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卷伍拾壹 挽魂 ...
-
又是夕阳时，天际的云霞被染作血一般的殷红，似乎正以这一抹血色述说着一个惨烈的故事。
烟落和非夜是被风瑾不含丝毫情感的那一句“出去”给赶出来的，而后她静静地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忽然间发现，七雪似乎离她越来越远。
夕阳天，仿佛并不如想象中那样美好，虽然风瑾说：“仰望夕阳天，就好像是在仰望幸福。”可不知为何，每每她仰望着那天边红霞，总不经意地荡漾开内心深处的悲伤。也许真如诗句中所言，“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在烟落的心里，七雪一直很强，他有高强的妖力、聪慧的头脑和狠绝的手段，所以这样一只狐妖，可以在短时间内自创魅璃宫、接手江南山庄，以优秀睿智的手段、精明果断的办事能力，为江湖中人所赏识，一举登上武林盟主之位，成为这江湖的主宰。可是为什么，如此厉害的一个人物，却在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伤？
将目光收回来，烟落依然站在原处，眼底尽是悲意，她担心七雪，却也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因为她是人，所以每一次七雪受伤昏迷不醒的时候，她能做的也只是守在门外等待吗？
突然觉得很可笑，本以为离开了萧澈选择了七雪，便可以脱离永无止尽的等待，至如今才恍然明了，其实根本没有变，即便是此刻，她依然在等待，她的人生，自始至终都还是如此。
闭上双眼，眼前一片血红，她惊恐地又睁开眼，头一回感受到这般的无力，明知七雪在那扇门的背后生命垂危，而她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双手不禁紧紧握成拳，两肩也有了些许的颤抖，似隐忍又似衔恨，只道女子多如此，荏弱无能，可偏偏她不愿什么都无可为，即便，那几率渺小到近乎没有。
回过身，无意间对上非夜的眼，那对眸子里依然冷若寒霜，烟落微微一愣，随后坚定地启口，“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
非夜一脸的淡漠，叫人看不出他心里的想法，“你打算怎么做？”
烟落瞥了一眼七雪的房间，而后郑重地开口，“我要去找萧澈，七雪因他而伤，或许也只有他能救七雪。”言下，她便迈开步子打算离去。
怎料此刻非夜突然拉着了烟落的手腕，冷漠的嗓音在她耳后响起，“这就是你的打算吗？柳姑娘，你不会不知道宫主的真实身份吧？”
烟落旋即回过头来，见非夜眸中含着一抹异样的神色，于是不解地问道：“你所说得真实身份是指什么？”
非夜深深地呵出一口气，略显无奈地叹道：“有些话也许我不该说，可是我必须让你知道，人妖殊途，姑且不谈作为凡人的你和宫主的感情能否长久，但说如今你要去找的那个萧澈，他可是降妖师，怎么可能答应救宫主。”
许是因为那一句“人妖殊途”使烟落不禁地感伤起来，七雪曾经说过，非夜此人并不坏，只是办事无情了些。这一刻，当他平静地说出烟落与七雪的爱情未必长久时，那个淡漠的女子才真正意识到，无情的不是非夜办事的手段，而是他面不改色地将事实讲出时的那抹姿态。
然而那份忧伤只维持了须臾，继而烟落猛然抬起头，直视着非夜，眸中尽显清冷之色，“哦？是吗？可是非夜，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也是人吧？为何你就愿意为七雪这只狐狸效力？”
大抵只为争心中的一口气，证明人与妖也可以和平共处，烟落如是而问。不知是不是她的这个问题踩到了非夜的痛处，那个一向正直铁面的男子此刻竟刻意地别过了脸，随后低声地呢喃：“我有我自己的理由。”
“什么叫理由？”烟落漠然问道，她高傲的姿态将这个女子的此刻的不悦显露无遗，“所谓的理由在别人看来不过就是一个借口，就好比今日我说，我与七雪一定能长长久久，我有我的理由，但在你看来，或许这理由便成了借口。”
非夜微微蹙起眉头，略显不满地对上烟落的双眸，“你在同我叫板吗？”
“并非叫板。”依然微抬着下巴，烟落双目灼灼地望着非夜，那双眼睛里的目光竟能这般坚定，仿佛有着她自己的信念，“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人与妖，也是可以在一起的。”
因为这一句话，非夜恍然惊醒，突然明白过来，之前烟落所说的一切只是为了证明这一点，因为他说人妖殊途，作为凡人的柳烟落未必能和宫主感情长久，所以这个心高气傲的女子才会拼了命地向他证明，他是错的。
正当此刻，房门打开了，风瑾从屋里走出来，瞥了一眼烟落，随后又将目光在非夜身上一扫而过，最后淡然启口，“你们吵到我了。”
烟落一听，赶忙赔罪道：“抱歉。”之前眸中还燃烧着的那一团火苗瞬间黯淡下来，垂下头，她沉声开口，“风瑾公子，拜托您，一定要救活七雪。”
那一刻，两个男子齐齐将目光投向烟落，她始终垂着首，刘海挡着眼，叫人辨不出她此刻的神情。只是之前的那一句拜托的话语，却让风瑾和非夜能深刻地感受到此刻烟落心中的担忧，还有她对七雪强烈的爱意。
“柳姑娘，你不用去找萧澈。”斜倚在门侧，风瑾平静地说道：“萧澈是个降妖师，他不是医师，而七雪的伤已然造成，即使你找到他，他也做不了什么。”
烟落顿时显得有些失落，而后忽然想起了什么，猛然对上风瑾的眼，说道：“对了，萧澈曾经给七雪服下了一粒药丸，说是能维持他性命的药。”
风瑾微微颔首，“没错，是续命丸，我在给他检查的时候发现了，或许我们该感谢萧澈，若不是因为他的这颗药丸，说不定此刻七雪已经魂飞魄散了。”
烟落大骇，失措地往后跌了两步，待稳定了情绪后，她方才开口，“七雪他……很严重，对么？”
风瑾并未正面回答烟落的问题，只是给了个安抚的承诺，“我会尽我全力去救他。”
……
将房门再度合上，插上门闩，风瑾忽然感觉手腕很疼，这才意识到那里有一道极深的口子。
走到桌边坐下，在桌上放有一只茶盅，盅边则有四块石头，不知那是不是妖族之石，或是被风瑾施了妖术，此刻那四块石头竟然在冒着寒气，而茶盅被包围在中央的位置，似乎盅外已结有少许的白霜。
风瑾抬首掀开茶盅的盖子，见盅内盛着满满的鲜血，如今血液已有些凝结，成了血水半分离的形态。将盖子又盖了回去，风瑾端起那盆热水，施施然走到床边坐下，平静地望着七雪许久，才沉声问了一句，“你说，我究竟该不该冒险救你？”
话问出口后，忽然觉得自己何其可笑，魅七雪如今性命不保，又怎能回答他的问题？
床上的少年一脸的苍白，如纸一般竟是一丝的血色都寻不到，银白的发丝披肩而下，越发衬得他整个人惨白无色。风瑾仍是静默守望着，心中似有一个天平在上下摆荡，时间不多了，茶盅内的血清就快脱离，他必须尽快做出一个决定来，救魅七雪，或是不救。但是，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这个抉择一旦做出，就容不得他后悔。
为七雪清洗伤口，风瑾更深刻地认识到，魅七雪此时的状况很不好，然而却不是无药可救，只是，要救他就必须冒险，而风瑾如今在意的，是魅七雪值不值得他如此冒险？用自己百分之八十的妖力去赌魅七雪生存的几率，万一输了，他便是赔上了自己千年的道行，值得吗？
据说这是一种禁术，叫“挽魂”，之前风瑾也只听他大哥风随提过一次，风随曾说，这种办法可以用来救濒临死亡的妖一命，但是太冒险，一旦失败便是百分之八十的妖力丧失。所以这一刻，风瑾的迟疑只是在于这个妖术的风险之上。
半妖的血清具有强大的妖力，可化作容器，而将妖力储存在血清容器内，再植入妖的体内，便可以起到恢复元气，挽救灵魂之用，故名“挽魂”。如今七雪的生命力薄弱，并且有逐渐消褪的趋势，原因是他被降妖阵内阵术所伤，导致他的妖力被封印，而生命力在逐渐下降。若要救他，惟一的办法就是解开他体内的封印，然后为他注入妖力。
可是，在这一妖术上，由于对方即将死去，妖力几乎为零，要救他就必须注入至少百分之八十的妖力，并且，在这一过程中，七雪绝对不可以死去。三日内，要是他醒过来了，就说明元气恢复，挽魂成功，那时风瑾就可以取回自己的妖力，而若是七雪三日未醒，则说明挽魂失败，那么风瑾借出的妖力也会一并散去，到时的结局就是不仅七雪救不活，连风瑾也将成为一只妖力稀薄的弱妖。
如此冒险的赌局，他到底是赌，还是不赌？
“人与妖，也是可以在一起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烟落的这句话来，风瑾不禁勾起唇角，莞尔一笑，他轻声对七雪道：“但愿我的选择是正确的。”语毕，便站起身，将水盆放好，而后取出匕首，在七雪的虎口处划了一刀，接着又在自己的虎口落下一道划痕，顿时，两道光芒充斥了整间屋子。
（卷伍拾壹完）
[2009-4-8 13:52:42 落。]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卷伍拾壹 挽魂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