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卷拾壹 宫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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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辗作尘，只有香如故。”小桥流水间，湖水温柔，偶有几片花瓣落下，在湖面扩散出圈圈涟漪。烟落立于情断桥上，痴痴地望着底下被称作“雪湖”的一弯流水，湖面飘着几片零落的梅花瓣，她哀然抬眸，见梅花飘零，竟不禁感伤。
已是深冬，这是她来到魅璃宫的第三个黄昏，记得初至此处的时候，这满园的梅花曾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那日夕阳时，她就如此刻这般站在桥上痴迷地望着满园粉色的花朵，一群群拥簇着，犹如漫天粉色的云。
前些日子连着下了好几场大雪，将这会儿的大地铺盖成一片雪白，银装素裹之下，梅花娇艳迷人，那一点红，妖冶无比。
三日前，有个自称顾笙的男子来到清婉楼，以一千两白银包下她柳烟落三月，要求她随他一去，只道自家公子想要会会她。然而如今，她至此已有三日，却连这魅璃宫主人的面都不曾蒙上。
烟落曾问过顾笙，那个花重金买她三月之人究竟是谁？而顾笙只说，是这魅璃宫的宫主，其他的，一概闭口不谈。烟落无奈，于是只能安静地在这梅园小居里看着日升日落，眼见着岁月慢慢流逝。
其实她并不在乎，烟落好静，常常孤单一人坐在园中，望着这满园的梅花静默整整一日。有时候她会想：其实这样的生活也很好，不用虚伪强装笑颜，勿需瞧人眼色说话，顶多有时孤寂了些，却也不是不可忍耐，比起在清婉楼的日子，却也舒坦不少。
顾笙是惟一一个会出现在她身边的人，那是个二十刚出头的小伙儿，长得不算俊朗，却也不丑，便是那种往人群里一站就毫无特色的普通人，普通的相貌，普通的身材，普通的个性，没有一点的特别，总是会被人无意中忽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照顾了烟落三日。
起初的时候烟落有些受宠若惊，在清婉楼的时候，从来都是她伺候男人，何时轮到男人伺候她？然而到了这魅璃宫，顾笙待她极为细心，烟落问过他为何待她这般上心？顾笙说，那都是宫主的吩咐，说是绝不可怠慢了姑娘。
后来烟落总是会趁着顾笙在的时候多向他打听一些关于魅璃宫宫主的事儿，这才从顾笙口中得知了少许，原来这魅璃宫乃武林中新崛起的一支宫派，在江湖上享有颇高的地位，宫主年轻有为实力不凡，在短短几月内虽已贵为武林霸主，却是个温柔至极的人。
烟落问他，宫主到底怎么温柔？顾笙总会说出很多的事例，比如宫主替二宫主擦拭嘴边的酱汁、为不小心割伤了手的小丫鬟包扎伤口、给迷了路飞入宫内的鸽子喂食……久而久之，烟落开始好奇这个温柔到极点的宫主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她渐渐期待起与他的见面，于是岁月一点点的流逝，她在一个个夕阳天，仰望红霞暖光，感受着一天天地过去，终于在她到这儿的第七日，亦是一个夕阳时分，在梅园情断桥边，她见到了那个温柔似水的人儿，那个被顾笙说得神乎其神的魅璃宫宫主。
……
那一日的黄昏，风中带着微醺的味道，烟落依然如往日一般仰望天空，而后轻轻感慨，“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每每到了黄昏，她总是忍不住地去想那个一次次放开她手的男人——萧澈。在魅璃宫，她时常想：萧澈不知有否去过清婉楼，他曾答应了带她走的。可每次想到这里都会将自己嘲讽一番，即使萧澈去了清婉楼那又如何？一切都晚了不是吗？她曾给过他机会，是他自己没有珍惜罢了。
情断桥……她垂头望着自己的脚下，想起这座石桥有个悲伤的名字——情断，当真很适合此刻的她站在这里悲戚哀怨。
“萧澈，是你先对不起我的。”这般说着，她仰起头，感觉泪水在眼中打转，她强忍着，轻轻扬起了嘴角。
“那位萧公子又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叫你此刻在这里为他哭泣？”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烟落猛然回过头去，见眼前的少年风华绝代，一袭白衣在风中翩翩飘扬，少年对上她的双眸，微微一笑，温柔且妖娆，“好久不见了，烟落。”
“七雪？你怎么会在这里？”烟落瞪大了双眼惊讶地望着眼前俊美的少年，而七雪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抬起衣袖，如以往一般温柔地为她拭去眼角的泪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哭？”
依然记得初次相见，七雪就是这么问烟落的。慌乱中，烟落忙垂下头退后两步，倔强地狡辩：“我才没有哭呢！”
七雪瞧着烟落这般模样，不觉好笑，于是微笑着道：“行了行了，烟落说你没哭，那便没哭吧！”说着向烟落迈了一步，“不知萧公子这回又做了何等大事，把你……”他话未说完，却听烟落狠狠瞪了他一眼，厉声喝道：“莫提萧澈。”
七雪无奈地耸耸肩，“好吧！”语毕他侧身倚上桥栏，安静地望着桥下湖水，忽然感到身边一道炙热的视线，他抬起头，恰巧撞上烟落的目光，却听对方如是开口，“七雪可知我第一次见你时对你的感觉？”
七雪不解烟落如此一问的用意，顿了顿，随之摇摇头，道：“不知。”
烟落笑了一笑，“第一次见七雪，觉得你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温柔到极点，怕是无人能与尔相比。”她深深地望入七雪的双眸，“素闻魅璃宫宫主是个极温柔的人，而你叫魅七雪，魅璃宫，魅七雪……”她细细地念着，而后目光猛然犀利，“同有一个魅字，我想，这应该不是巧合吧？”
七雪闻之，但笑不语，二人沉默相对，许久方由烟落打破沉寂，“七雪，或许我该称你一声‘宫主’。”
……
“啪啪啪啪——”一阵掌声响起，七雪抚掌而笑，“看来一直以来我都小瞧了你，烟落，你比我想象中要聪明得多。”
“是么？”高傲地仰起头，烟落微微一笑，“宫主过奖了。”继而柳眉轻挑，她清冷地对上七雪的凤目，“宫主的身份真是离奇，烟落三回遇见您，三回都是不同的身份，真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或者，全都不是？”说话间，她的唇边绽开一抹浓艳的笑，然而口吻中却透着太多嘲讽的味道。
幸而七雪并未与之计较，直视着烟落坦然而道：“身份这种东西何须那般看重？一个人有多个身份也并非多么奇怪的事，主要是，无论我是什么身份，终究只是魅七雪。”他眉目一弯，笑得如阳光般和煦温暖，“所以烟落，不要再‘宫主、宫主’这样称呼我了，好吗？”
嘴角的笑意慢慢收起，烟落毫不惧怕地对上七雪那对妖媚的浅色瞳仁，“那么敢问七雪公子，您花重金买下烟落三月，究竟所为何事？”
七雪闻之眉间微凝，他亦不躲避烟落的视线与之对望，片刻之余才启口而道：“你非要让我们之间产生那么大的距离感吗？”口吻中略显不快，他始终凝望着烟落，隐约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那般的悲伤、落寞。
“让我对你产生距离感的人是你，七雪。”烟落戚戚而道，随之她转过身去，雪湖微微泛起波澜，粼粼波光，一层接着一层，“是你从来不愿对我说实话，而不是我不愿做你的聆听者，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她哀怨地问着，心里竟苦到了极点。
魅七雪是柳烟落的救命恩人，所以如果可以，烟落很希望能够更深地了解七雪，与他分担烦恼、分享快乐，而七雪，却从来没有这么做，他的身上藏着太多的秘密，那就好像一堵透明的墙，虽然看不见，却牢牢实实地将别人拒绝在外。魅七雪不允许任何人窥探自己的心，无论那个人是善意还是恶意，都不可以。
在七雪离开的那段日子里，烟落总是会想起七雪离开前那个孤寂的背影，那时候她总问自己，七雪为何总不愿坦言相对，难道有个朋友可以诉说心事不好吗？为什么非要藏那么多秘密在心里不愿吐露，是她不值得相信，还是他根本不愿意相信别人？
七雪淡淡地望着烟落，许久才开口问道：“我何时骗过你？”
“不，你不曾骗过我，即使在我冤枉你是杀害风瑾的凶手时，你依然没有骗我。”看到七雪眼中划过一道惊讶，烟落又道：“我相信你没有杀风瑾，可是你始终不愿意告诉我那天究竟发生过什么，在我无意中听到你和你师妹的谈话后，你也不曾对我说过什么，还有今日，身为魅璃宫宫主的你，依然不愿意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她目光流转，专注地望着七雪，“我本以为我们能成为朋友，可回首我们每一次的相遇，我只觉得我们之间越来越像一对陌生人，七雪，是你封闭了你自己，让我始终走不近你。”话至此处，她的脸上已无一丝笑容。
“所以说，你这是在责怪我么？”凤目微扬，勾勒起一道妩媚的弧度。
烟落正欲开口，却见七雪玉手轻抬，随之他扭头看向寻他而来的顾笙，问道：“何事？”
顾笙俯下头道：“回宫主，二宫主回来了，正在花厅等着见您。”
七雪微微颔首，“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顾笙得令退下，七雪再度看向烟落，这女子何其清冷高傲，然而简单的一席话却将他逼到死角。
正痴望间，烟落的声音于耳侧响起，带着一丝决绝，“为何要责怪你，我只是觉得既然我走不进你的世界，作何还要白费精力？所以说，不是我故意拉开与你之间的距离，而是你如此做的选择，是你将我推开，到离你越来越远。”说罢，她一转身，毅然走下了情断桥。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轻笑声，烟落顿时止住脚步，却并未回头去看，只听七雪温软的嗓音回荡在耳边，“像你这样洒脱不羁的女子确实少见，只是烟落，你不要忘记了，我花重金买下你三月，这三个月你就是我的人，即便如今你想远离我，却也要等三月过后。”他顿了顿，行至烟落身侧，依然柔声而道：“今夜亥时在房里等我，我会来找你。”言下，他迈着轻巧的步子扬长而去。
翩翩白衣落入银雪素装之间，不过转瞬，已然消失不见。
（卷拾壹完）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卷拾壹 宫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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