个不相识的素昧平生者而已。
　　自然，课间也能轻易地望见对面的一切——那个未施粉黛的女孩的日常：密语着什么笑话，然后女孩子间相互拍着大笑；偶尔疯闹地追逐着；也不知什么缘由哭红了眼，倔强地辩解着；和老师谈话的换了面孔式的乖巧模样……如此等等。秋灼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参与着那个叫“夏”女孩的日常，如是一年有余。
　　而高考前的学校半学期的免课自修，更是让这支枯燥生活下的默片，镜头数翻了倍，作为一个静悄悄的观众，秋灼似乎都要快怀疑自己是变态了，但是这支默片，是灰色荧幕上唯有不多的生气，而他对于那位主人公，并不是一腔狂恋和占有欲，而是一种熟悉的温存，像是一位多年的故人，一位对她知晓日常又不乏怜香惜玉之心的故人，也是给自己灰暗枯燥日子里几分生机的故人，虽然类似于无知少年的单恋，但是秋灼总觉得他们已然相识多年，或许是某种命定的缘分，他知道，任何陷入迷惘的情感纠葛，都可以俗气的命定论安抚自己。
　　所以，他把纠葛交还给了“命定”，让最终的命运来裁定，或许，这仅仅就是一支默片，一场折柳未成，还归于心的悸动，抑或，这真的是命定，击钟鸣磬，响彻肺腑的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