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蚂蚁》徐崇杰

1、正文

　　为写论文在学校图书馆的电子阅览室查了半天资料，有些头昏脑胀，想让发胀的脑袋休息一下，于是点开一本小说《蚂蚁》。这是一本讲述蚁族的生活和战争的科幻科普小说，写得悬念迭出，情节环环相扣，紧张刺激，尤其将蚁族的秘密在故事情节的展开中描述得妙趣横生，引人入胜。
　　这本小说触动了我早已淡去的关于童年的记忆。

　　小时候，我的最大爱好就是观察动植物，尤其是各种各样的昆虫。我经常抓些蚱蜢、蟋蟀、螳螂、土狗、萤火虫之类的昆虫关起来研究它们的习性。我的房间里满是大大小小的玻璃瓶，装满了各种昆虫：蟋蟀和蜘蛛在进行决斗，螳螂和蝗虫在争食一只蝴蝶……我不时地制造各族类间的战争，俨然就是高高在上的主宰。
　　我最喜欢的还是观察蚂蚁，因为他们规模庞大且具有严密的组织性，作为上帝，更有成就感。
　　浙东常见的蚂蚁主要有三种。黄蚁最瘦小，性情温和，常居于房子墙角缝隙；褐蚁较为强壮凶悍，院落里最多；而黑蚁多居于野外，体形最大。这么一来就分了亲疏远近。蚁族间的战争大多发生于黄蚁和褐蚁之间，小孩大多同情弱者，所以我便往往站在黄蚁一边。
　　我常捉了些苍蝇蛾子之类的昆虫让蚂蚁捕食。如果两群蚂蚁同时发现食物，往往会发生战争。蚁族间的战争规模庞大，两边的援军前仆后继，直杀得尸横遍野，十分惨烈。战争如果发生在黄蚁和褐蚁之间，胜利的一般是褐蚁，战利品往往被拖往褐蚁窝。而看到被咬得肢体不全的瘦弱的黄蚁拼命想咬住蝇蛾，却被拖着一步步往前移时，我这个上帝便出手干预了，一把拎起蝇蛾放到黄蚁窝的洞口。强弱之势登时逆转，黄蚁军团把不多的几只褐蚁团团围住，刹那将之全歼。
　　有一次两军交战，我看得正欢，妈叫我去买酱油。等我飞奔回来，可怜的黄蚁已几乎死伤殆尽，仅存的几只也已经缺胳膊少腿，正努力把战友的尸体往回拖。而褐蚁却得势不饶人，依然进行攻击。我怒火中烧，直接出手歼灭褐蚁。一盆水水淹三军，正庆祝胜利的褐蚁们个个在劫难逃。因为上帝的参战，那一战褐蚁军团损失惨重。
　　对于黄蚁、褐蚁而言，我就是高高在上的上帝，决定着它们的生死。而于我们而言，是不是也另外有个因为我们的渺小而根本无法看得见的上帝在主宰着我们的一切呢？而无知的我们却依然自以为是、自得自满地生活着？童年的我思考着自己的哲学。

　　从回忆中缓过神来，我忽然想起似乎很久没有见过蚂蚁了。随着城市的发展，燕子已经很难见到了，连往日的四害之首——麻雀也销声匿迹了。在这钢筋水泥构筑的城市，是不是也没有给蚂蚁们留一片生存的空间？
　　出了图书馆，暖春午后的阳光分外明媚，明晃晃地有些刺目，引起些微的眩晕。定定神，发现身边没人，于是蹲下，想看看都市里是否依旧还有蚂蚁的踪迹。
　　奇迹！在图书馆外台阶交接缝处，无数个比笔芯略大的洞口内外，数不清的蚂蚁正在忙忙碌碌！不是世界上的蚂蚁消失了，而只不过是，在我这个成人的眼中已看不到蚂蚁的世界，在我的世界里已经容不下蚂蚁而已！蚂蚁依旧在它们的世界里繁忙地生活，只不过“上帝”偶尔忘记了它们。
　　“徐老师？”一声试探性的问话把我拉回现实。抬头一看，原来是两个我曾教过的学生，正奇怪地打量着我，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样子。我赶忙站起来应了声。看到一个大学教师在图书馆门口蹲着看蚂蚁，确实是件好笑的事。
　　学生走后，我很想再次蹲下来，看看蚂蚁的世界，可是已经没有勇气。人皆不能免俗，我们得为别人的眼光而活，我不惧别人说我幼稚，但不愿承担矫情的评价。常说要做个率性真实的人，而现在连看看蚂蚁的愿望都被剥夺。

　　算了，走吧。
　　远处隆隆的机器轰鸣声中，又一座高楼拔地而起……

　　二零零三年春
　　于宁波